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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安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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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音一路将齐棱送回了齐府。齐父白日里外出未归，许音便让管家福伯赶忙去请齐母崔氏和郎中。
崔氏匆匆赶来，她性子单纯柔善，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一见齐棱这模样，心疼得不行，眼泪立刻就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的儿！这是怎么了？手怎么破了？额角也青了一块！天爷……这、这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她捧着齐棱的脸，声音都带了哭腔。
齐棱原本还能强撑，此刻见到母亲落泪，那点委屈瞬间放大，嘴一瘪，眼圈更红，竟又落下几滴泪来，呜咽着喊了一声：“娘……”
许音在一旁看着，心下暗道：眼下这又一哭，眼睛怕是更要肿成桃子了。
他温声将事情原委大致说了一遍，略去了一些细节，只说是对方口出恶言，齐棱气不过才动了手。
崔氏一听，立刻拉住许音上下打量，语气急切：“音儿你呢？你可有受伤？没伤着吧？”确认他无碍后，立刻转向虚空，仿佛薛远山就在眼前：“那个天杀的薛远山！黑心烂肝的坏胚子！定是他家窑火太旺把他脑子烧坏了！专干这等缺德冒烟的事儿！活该他烧出的瓷器全是歪瓜裂枣！”
屋内正一片忙乱时，只听得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丫鬟引着一位须发半白、提着药箱的郎中匆匆走了进来。
崔氏连忙起身让开床前位置，忧心忡忡道：“快请先生看看这孩子。”
郎中处理完齐棱手上的伤，又查看额角的淤青。他伸手在肿胀处周围轻轻按压，问道："可觉头晕恶心？"见齐棱摇头，这才取出一罐浅褐色的药膏，在掌心揉开后，力道恰到好处地涂抹在淤青处："这是活血散瘀的膏药，明日肿势应该能消减些。"待这一切处理妥当，郎中将药膏递在许音手里，正欲交代其他事项，崔氏却又不放心地指着齐棱红肿不堪的眼周，急切问道：“先生，他这眼睛……是摔着了吗？怎地肿得这般厉害？”
郎中闻言，凑近细看片刻。他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为难地低声道：“这个……夫人放心，此处并非撞击所致。依老朽看，许是……哭泣所致，并无大碍。”
这话一出，室内静了一瞬。崔氏愣了一下，既是松了口气，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心疼。
郎中迅速收拾好药箱，起身拱手：“公子皆是皮外伤，已处理妥当。切记药膏每日涂抹，伤口勿要沾水，饮食清淡，多加休息，静养几日便无大碍了，老朽告辞。”
崔氏连忙示意丫鬟奉上诊金，送郎中出去。
许音见事情已了，便起身也欲告辞。齐棱却立刻扯住他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他，鼻音浓重：“你不许走！”
崔氏也连忙帮着儿子央求：“音儿，好孩子，你就再陪陪他吧。他这模样，我瞧着心慌。他最听你的话，你在这儿，他也能安生些，好好睡一觉。”她说着，又安抚地拍了拍齐棱的手，便带着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许音低头瞧见那只包得鼓鼓囊囊的爪子——纱布外还露出半截瘦白的指节，像只被踩了爪子的猫，又可怜又好笑。
许音故意把袖口从齐棱手里一点点抽回，道：“撒手，衣裳新做的，别给我揉出褶子。”齐棱不肯，手指虚抓了两下，又喊起疼来。齐棱忙又在他身边坐下，虚虚扶住，
“还知道疼？”许音又查看了一遭，“砸拳头的时候怎么不嫌疼？”
齐棱刚想反驳，嘴角一扯，又“嘶”地抽了口冷气，许音才注意到嘴角的伤还没处理，便赶忙让他噤声。
许音沾了药膏涂在齐棱唇角，拿指腹打着圈，把药膏一点点晕开，动作轻得像在抚一枚刚出窑的薄胎杯，生怕一用力，杯壁就裂了。
可那指腹每转一圈，齐棱的眉心便蹙紧一分，最后实在忍不住，别开了脸。
窗外日头西斜，暖橙的光透过窗棂，正落在两人之间。
齐棱吸了吸鼻子，忽然伸手，用那只没包纱布的胳膊环住许音的腰，额头抵着他肩窝，声音闷在衣料里——
“许音，我困了，你搂着我睡。”
许音见他主动要休息，心下稍安，忙扶着他慢慢躺下。动作间，齐棱的手始终攥着他的一角衣袖，仿佛怕他离去。许音只好顺着他的力道，搂着他的颈子，斜倚在他身侧。他仔细调整了下枕头的位置，盘算着等齐棱睡熟后，便能将手臂抽身出来。
这细微的动作却没逃过齐棱的眼睛。他忽然睁开半阖的眼，目光直直望进许音眼里，那里面睡意朦胧，却清晰映着一丝不安：“你要走？”
许音对上他那眼神，心头一软，放柔了声音哄道：“不走。你安心睡，我就在这儿。”
得了这句承诺，齐棱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放松下来。他往许音身边又凑近了些，几乎将整个身子埋进对方怀抱的阴影里，喃喃道：“说好了的……”
许音嗯了一声，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力道渐渐松懈，耳边传来的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他极缓极慢地开始动作。先是小心翼翼地尝试将重心后移，试图让那搂在他腰间的手臂自然滑落。但齐棱即使在睡梦中，那手臂也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依旧固执地圈着他。
许音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改用更直接却也需更谨慎的方法。他伸出那只自由的手，用最轻的力道去扳开齐棱环在他腰间的手指，谨慎得如同在拆解一个最精密的机括。
终于，最后一根手指被轻柔地移开。那只缠着纱布的手，无力地搭回了锦被上。
许音没有立刻起身，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看了齐棱片刻，沉睡的齐棱在失去怀抱的温暖后，于梦中微微蜷缩了一下身子，像是个骤然失去依凭的孩子。
许音沉默地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融入了门外渐浓的暮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