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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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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底,韩国京畿道的夜,大雪纷纷扬扬。
李银书逃跑了。
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离开医院,身上单薄的病号服被寒风吹透,穿着拖鞋只觉得双脚已经失去知觉。
李银书没有力气继续走,只能瑟缩着,靠近无人街区附近唯一能避风的地方,贪婪抱紧散发暖意的广告牌。
陌生的国度和语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面对医生问话时只能装哑巴,却被诊断为缄默症,不逃走就要接受心理治疗。
唯一认识的是面前三层楼高的广告牌上,笑容张扬无拘的GD。
太可笑了,看台上远远见过模糊轮廓的人成了她最熟识的那个。
她能去哪里呢?
李银书被人拥入怀中时,惊叫出声。
她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只能隔着屏幕看见的人,此刻却红着眼眶,以一种几乎恳求的低姿态站在她面前,嘴唇颤抖,疲惫掩饰不住。
网络上将他描述为没有香气的花,形容他外形优越却没有灵魂。
“车银忧……”
因连日缺少睡眠,泛红的下眼睑,鼻梁高挺,嘴唇性感,面部骨骼的强势,让他连压制脾气时,都显得气势十足。
他有香气,淡肉桂香和鼠尾草,不知是哪一种香氛的尾调,混合轻微医院的消毒水味。
说不上来的熟悉。
她惊疑不定打量他的脸,最终确认得叫他。
“车银忧。”
对方则嘴唇抿紧,似乎被她刺激到,右眼微微眯起,“你找死吗?叫我这个名字。”
“适可而止吧,还要闹到什么地步,你就这么讨厌我?”
车银忧漂亮的脸上只有隐忍到极点的怒,抓着她肩膀的大掌带来隐约热意。
“别再做伤害自己的事,这次哪怕你不同意公开我们的关系,我也要站在阳光下,以家人的身份!”
寒风袭来,李银书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双臂忍不住抱紧自己,眼神雾蒙蒙看过去,对方攻势瞬间土崩瓦解,认命一般讨着饶,“银书啊……切拜……”
下一刻,带着车银忧体温,散发着木质调香气的风衣,披在李银书肩头。
“回家好不好。”
李银书怔愣在原地。
车银忧?家人?公开关系?
脑子里如同爆炸般混乱,摇着头不知道说了多少个“no”,在车银忧拉着她的手腕,要带她上车时,她下意识抓紧了广告牌,要去哪?
谁知就是这个动作,将车银忧的理智燃烧殆尽。
失重感传来,被强硬抱起,李银书想张口呼救,却忽然有冰凉的液滴坠落在脸颊上,抬头对上车银忧刀削般下颌线,和极力掩去的泪意,望向广告牌上的GD。
“银书,我和他,你会选谁呢。”
李银书躺在车银忧的臂弯,对上广告牌中GD的眼睛,耳边是车银忧强有力的心跳声。
在车银忧和GD中二选一?我吗?
——
妈妈拉着她的手自责垂泪,说从没将她和哥哥作比较,让她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小心翼翼观察李银书脸色。
“在SM不开心的话就回家……”总归也是为了证明能做得比哥哥更好,才去做练习生,又不是真心喜欢。
妈妈想说什么又怕刺激到李银书,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可怜的女儿,修学能力考试(即韩国高考)遇上出道选拔,过度疲惫引发心肌炎,还强撑着完成练习。
又因为谈恋爱被发现,为了不退社,向社长行大礼道歉一直跪到昏迷,送医后直接被下了病危通知。
和哥哥那无比令人安心的性格完全相反。
李银书半点没听进去,此刻在神游天外。
她好怕一回家,迎面一张和车银忧的结婚照,好在家里完全见不到对方生活痕迹。
担心开口询问“妈妈”,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李银书决定先去自己房间找找线索。
回到房间,看到原主日记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花儿一样年纪的女孩,是个纯恨战士。
恨自己,尤其恨哥哥,恨公司,恨一切,唯爱GD。
在对方开始服兵役后,生活中只剩下恨意,始终保持着浇点水可以原地长蘑菇的阴湿。
直到上个月GD退伍,原主在日记最后一页写下:
“人活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李银书坐在洒满阳光的窗台,慢慢翻开日记。
最前面几页已经有些泛黄变色,像是盛满青春期疼痛的序章。
通篇没有提到车银忧的名字,除了anti哥哥就是为了GD应援,仿佛每一日都是雨季,带来漫长的潮湿,只有GD是阳光,让她晒一晒发霉的心事。
“当上学生会副会长已经很不容易,又被哥哥打击了……好失败。”
“学习成绩提不上去,烦,我好差劲,看见哥哥笑我就想哭。”
“被哥哥容貌霸凌,觉得自己好丑。”
“阴沟里的老鼠,讨厌别人看我的脸,攒够钱去整容吧……GD会喜欢整容脸吗?”
“声音也好难听,有没有地方可以做声带手术,为什么牙齿也不好看,不过没关系,不要笑就好了。”
“不能出道就输了,要拼命练习到再练就会死,要少吃到再少吃就会死!”
她第一次打开手机,查看通讯录,果然找到其中一个备注为“河童[恶魔]”的电话。
她仔细回想,父母都已经见过,按照两人的长相,哥哥除非基因突变,否则不大可能长成河童模样。
看过日记,李银书心里对这位“哥哥”没有半分好感。
对自己妹妹face shame,她果断拉黑了联系方式。
她下意识摸上脸颊,单论手感来说,和丑绝不沾边。
遍寻镜子无果,最终在洗手间里,拉开挡在镜子前的海报,第一次看见这张,在日记中被描述为“不漂亮”的脸。
镜子里的少女脸上带着大病初愈后特有的瘦弱苍白。
留着蘑菇头,厚重刘海挡住大半眼睛,黑框眼镜没有度数,横挡在脸上,再加上平时戴口罩和帽子,这张脸鲜少有直面阳光的机会。
想起日记内容,李银书裂开嘴,露出牙齿。
完全没有歪斜,牙弓大小都经过设计般恰到好处,笑起来颊廊明显,唯一不同寻常的,只是两颗上牙略有存在感。
但仍然说不上丑,甚至很有特色,像是小兔子。
会有人因为这些小问题而对自己不满意吗?
摘下眼镜,鼻梁两侧有明显凹陷,她轻轻揉了揉鼻子,将脸旁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大而有神的内双,眼尾微微下垂,总显出几分丧气。
鼻子堪称整容模板般立体精致,因为牙齿的关系,上唇有些翘,反而显出倔强。
一张有着故事感的脸,必然不可能完美平滑,那些自带的“缺点”,才是独特辨识度的来源。
就像没人会审判汤唯的脸不够标准。
李银书的自卑,也只能来自好哥哥的pua,她皱眉看着不断响起的手机。
冷淡接起电话,“怒古?”
对方声音依旧听起来很高兴,“银书,是我,志晟。”
“志晟?哪个志晟?”李银书想不起来,志晟是谁?好像有些熟悉。
电话那边弱了下去,“……朴志晟,银书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
“……哦,请讲。”朴志晟是谁?依旧想不起来。
“只想问问你身体有没有好一些,rookies的staff在找你,说是出道选拔有结果了。”
“如果和我的恋爱关系影响你出道,我愿意和你一起见社长求情。”
恋爱关系?他也是吗?
原来弄错了,原主不是纯恨战士,是纯爱战士,纯纯爱谈恋爱的战士啊。
“……好,地址发我,明天见。”
朴志晟被李银书挂了电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发地址,什么地址?
难道银书不知道SM的地址吗?他犹豫半天,发了附近咖啡店地址过去,没有得到李银书的回复。
今天的语气也很奇怪,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外国人。
第二天一早,在妈妈的严格要求下,打扮到足够温暖,李银书出了门,陌生地坐地铁,终于到了定位上的咖啡厅。
看到手机里留下密密麻麻让人窒息的练习日程,再结合一眼就能看见的sm大楼,李银书终于相信,她是aespa出道组的备选。
咖啡厅中更多是来打卡的粉丝,其中有人站在那,非常突兀,在看见她的第一时间就走了过来。
她缓缓将下巴从围巾中露出来,为了保暖妈妈给她穿了太多,现在热坏了。
和她不一样,朴志晟只穿着单薄的冲锋衣,人瘦得厉害。
于是随手将围巾摘下,搭在对方脖子上随意缠好,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咖啡,有点凉,刚好驱散热意。
“银书,yi-geo?”朴志晟像是被封印般不敢动弹。
带着银书香气的温热围巾,不需要低头就会往鼻子里钻。
李银书走出两步好奇看他,怎么不走?不带路她怎么知道要去哪?难不成是当明星的人有洁癖?
“送你,当做咖啡的谢礼……嫌弃就洗洗再用。”她眨眨眼,吸管放在嘴角慢慢吸了一口。
朴志晟扬起嘴角,不敢置信地摸了上去,心脏好像被围巾包裹般暖和,“砰砰”跳得起劲。
“内,我会好好保存。”洗当然是不会再洗。
他紧走几步追上李银书,跟着她走,直到实在歪到连侧门也进不去,才很小声提醒,“银书,侧门在那。”
李银书顿住脚,不记得路真尴尬。
却看向他故作轻松,“我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散散步。”
朴志晟肉眼可见开心起来,“……内。”专门选积雪覆盖的小路走,真的很浪漫。
而且今天银书没有戴眼镜和口罩,甚至将刘海用卡子别起来,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在外面时,银书愿意给他看她的脸。
是不是说明,银书愿意亲近他?
李银书眼看朴志晟要伸手拉她的手,下意识双手握紧咖啡,躲开他的动作。
“但我现在不想走了,好冷,上去吧。”
朴志晟略显失望,却依旧点点头,开始劝她关于选拔的事,“我就在门外等你,如果他们因为恋爱的事不允许你出道,我会去找社长承担。”
“不需要了。”李银书说得很笃定。
Aespa只有4人,她是多出来的那个,不管是不是恋爱,她都无法入选。
可结果往往出人意料。
“银书ssi,不论你修学能力考试结果如何,哪怕进入学校也得休学,需要全力准备出道的事,你们5人还要继续磨合,练习出道专辑。”
李银书没说话。她都和车银忧,是那种不可说的关系。
出道的话,大概是史诗级塌房的程度。
SM要完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