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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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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气肆虐，大雪纷飞，一条坑坑洼洼的水泥路，被雾气笼罩，一眼望不到头，老旧的院子藏在深处，院子的墙面渗透着潮气，角落有一颗老树，秃秃的树枝上挂着长短不一的冰棱。
院子里有七，八个老人围坐在一起，人群中有一惹眼少年，脸庞轮廓分明，精致的五官立体的恰到好处，面容清秀俊雅。在和一老者对弈。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在下黑子的时候，却偷偷顺走了两只白子，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洛西驰望着他，抿嘴浅笑，旁边观战的老奶奶看不下去了，她说“小驰啊，你不要和他玩了，他每次快输，就耍赖皮，跟小孩子一样”。
偷拿白子的老人刚想反驳，对上洛西驰笑得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又憋了回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棋局变化万千，洛西驰用二指拈起一枚棋子，徐徐落在棋盘中。完成精心布置的一局，清除双方死棋后，刚好输在两个子上。
老人算了白子，又算了自己的黑子，算了好几遍，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高高扬起，哈哈大笑，脸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原本浑浊黯淡的眼睛此时却亮起来了。
旁边的老人们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辆自行车从雾气中穿出，伴随着“叮铃铃”的车铃。熟练的驶进院子，调转方向后，用撑脚架支撑，下车的是一袭劲装打扮的少年，手腕处的衣服往上叠了几层，肤色晶莹如玉，精致的鼻子，眼底黑漆漆的，像一潭死水，眼尾有一颗红痣，薄唇被冻的通红，相貌清逸脱俗。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环，环上扣着一个折叠刀具，把后面绑着纸箱的绳子划开，再划开粘着的胶布，仔仔细细的对照着贴在纸箱里的白色便签，上面是用小楷工工整整写着的各种药品。
“澄霁呀，怎么这么冷的天还来送东西，路上还有很多霜没化，骑着不稳吧。”
“没事，顺路”。少年望着人群说到，说完便继续核对。
直到最后的感冒药核对完后，便捧着纸箱走了过来，脚步轻慢，每一步都走的实，厚厚的积雪下留下一个又一个鞋印。他把纸箱搁放在木凳上。
“澄霁啊，坐一会儿吧，这会儿雾还没散”说话间，老奶奶从房子里端出了一把竹编的椅子，上面是用彩色的毛线织成的垫子，连带着靠背全部包起来了，看着暖和极了。
少年没有动弹，如深潭般的眼眸透着柔光，望着她，“我当时织垫子的时候就想着，能不能连靠背一起罩住，没想到还挺容易的”。陈花奶奶解释着。
刚刚下棋的老爷爷，转头瞥了她一眼，揪了揪自己的坐垫毛线靠背，洛西驰才发注意到，别的椅子上的垫子都是“试验品”。自己这把椅子的垫子还在奶奶手上编织。
少年明眸有涟漪，对她说，“谢谢您”。
下围棋的老人眼看着又要输了，心生一计，他道:“澄霁啊，要不，你来和他过过招？”
“哎？澄霁也玩围棋吗”大伙都来了兴致。
本想推脱，但难得，六七十岁的老人们，还能有这么好的精气神，他虽不习惯与人交际，但也不是扭捏的性格，便破例一次。
“行”。洛西驰看他应下，便准备去收棋子重开一局。但老者却说“哎，小驰，别收别收，让澄霁接着下”。
洛西驰一贯平和的神色，多了一丝古怪，眼神变得复杂而微妙。这残局，哪怕是奕秋本人来了，也难以扭转为胜。看了看老人，老人一脸坏笑得把自己椅子挪开在旁边，而少年一声不吭，把竹编椅子提到他正对面坐下。
他先凝视着棋局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便抬头望向洛西驰，他说:“轮到谁下了”。“你!”洛西驰差点没反应过来。
洛西驰看着他下棋，修长的手指拈起光滑的黑子，按在棋形的眼位。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原本几分钟就结束的对局，却硬生生下了四十多分钟，才赢下。洛西驰长叹一口气，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收拾，看着他装棋子，看着他起身，不禁想着: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高山流水觅知音”。第一次下围棋遇上对手，自己的每一次斟酌，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棋艺老道，仿佛不像少年，更像是一位仙人。
旁边的老人带头鼓起了掌，“真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赞赏，慕澄霁却没有半分情绪，默默的把黑白棋分开装进棋罐。
雾气已经散去，阳光照在人身上暖呼呼的。
少年站起来，对周围人点点头，把椅子搬到了陈花奶奶面前，笑了笑，就准备离开了，他朝着自行车走去。
洛西驰也站了起来，说着“我也该走了”，在原地踌躇了片刻，说完便跟上了他。
他的心脏在瞎跳个不停!只是想认识一下!不要再砰砰跳了......砰砰砰砰砰，回答他的是自己心跳如擂。
他决定把自己的第一次献出去了，对，就是第一次搭讪。他听到自己心脏蹦蹦跳的声音，鼓足勇气开口:“能认识一下吗？”
慕澄霁阖了阖眼，眉头轻皱，转过身扫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再睁眼时，露出一双琥珀色眸子，如深海般幽暗，他说:“不行”。
面色一怔，瞬间又释然。意料之中，是他唐突了 ，他转身又走回到院子，院子里的别的老人们都进屋去了，只有陈花奶奶一人坐在门口编织着毛线椅套。
陈花奶奶说:“是不是有东西落下了”说话间停下手里的活，用手抬了抬自己的眼镜，她注视着洛西驰，眼底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奶奶，我看他和您关系比较好，你们认识多久了？”他把望向大门的视线收了回来，对上老人的眼睛。
“还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呢，以前我们就是一个村的，他也是从这里考出去的”，说完陷入沉思，“孩子，你是不是想和他交朋友”。
“是有这个想法”。
“哈哈哈，当年呐，他在我们村子里，十里八乡的小姑娘都喜欢他，人又漂亮，成绩又好，有个姑娘还当面表白过，但是你知道他当时说了句什么吗，就再也没有人惦记和他谈恋爱了”。老奶奶来了兴趣，故弄玄虚起来。
洛西驰想了想，然后他摇摇头，说不知道，桃花眼也愉悦的弯成了月牙。
“他说，他讨厌活人，那时啊，小姑娘被吓呆了，半天说不出话。当年虽比不上现在通讯这么方便，但是她一回去，把这个事情这么一说，一传十，十传百，也就变成了大家饭后的笑谈，再也没人惦记和他谈对象了。当年估计澄霁小学还没毕业吧”。
洛西驰不语，一想到为了斩断桃花，而恐吓小姑娘的慕澄霁，就忍俊不禁。想到这么清逸脱俗的人，也要去处理这种事，就有一些别样的不真实感。
陈花奶奶想着想着，思绪不由得拉远。洛西驰连喊两声，才回神过来，“奶奶，我走了，放假再来看您”。
“啊，嗯，好，路上慢慢走啊”。
洛西驰走后，陈花奶奶回忆起那段不愿回想的过往:
澄霁这孩子从小就省心，善良，懂事，聪明，反倒是他的父母，简直是出生，想到这里，她的手在棉衣中打颤。
他母亲当年在谈对象时，就被他父亲，搞大肚子，少不了惹人说闲话，干脆等六七月了，显怀了，再打电话给男方要求结婚。
男方家人自然看不上，嫁过去没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他父亲也认为是娶了这个丧门星，导致日子过得贫苦，因为她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便干脆辞掉工作，当起了全职太太。生活重担全落在他一人身上。
所以他每次工作完回来，都要和她吵架。连带着襁褓的澄霁，也要去承受这份怨恨。
澄霁学会走路了，那个男人开始家暴了，用两只手掐澄霁的母亲。小小的澄霁，拦在母亲前面，用小手扒拉着那个男人的腿。
男人索性不打老婆，打孩子了，用竹枝，把多余的枝叶撇去，剩下的就用来抽孩子。
起初他的母亲并不会去怪罪在年幼的儿子身上，但时间久了，她的精神也出了问题，每次和丈夫大吵完，都要把年幼的儿子打一顿出气，起初孩子还会哭喊，求饶，都无济于事，小小的手臂上，总是有新旧交替的痂壳。
邻居们劝也劝过:你们夫妻俩的事，为什么要迁怒于一个小孩，但都无济于事。
被孩子父亲恐吓:再多管闲事，下次连你们一起打。
这个疯子!
她经常会和丈夫说，要不我们把他接过来吧，每次丈夫都会劝她，不要想一些不切合实际的，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
恶行持续了大半年，孩子也不再哭喊求饶，再也没有情绪，变成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
澄霁小升初的那个冬天，快过年的时候，那个男人难得对澄霁有了名为“父亲”的关心，说带他去买新衣服穿，一大早就把澄霁喊起床收拾。
一路上，邻居们都难得的和他打招呼，大家都以为，他总算是认识到自己的责任了。没曾想...…
孩子早上被带出去，走的是一条胡同道，他说着忘记带钱了，让澄霁在原地不要走开，并让对面手脚不便的黄瘸子帮忙看着。
那个黄瘸子是没有老婆好多年了，对方看着澄霁，忍不住吞咽口水，看着看着便朝澄霁扑了上去。
是她，看到回来的只有他自己，便意识到不对劲，喊大伙去找人，找到孩子时，孩子手上拿着拳头大小的石头，黄瘸子正倒地上，额头正流着血，两个眼珠撑得滚圆。她把孩子搂入怀中，孩子额头渗出冷汗，他的身体瑟瑟发抖，肌肉紧绷……
孩子的父亲被拘留了几天，而澄霁的反击也是属于正当防卫，黄瘸子也确诊轻度脑震荡。
而澄霁也永远把自己困在了深渊，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走不出来。
如果，如果西驰能拉他一把，那就真的，真的，想到这里，老人心里涌起点点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