38、覆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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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逍披着玄黑斗篷，站在大厅中央，英俊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静地听着变异种对他表达感谢。
直到对方终于停下了生疏的表演，他才缓缓开口，用高阶变异种的语言回复道：“我们是盟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的朋友在哪里？”
变异种摇晃着硕大的脑袋，十几条触足快速蠕动，轻而易举地将香莫盈拎了出来。
几日前，傅逍孤身来到这片变异的丛林，面不改色地对着如临大敌的变异种说出来意。他对这种外族语言的运用程度纯熟到了惊人的地步，让对方不得不相信了他的说辞。
这还要拜盛流光所赐——尽管还没有想起被掳走的具体回忆，但这些关于变异种的信息和知识，却依然牢牢地扎根在傅逍的脑海中，随时能够为他所用。
傅逍提供了信息，变异种袭击了联盟军，四水垚趁机救出了香莫盈的弟弟，而傅上瑾此时骤然陷入四面楚歌中，必然分身乏术了。
一见到他，香莫盈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猛然扑上去，连声道：“怎么样？成功了吗？我弟弟在哪里？”
“在路上。”傅逍道，“小云呢？”
“他睡着了。”香莫盈松了口气，感激涕零道，“谢谢你，你救了我弟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不客气。”傅逍微笑，“记住你说的话就好。”
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潜入大厅，怀中抱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孩子。香莫盈立即迎上去，颤抖着手去接，反复呼唤着他的小名：“思思，我是哥哥，思思……”
“不用担心。”四水垚低声道，“他很好。”
香莫盈一滞，僵硬地抬起头来。面前的人与记忆里那双金黄色的眼瞳逐渐重合，正专注而安静地注视着他。
成功了。
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稍许，傅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个计划实在险之又险。秘境之中，任何事都无法确定，甚至连自己何时消失也是未知的。但也还好这只是秘境，一切都是假的，傅逍才敢于下这一步棋。
忽然，一声细小的“叮”声响起。傅逍耳朵一动，与四水垚同时对上视线。
紧接着，一切都静止了。
眼眸低垂的香莫盈一动不动，他怀中的思思紧闭着眼，连呼吸带来的轻微起伏都消失了。变异种的触手悬在空中，像是数盏模样怪异的灯笼。丛林送来的风声也在大厅中失去了踪影。
一种不可违抗的巨大力量牢牢地将每一个人包裹，并且还在不断地收缩、压紧、缠绕，然后不可思议地，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开始回溯。
傅逍与四水垚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时光倒流，香莫盈飞快地回到他的疏导棚中，变异种留下的战火痕迹被完全抹去，傅上瑾倒退回来，那个病弱的孩子消失不见，医院的一切安稳如初。
历史的指针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命运按照原本的轨迹无可挽回地前行。妄图改变一切的闯入者再次遁入隐形，这一次，他们看到了真实的结局。
在疏导棚，香莫盈尽心尽力地为每一个失魂症士兵做精神疏导，甚至不惜透支自己的精神力，以至于最终过度劳耗而昏倒，被送入了军备医院休养了数月；
在傅家，傅上瑾领头的公共向导项目大获成功，这为傅家赢得了空前的声誉。他趁机向联盟上层提出了哨兵改造项目，E计划应运而生；
在中央塔，联盟上层对傅上瑾的手腕与魄力大加赞赏，联盟总统张冰携首席盛流光集聚傅家，李异蚺的存在首次进入联盟视野，并被钦点为E计划的重点培养对象。
在军功面前，张冰对于放权的态度终于出现松动，傅上瑾闻势而动，当即立下了军令状，即在未来五十年内，至少向联盟输入1000优质哨兵作为军队的新鲜血液。
张冰只问了他一句话：“你要向谁输送新鲜血液？”
傅上瑾单膝下跪，恭敬地答道：“自然是向您，我尊贵的女王。”
二人一拍即合。
三个月后，香莫盈出院，与弟弟见面的诉求第三十二次被驳回。他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怒气冲冲地来到傅上瑾办公室门口，没有被允许见到傅上瑾的面，只等来了一纸调令。
他浑身发冷，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是什么意思？”
“家主说，从这次外派前线中，能够看出您的实力不足，尚且需要历练。因此，他特地为您挑选了这颗星球作为您的长期任务。”
香莫盈仿佛没有听懂，直直地盯着门口的守卫：“我弟弟在哪里？”
守卫的神情充满了怜悯：“他在为了联盟的未来而努力。”
他一把将守卫掼到墙上，嘶声怒吼道：“我问你我弟弟在哪儿！你听不懂吗？！”
“能够为了联盟奉献，是每一位联盟公民至高无上的荣誉。”
香莫盈剧烈觳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字一顿地颤声道：“他死了，对吗？”
守卫无动于衷地答道：“他活在每一个公民的心中。”
这个答案与肯定无异，香莫盈彻底崩溃了。他发疯般将傅家所有能破坏的东西都砸了个遍，没有哪怕一个人来阻止他，这让他更加如坠深渊。
他知道自己成了一个被榨干后随手丢到角落里的弃子，这意味着被用于要挟他的弟弟也失去了所有的价值。傅上瑾不可能在一个废人身上投入任何资源，以他的风格，更倾向于物尽其用，将垃圾拆解火化，发挥出最后的余热。
五天后，心如死灰的香莫盈被强制押上了前往外星的飞船。当然，这些警卫并不是为了防止反抗，而是为了监视，因为傅上瑾不允许他自杀。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四年后，宛如行尸走肉般活着的香莫盈染上了极其严重的烟瘾，他还非常年轻，但已经终日与缭绕烟雾为伴。
在某日，一艘高级飞船降临在了这个荒无人烟的星球上。
一双纯黑皮靴从缓缓放下的阶梯上走下，紧接着是两条纤细却线条利落的长腿。及膝的风衣被大风吹起，精瘦的腰身若隐若现。最后，是一双冷漠的浅褐色眼睛。
与他一同降临的还有一条尚且年幼，但腰身已然十分粗壮的森蚺。斑斓的花蛇吐着信子，跟在主人身后乖巧地扭动着身子。
身形已然十分高挺的少男环视四周，空荡荡的，一个前来接应的人都没有。
他不以为意，迈步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能看到标志性的大红色屋顶。再走近些，就能够看清屋前的一棵树，树上躺卧着一个吞云吐雾的人。
“香莫盈。”
变声期的嗓子有些嘶哑，与当初那个爱叽叽喳喳的小孩子已经完全大相径庭了。
香莫盈爱答不理地躺在那里，照样抽自己的烟，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是……”他咽了口唾沫，“我是小云。”
树上的人僵住了，整整五秒钟过去，都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地一动不动。然后他缓缓抬头，与那双其实并没有这么变的丹凤眼对上视线。
李异蚺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对方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点变化。
“是你啊。”他说。
“是我。”李异蚺答，“我来接你回去。”
香莫盈的脸色倏地沉了下去，翻了个身，高举胳膊对他竖了个中指。
“哥哥……”
仿佛被踩中尾巴似的，香莫盈骤然坐起来，把烟杆砸到他头上，厉声道：“谁准你这么叫我的！”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来，哨兵的眉头微微一蹙，并不在意地伸手将其抹去。
“你想见香思远吗？”他平静地问。
“……”香莫盈胸口剧烈起伏，紧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把他带来了。”李异蚺道，“你想见他吗？”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什么意思！”
香莫盈顿住，像是恐惧他即将说出口的答案般不住地摇头，喃喃道：“他已经死了，你把什么东西带来了？他的魂魄？还是他的骨灰？”
“他的心脏。”
空气前所未有地寂静了半晌，香莫盈像是没听见一般，直愣愣地问道：“什么？”
李异蚺深吸一口气，但在外人看来，他更像是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然后他伸出手，摁在自己的心口，慢慢地说道：“我本来想把他救下来的，但是，没来得及，只留下了一颗心脏。为了养活它，我把自己的心脏捐出去了。”
“他的一切，都已经被家主收起来了，我找不到。”他说，“对不起。”
香莫盈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对不起我什么？”
“他是……”李异蚺又深吸一口气，“是为了救我，才……”
这时，香莫盈居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能够把话接下去：“才死的？”
李异蚺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们都是E计划的第一批实验体，但其实，他比我进研究所还要早得多。”哨兵语气平板无波，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一眼认出了他，和他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他也告诉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他仔细地组织着措辞，继续说道：“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然后他找到我，说想让我帮他实现一个愿望，就是帮他当你的弟弟。”
长风呼啸而过，漫长的岁月还在继续，但无边无际的等待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想办法来找你了。”李异蚺道，“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覆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