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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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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越绾话语所指之事与云笙正想的相差甚远。
  她怔着眼眸,顿时想到了她与萧绪不合礼数的新婚夜。
  昨夜屋外下人都候着,这事自是没有隐瞒,若消息传得快,沈越绾这会应是已经知晓了。
  还不待云笙探究沈越绾对此是何态度,沈越绾已开口道:“笙笙,你放心,这婚事来得突然,你们彼此尚需熟悉,我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长辈,不会苛求你们立刻如何,只是男女之事,本就是食色性也,你们既已成夫妻,长钰正值盛年,你又是这般品貌,同床共枕时情动也在所难免,有些事便是水到渠成,你心里也应有数,日后遇事才不至于慌乱。”
  云笙对谈论这事仍然感到不自在,况且昭王府的人怎都是说得如此直白,文心嬷嬷如此,沈越绾也是如此。
  她在家中所学时,没听过这样的话。
  她嗫嚅着,又用回答文心嬷嬷的话回答沈越绾:“母亲,我都知道的。”
  沈越绾见云笙连颈子都泛起薄红,还是含笑继续道:“母亲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不必总想着规矩体统,闺房之内,求的是两相欢愉,你若觉得受用,便是抬抬指尖,长钰自然明白,若他不知轻重让你难受了,不允他也无妨,可不用惯着他,我们女子在床笫间,本就不该只做忍让的那方。”
  云笙从不知家中婆母是会这样同儿媳说这些羞人事的。
  可无论是文心嬷嬷此前所说,还是沈越绾眼下之言,她浅浅一想,都不觉这些是会发生在萧绪身上的事。
  什么纵欲过度,什么不知轻重。
  都和萧绪这个人带给她的感觉,毫不沾边。
  另一边父子三人从偏厅里出来时,萧绪一眼就向云笙看了过来。
  他眸光微暗,不知是刚沉下去的,还是在此之前就已暗沉。
  萧绪径直朝云笙走来,快要走近时云笙才察觉,回头望了去。
  萧绪来到近处,面上沉色已散。
  他坐到云笙身边:“怎么了,母亲同你说了什么,脸这般红?”
  云笙正慌着神,没功夫去注意萧绪的神情变化。
  她故作镇定否认:“没有呀,只是闲谈,可能天气太热了吧。”
  今夜设有家宴,沈越绾没有多留夫妻俩,一家人又闲谈一会后,她就让萧绪带云笙回房去了。
  小夫妻俩的身影远去后,萧擎川压着满腔怒火,沉声告诉沈越绾:“临之查到了,三郎这混小子早在半年前就在策划此事了,有他在京中那些狐朋狗友相助,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了城,偏偏还选在大婚前夕出逃,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临之是萧珉的表字,此事便是他按萧绪交代的细致排查下去才查到的。
  沈越绾拧着眉头沉吟片刻。
  “如此说来,他突然态度激烈地要反对这桩婚事似乎也有了缘由。”
  “是何缘由?”
  萧珉也想到了这里,对父亲解释:“我曾与三弟在京中的好友有过几次交集,大多是高门纨绔,看似风流不羁,实则心智未熟,以我对三弟脾性的了解,想来三弟起初对这桩婚事不置可否,许是觉得成家尚远并未当真,可随着婚期临近,他那群友人常在他耳边念叨什么‘英年早婚’、‘沦为联姻棋子’之类的话,听得多了,三弟便钻了牛角尖,这才生出叛逆之心。”
  “荒唐!”萧擎川怒极拍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开枝散叶乃人伦正道,天经地义,怎就成了委屈他的枷锁。”
  一时间厅堂内寂静无声,三人皆笼罩在这桩家族丑事的沉闷中。
  良久,萧擎川哑声叹息:“子不教,父之过,是本王教子无方,才酿成今日之祸,愧对云家也委屈了云笙,还不得不让长钰来收拾这烂摊子,堂堂昭王府世子,竟要替不成器的弟弟拜堂成亲,传出去像什么话,真是……真是难为他了。”
  他话音落下,厅内凝滞的气氛骤然一松。
  沈越绾与萧珉不约而同抬起眼来,以一种古怪的神情朝萧擎川看去。
  萧擎川原本仍想感叹,忽而敏锐察觉妻儿目光。
  他扫视一眼,感到莫名其妙:“你们这是何眼神,本王难道说得不对吗?”
  沈越绾捏着绢帕抵在唇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轻笑出声。
  气氛彻底松缓了下来。
  萧擎川却仍旧疑惑:“王妃笑什么?”
  沈越绾不理他,笑而不语。
  萧擎川威严皱眉:“临之你说。”
  忽闻庭院传来孩童清亮的叫唤声。
  萧珉略一拱手:“岚儿闹腾了,只怕柳妹一人应付不来,父亲母亲,孩儿就先行告退了。”
  那声叫唤分明是玩得欢了,很快就听见岚哥儿大笑了起来,但萧珉已是一溜烟没了影。
  萧擎川气急又不敢怒,讨好般去拉沈越绾的手:“绾儿,告诉本王,你方才在笑什么?”
  沈越绾敛目看了眼男人宽大的手掌,漫不经心地一拂,抽离玉手,只给那粗粝的掌心留下一抹柔香,娇笑着道:“王爷一向擅藏心思,静水深流,长钰大抵就是随了王爷这般沉得住气的性子吧,笑是因为欣慰啊。”
  萧擎川听得一头雾水。
  他才刚表露过一副追问不休的模样,谈何沉得住气。
  要说萧绪,就数这点最不像他了。
  *
  云笙和萧绪走出仁德堂好长一段路都相继无言。
  云笙原本不觉,直到脚下无意踩到一根干枯的树枝发出咔嚓脆响划破了沉寂,她才发现他们一直未有对话。
  气氛本是平和自然,但意识到长久的沉默后,就令人逐渐开始感到尴尬了。
  云笙侧眸看他一眼,见他面色沉静,她开口也自然了些:“长钰,你婚假会休几日?”
  “七日。”萧绪回答。
  “怎么了,想有何安排?”
  云笙摇摇头,她只是为打破沉默随口一问罢了。
  见她没往下说,萧绪又道:“不过今日陪你用过午膳后要外出半日。”
  云笙问:“去做什么?”
  萧绪似乎对她这样毫不拘谨地询问他的行踪很受用,唇角稍有弧度:“去猎苑为你明日回门,备一对新雁。”
  经他一提,云笙才想起他们将再行一次莫雁之仪。
  她不由道:“我仍是觉得有些麻烦,你当真要去吗?”
  周边最近的鸣雁山猎苑距京城也有三四十里路,这样赶着时辰奔波一遭怎会不麻烦。
  萧绪语气无澜道:“无妨,不麻烦,我说过,当为你我之名再行一次仪式。”
  云笙抿了下唇,见他坚持也就不再多说此事。
  偏萧绪又再补一句:“放心,没能陪你的这半日自要补上,我会向宫中递折去折子延一日婚假,所以应是要休八日。”
  云笙脸一热,什么补上没能陪她的半日。
  她盯着他低嗔:“是你自己想再多休一日吧,怎能算到我身上呢。”
  萧绪不语,神情淡然,似乎并不介意她误会至此。
  实则,他向来勤于政务,几乎全年无休,倒非甘愿劳碌,只是即便休沐也觉乏味,所以怎也不会为了多偷一日闲而寻这等由头。
  只是这次休沐却是不同了。
  萧绪眸光微动,不自觉地转头,目光落向正与他并肩而行之人面上。
  云笙本就望着他,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视线。
  相继沉默一瞬,云笙忽而问:“长钰,今日可有出什么事吗?”
  “怎这么问?”
  “方才在仁德堂,我见你好像……情绪低落的样子。”
  萧绪神情一凝,而后移开了眼。
  “没有,你许是看错了。”
  “……是吗。”云笙喃喃。
  当然是。
  萧绪不认为他那时的情绪应该被称之为低落,这个词太过懦怯了。
  原本已经被压抑带过的情绪又复燃些许。
  不似晨间那时强烈,但足以产生令人察觉的影响。
  萧绪敛目,余光瞥见云笙随身姿走动而晃动的柔荑。
  他伸手牵住她,掌心铺满一片温暖的柔软。
  只感觉到她微怔了下,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乖顺地待在他掌心里。
  萧绪眸底沉色稍霁,却又觉得自己这般情绪波动很可笑。
  不止此时,在仁德堂那时更是。
  并未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相反,一切极好。
  今日的仁德堂内喜庆祥和,其乐融融,连窗外石榴花都开得比往日秾丽,恰似在为这桩婚事添彩。
  可萧绪脑海中却没由来地生出假想。
  若这桩婚事没有生变,会是怎样的情形。
  在她身侧与她一起接受众人祝贺的便成了萧凌,而他却成这当中不得不道声恭喜的一员。
  要面目温和地看着她和萧凌执手走来,还要含笑祝贺他们新婚。
  这种设想实在太莫名其妙了,蹿上心头的那一瞬就令他沉了脸。
  然而思绪纷涌,难以平息。
  未与云笙成婚前,他从未如此设想过。
  即使那时,他明确得知在他和萧凌之间,云笙倾心于萧凌,选择与萧凌议亲,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情绪。
  不过才过去短短一夜而已,昨日夜里有过的想法就变得难以被接受了。
  突然,云笙脚步一顿。
  萧绪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身形清瘦颀长。
  虽隔着一段距离,面容看不真切,但那清癯的身形却让云笙觉着有几分眼熟。
  那人也注意到了他们,见是世子与世子妃,当即停下脚步,远远地躬身行了一礼。
  云笙忍不住问:“长钰,那位是?”
  萧绪对远处的行礼没有回应,只淡声道:“是母亲那边的表亲,暂住府上,前些日子染了风寒,今日便未让他去仁德堂。”
  若云笙细听萧绪的语气,应是能听出他平淡陈述中,还带着几分思绪未散的寒意。
  但云笙注意力不在此,听过萧绪的介绍后,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人身上。
  那人行过礼直起身来竟也没有立刻离去,就那么静立着和云笙遥遥相望。
  萧绪毫无缘由地脸一黑,拉动云笙迈步。
  云笙怔着险些踉跄:“怎么了,长钰。”
  目光再看回他侧脸时,又未见异样。
  萧绪已敛去不该有的神情,云淡风轻道:“不是回房吗,前面快到了。”
  “……啊?”云笙迷茫地张了张嘴,而后思绪被他带走,暂且忘了刚才那人。
  “我识得路呢,早晨不是已经走过一次了。”
  萧绪颔首:“笙笙聪颖,识得便好,往后还要走过许多次。”
  云笙学他那副云淡风轻样:“这有何可夸的,不过一段路而已。”
  但萧绪侧眸看见她红润的唇角翘了起来,模样俏得惹眼。
  回到东院,已临近用午膳之时。
  萧绪吩咐了备膳后和云笙一起进到屋里。
  往常若是这等短暂的空闲时,云笙大多会姿态放松地往屋内美人榻上躺去,有时还会不雅地踢掉绣鞋,任绣鞋歪倒着散在榻边。
  可此时当然不能。
  她见萧绪去书架取了一本书册往书案前去,不由也想到了自己的话本。
  可那些话本皆是讲的男女之情,有的还为博眼球起了露骨直白的文名,她也不便在人前取出阅读,尤其是在萧绪面前。
  想到话本之后,思绪自顾自地又想到了昨日文心嬷嬷送来的册子。
  云笙慢吞吞地走到坐榻落座,视线一抬,正好可见东窗下的紫檀木书案,萧绪正闲坐于此。
  日光自窗边透进,在萧绪手边的桌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也将他面庞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
  光束流转在他挺拔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间,为这副得天独厚的容貌镀了层浅金,宝光蕴华,清辉自生。
  云笙从前与萧凌有婚约时,因婚期遥远,未至跟前,她从没细想过这些,直到如今真要直面这般情境,要面对的人就已是成了萧绪,她只觉得脸颊阵阵发烫。
  云笙一边往东窗的方向偷瞄,一边在脑海里复现自己浅显学过的床笫之事。
  但越是看他就越是难将那事联想到他身上,脑子里也空荡荡,全然不知要如何进行。
  突然,萧绪翻动书页的手指一顿,毫无征兆地抬了眼。
  云笙偷瞄的目光猝不及防和他撞了个正着。
  不等萧绪开口,她抢着先一步道:“长钰,我在这儿闲得好无趣呀。”
  云笙落座的地方分明并未照入日光,那双望着他的杏眸却闪着细碎的光,引人目光深陷。
  萧绪失神一瞬,待回神时,就见那双明眸露了破绽,心虚地飘忽了一下。
  他放下书册道:“笙笙,过来这边。”
  云笙眼睫微动,想了想,也没有扭捏,起身向他走了去。
  走近后才看见萧绪手边合上的书册上写着《琅嬛杂录》,不禁讶异。
  萧绪道:“此书讲神奇志怪的故事,还算有趣,我闲暇时一般会读这样的书。”
  云笙还以为像萧绪这样的人只会看经史子集、兵法国策,不想竟也会读这等闲书。
  她好奇道:“我能看看吗?”
  萧绪将书册递给她。
  云笙低头翻开这本书,目光专注落在书页上。
  她虽也读闲书,但从未读过这样的故事。
  她极其认真地翻看了几页,正要入神,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抬头。
  萧绪在看她。
  和她被逮住目光时不同,他坦然得毫无慌色。
  云笙把书册递还给他:“我不看了。”
  “不喜欢吗?”
  也不是,她都还没能看上几页,谈不上喜欢与否。
  只是她在这头看书,萧绪在那头看她,这叫人如何静心看进去。
  云笙一撅嘴,也没藏着心思,轻声道:“你那样盯着我看,我看书都不自在了。”
  萧绪欲将书册放到一旁的手指顿住,一时沉默。
  半晌后,他才问:“我是如何盯着你看?”
  云笙见他一脸正色,他像是对自己流露出了怎样的目光并不自知。
  可她难以描述萧绪刚才的眼神,只是她抬眼对上,心尖就漏跳了一拍。
  且他们相处两日来,他已不是初次露出这样的眼神,可他看旁人时也不这样啊。
  云笙脸颊微热:“我形容不出,总之,你那样看我令我不自在。”
  她动了动唇,又想说让他往后别这样看她。
  话还未出口,萧绪已先一本正经道:“夫妻间相望实属常事,难道你希望我往后不再拿正眼瞧你。”
  云笙:“谁说要你不拿正眼瞧我了,我只是说,你别总是那样……”
  话说一半,她又对上萧绪的目光。
  分明不是刚才那副深沉又复杂的样子了,只是沉静注视,她的心跳竟然还是重跳了一下。
  云笙羞恼蹙眉:“罢了,你想看就看吧。”
  话锋一转,她仰着小脸直勾勾地朝萧绪看去:“你那样看我,那我就这样看回来。”
  微风拂过,萧绪在她清亮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刻意的对视令目光不自觉要移动,自她的眼眸垂落,扫过鼻梁,越过鼻尖,最终被那挺润饱满的唇珠勾住,还是定定停住了。
  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欲念升起,察觉到时,呼吸里已盈满她的馨香,嘴唇已距那双唇瓣极近。
  薄唇轻抿,好似品尝的动作,近在咫尺的面庞忽的慌乱偏头。
  萧绪眸光一怔,嘴唇堪堪擦过了一片柔嫩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