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序 ...
-
这是我生病的第一年秋天。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贴在玻璃上,像极了我此刻沉在水底的心跳——黏滞,却还没停。
我是苏晴,24岁。查出肺癌中期那天,巷口的玉兰花正开得轰轰烈烈。季双攥着我的诊断单,指尖泛白,声音却稳得很:“晴晴,我们治,钱的事我来想。”可她不知道,我怕的从来不是钱,是化疗时会掉光的头发,是呕吐到直不起身的狼狈,是让我在意的人看见我卸下所有伪装、只剩脆弱的模样。
治疗的疼是钻骨头的。每次输液管里的药水流进血管,可是我依旧还要冲着双双笑一笑她才不会担心。夜里躺在病床上,我总盯着天花板发呆:我能好吗?要是好不了,季双该怎么办?那些没打完的官司,没实现的想保护别人的梦想,是不是都要烂在这病房里?
我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起更早之前的事。
我从小在压抑的家里长大,父母的争吵像家常便饭,我缩在角落里,连哭都不敢出声。直到遇见佳佳——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把我从角落里拉出来的人。她总扎着高马尾,口袋里揣着没吃完的糖,喊着“苏晴,你要勇敢点”,然后挡在欺负我的人面前。她还总说,以后要当音乐老师,要把好听的歌教给好多好多人,要走出我们待了十几年的小地方,去看更大的世界。
后来我们认识了更多好朋友组成一个小团体,她说我们四个人要一起走出去看看。
可她没等到那天。她因为严重的心理疾病,永远地离开了。
我抱着她留下的乐谱哭了整整一个月,手指反复摩挲着她写在扉页的“晴晴要勇敢”,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为什么我没能保护她?朋友们劝我别钻牛角尖,可我像被钉在了原地,连听到别人哼歌都要躲起来——音乐是佳佳的梦想,也是我不敢触碰的伤疤。
直到高二那年最后一次梦到她。梦里她还是笑着的,递给我一颗橘子糖:“晴晴,别停在这儿啦,带着我的份,好好走下去。”那天醒来,我把乐谱收进箱子最底层,擦干眼泪对自己说:我要学法律,我要成为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的人,就像佳佳希望的那样。
从那以后,我像疯了一样学习。跳过级的底子加上没日没夜的努力,我22岁就毕了业,还拿到了直博的名额。简历上的字越来越多,我以为离梦想越来越近,可逃离家来到陌生城市后才发现,现实比课本难多了。
找工作时,我跑遍了半个城市的律所,一次次被拒绝;租的房子在老楼六层,夏天没空调,热得只能在地板上铺凉席;实习工资低得可怜,每次交完房租,剩下的钱只够买泡面。我咬着牙撑着,直到偶然在网上接触到塔罗牌,认了师父,才算有了点喘息的空间——闲暇时给人解牌,指尖划过卡牌的纹路,心里的慌好像能少一点。
三个月后,我转正了。日子还是紧巴巴的,但至少能偶尔给自己加个蛋。也就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季双——师父收的第二个徒弟,比我大一岁,在比我好的城市打拼,却比我还难。她总说自己“没事”,却在我视频时不小心露出没吃完的馒头。我没拆穿她,只是笑着说:“季双,我这儿有笔‘投资’,你要不要?以后等你发达了,可得加倍还我。”我知道,只有这样,骄傲的她才会收下。
那两年,我们像彼此的光。她加班到深夜,我就陪她视频刷题;我房租凑不够,她就找借口说“师父让我给你带东西”,偷偷塞钱给我。我踩着高跟鞋跑法院,啃着面包改合同,在对方城市的火车站接彼此,分享一碗热汤。我看着她从实习生做到部门骨干,看着自己能独立打官司,心里悄悄埋下了喜欢的种子——可我不敢说,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配不上像小太阳一样的她。
直到那天,我无意间听到季双和师父说,有人向她表白了,她在纠结要不要答应。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鬼使神差地,我请了假,买了最早一班高铁票,冲到了她的城市。
我在她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身上,我想着她可能和别人在一起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就在这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晴?你怎么来了?怎么哭了?”
我抬头,看见季双拎着公文包,眼里满是慌张。她赶紧开门把我拉进去,刚关上门,我就扑进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季双,别和别人谈好不好?”
“那我和谁谈?”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颤抖。
我吸了吸鼻子,用尽全身力气说:“和我谈。”
她沉默了。我心一沉,想推开她,却被她抱得更紧。她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笑意:“谁说我不同意了?我只是觉得,表白这种事,应该我来做。”
那天晚上,我们挤在她的小沙发上,看了一部老电影。我靠在她肩上,觉得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可幸福太短暂了。在一起还不到一周,我在律所改合同时,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醒来时,医院的白色天花板刺得我眼睛疼,季双红着眼眶坐在床边,手里攥着一张诊断单——肺癌中期。
“晴晴,我们治疗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叹了口气妥协了。但是我看着她奔波于两个城市,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我知道治疗费用像个无底洞,我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我偷偷收拾了东西,回到了那个小地方,租了一间带阳台的小屋。我想,就这样吧,任由自己自生自灭,至少不让季双再为我难过。
季双找到我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哭着求我继续治疗,我也哭着说:“双儿,太疼了,让我再想想。”她看着我苍白的脸,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抱着我说:“好,我给你时间,但你别放弃,好不好?”
现在,我每天坐在阳台晒太阳,看着手机里面的那条大师姐好的信息出神,我明白这是她们给我找的事情干,不希望我在病痛里面痛苦,她是师父第六个徒弟,也交给我带。鬼使神差的我答应了。
而她未来是我第三个重要的人,是我的妹妹,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也是最重要的妹妹,而我们的故事刚刚开始
秋风又起,梧桐叶落在我的膝盖上。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季双早上塞给我的橘子糖,还有来自林禾的信息。我想,或许我可以再勇敢一点,就像佳佳希望的那样,像季双期待的那样,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