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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如果那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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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芝赶到医院的时候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依旧骂骂咧咧,“谢知予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就给我闯祸,上次闹到警察局,这次还闹到医院里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坐在医院大厅的周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不理解,一个母亲听到自己的女儿在医院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担心,而是责怪。
“你说什么?什么死了?你别乱说话,别诅咒我女儿,我告诉你,我今年特地给她算过命,这丫头的八字比你的脾气还硬,她的命更硬,阎罗王勾人看到她都绕道走。别特么胡说八道说我女儿命短,你死她都没死。”
林羽芝生气的把医院前台桌上东西一掀,泼妇骂街似的声音大的整个大厅都是她的声音,前台刚毕业的小姑娘被她莫名其妙这么一骂,一个没忍住红了眼眶。
“哭哭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我说错了吗?我女儿好好的在学校上课,你倒好一个电话过来说她死了,还特么是跳楼死的,当场毙命,说的跟真似的,我哭了吗?收起你的眼泪,不然都以为我欺负你。”
周来听不下去刚站起来,何眉就出现在医院门口。周来对这个女警察的第一印象很不好,31号他陪谢知予去报案的时候是她受理,报案没报成,还传出了谣言。
何眉把证件往林羽芝眼前一亮,“你好,林女士,我是何眉,之前受理您女儿的□□案。”
群众对警察有天生的敬畏感和畏惧心理,林羽芝也不例外,比起刚刚骂街的架势,林羽芝面对何眉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啊,何警官,您好您好,那事我也听说了,该是我赔礼道歉,小孩子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何眉依旧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丝毫不给林羽芝缓冲时间,“既然都听说过,那我就直奔主题,昨晚再次接到您女儿的报警电话,告刘生□□。刚刚也接到有人报警,说看到刘生把谢知予推下了楼。”
林羽芝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推下了楼?”
不知是不是何眉的错觉,她感觉林羽芝听到谢知予被推下楼的瞬间变得很沧桑。
“今天上午11点18分,谢知予在鎏金KTV楼下当场死亡,死亡原因,高空坠落。”
林羽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大滴大滴掉在地上,颤动的声音出卖了动摇的内心,“不可能,不可能,那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正在学校上课,她亲口跟我说的。”
“阿姨,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去接受,但时间不等人,我们已经把刘生这畜生押回局里,我需要你配合调查。”
林羽芝根本听不见何眉说了什么,自顾自地说道,“不,我不要,我女儿呢?我要见我女儿,我要见我女儿!”
何眉见状,林羽芝见不到谢知予的尸体不会死心,就让一个同僚带林羽芝去了太平间。
她疲惫地叹息一声,一转身,周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
两人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白泽打了个招呼,“警官你好,我们是谢知予的同学。”
何眉这才把视线放在白泽身上,脸上闪过一抹讶异,很快恢复正常,她点了点头,公事公办的说,“等下跟我回局里做个笔录。”
听到这话,周来嗤笑,“有用吗?这次又以什么理由立不了案?证据不足?受害人是失足坠下楼,还是自杀?你这次有信心将刘生关起来吗?”
周来字字射中靶心,何眉看着他,两人对峙了半分钟,她才说,“这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你说的对,那我换个问题,昨晚谢知予什么时候给你打电话报的警?”
周来一直觉得奇怪,昨天晚上七点一直到凌晨三点,他们一直联系不上谢知予,而且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
谢知予说看视频看到睡着,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他问过谢知玄,昨天谢知予有没有出过门。谢知玄说谢知予只是下楼扔了个垃圾,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印象,因为那时候他正在房间里写作业。
何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她没告诉你?”好像想通什么似的喃喃自语,“也是,她怎么会告诉你。”
何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这不用你告诉我。”察觉到何眉的隐瞒,周来不依不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让我告诉你。”
周来沉默,半响才说,“很多事情我不该知道,但我都知道了。何警官,西联藏不住秘密,只藏住了罪恶。”
何眉抿了抿嘴唇,她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当然知道周来话里的意思,她吁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昨晚谢知予凌晨给我打的电话,不是报警,是问我如何保存□□证据,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的声音很冷静,是没有生气的冷静,冷静的有些可怕。我问她,需要我怎么帮她,她说别告诉你,还有给她一点时间她有事情要做。”
想起昨晚凌晨的电话,何眉就像做了一个梦,不是好梦也不是噩梦,却让人再难以成眠的梦。
“你知道她今天会去找刘生吗?”
何眉摇了摇头,“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姐姐,你跟我说过,保持沉默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真的哑巴。可是,当我决定保持沉默的那刻起,我跟真正的哑巴有什么区别呢?’”
何眉顿了一下,心情五味杂陈,明明不欠谁的,却十分认真的对他承诺。
“周来,我职位不高,但我会还谢知予一个正义,哪怕赌上我的一切。”
周来扯了扯嘴角,肌肉牵动的嘴角生硬,像是抽搐似的,后知后觉发现他连假笑都不会了。本想说点什么,哪怕只是简单的谢谢,但他只是沉默。
不知道何眉什么时候走的,周来也没再看到林羽芝。他出了医院,没有目的地,他只是走,向前走,不拐弯,不左转也不右转,只是一直向前走。
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不能往后看。
红绿灯的灯光刺入他的眼睛时有一霎那的恍惚,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力气很大,并没有弄疼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他什么都听不到。
周来像是没了听觉,那些声音像是裹了一层薄薄的膜似的,混乱又模糊。
他挣开束缚,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就好像前面是一道破烂不堪的木桥,晚一步就被困在原地,无法再向前走一步。
周来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走到天色渐暗,直到看到一抹鲜艳的红色,他才停了下来。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回到了西联七栋,离他不远那一盏灯照的婚纱店里的婚服艳丽无比。
下一秒,他听到了雨声,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伴随着雨声侵入他耳膜的还有一阵压抑痛苦的喊救声。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周来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眼睛干涩暴裂,他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又或许是雨声太大了,没人听到他的哭声。
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无能为力的无助,心脏像是不停的有人拿刀刺他,一阵一阵的抽疼。他拿手戳在肚子上的刀疤,那种强烈的痛感在一瞬间将他从黑暗的情绪中拉回来,让他得以有喘息的空间。
周来定定的盯着婚纱店,表情变得冷静,他站起来,猛的冲了过去。
白泽一直跟着周来,从医院再到西联,周来走了多久他就走了多久,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当初白雪迎死的时候他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给她陪葬。
他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就怕周来做出什么事,所以当周来冲出去的时候,他以更快地反应从背后抱住了他。
“橙橙,别这样。”
“滚!”周来挣扎得很厉害,“你他妈放开我!”
白泽抱得很紧,“橙橙。”
周来胳膊肘往后一顶,白泽没躲,直接伤到了头,即使这样白泽也没松手。
“橙橙,你可以哭,没关系的。”
周来又挣扎了几下,还是没挣脱开,他好像花光了所有力气,慢慢的冷静下来。
“哭出来就没事了。”
“还有我,还有我。”
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周来,哭不出来的眼泪此时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砸在地上,砸在白泽的手上。
“如果那天我没有等雨停,如果那天我早点回家,如果那天我跟她说等我去找她,她就不会遭遇这些事。”
如果当初。
有可能。
假设性的希望总在无形中摧毁一个人,可人人生而普通,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可是橙橙,那天下了那场雨。”
无关雨停,无关早晚,冥冥之中已经注定。
周来压抑的哭着,“她明明打算跟这个世界抗衡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这不公平,她才十八岁啊,她的人生明明才刚开始。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啊,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就是不公平处处存在。
就连正义,也只有在闻到血的味道时才会冒个头,只有见过死人尸骨时,才会姗姗来迟。
可我们追求的公平就真的公平吗?
迟到的正义还是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