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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琴溯古调，寄长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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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白山的夜晚来得悄无声息。宋幕繁下楼时，发现客厅的布局有了微妙的变化——壁炉前多了一张古琴，琴身漆色温润，弦丝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是...”她惊讶地看着这件意外的乐器。
秦至衡正小心地调试琴弦，闻声抬头：“我母亲的遗物。多年未弹，音准都有些跑了。”他的手指轻抚琴弦，发出一串清越的音符。
宋幕繁注意到他的动作比平日更加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你会弹琴？”
“嗯。”他微微调整呼吸，“会一些鄂伦春古调，用汉族的琴来演奏。”
晚餐后，秦至衡的状态似乎好转许多。他在琴前坐下，指尖轻触琴弦，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旋律古老而悠远，像是风过松林的低语，又似雪落大地的静谧。宋幕繁闭目聆听，感觉琴音直抵心灵深处最柔软的角落。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秦至衡的呼吸略微急促，但眼中闪着少见的光彩：“这是《雪山吟》，我最喜欢的曲子。”
他轻轻咳嗽几声，接过宋幕繁递来的温水：“小时候学琴，总嫌枯燥。现在才明白，是在教我如何与孤独相处。”
窗外又开始飘雪，琴声与雪声交织，营造出奇妙的和谐。秦至衡又弹了一曲，这次是较为轻快的调子。
“这是《驯鹿铃》，”他解释着，手指在琴弦上轻盈跳动，“模仿驯鹿颈间铃铛的声音。鄂伦春族放牧时常哼这个调子。”
宋幕繁被琴音感染，不自觉地用指尖在膝上轻轻打拍。秦至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
“想学几个简单的音符吗？”他轻声问。
在秦至衡的指导下，宋幕繁尝试拨动琴弦。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惊讶地发现这件古老乐器传递出的震动直抵心房。
“琴音即心音，”秦至衡调整她的手指姿势，“弹琴不在于技巧，而在于心意。”
教学过程中，两人的手偶尔相触。宋幕繁注意到秦至衡的手指虽然苍白修长，却有着意想不到的力量和稳定。只有在琴弦震动的间隙，才能察觉到他呼吸中不易察觉的颤抖。
深夜，雪越下越大。秦至衡弹奏起第三首曲子，旋律忧伤而美丽。
“这是《永夜》，”他的声音很轻，“我母亲在父亲离开后作的曲子，她说长白山的冬夜很长，但黎明终会到来。”
琴声在雪夜中回荡，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宋幕繁忽然意识到，每首曲子都是秦至衡生命故事的一个章节，是他与过往对话的方式。
曲终时，秦至衡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宋幕繁帮他取来药物，注意到琴身一侧刻着一行小字：“音传心曲，琴寄长情”。
“她刻的，”他顺着她的目光解释，“她说琴声比言语更能传达真心。”
服药后，秦至衡的精神稍好，开始讲述每首曲子背后的故事。有的欢乐，有的忧伤，但都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和感悟。
“音乐是种奇妙的疗愈，”他轻抚琴弦，“呼吸困难时，专注于节奏和旋律，反而能平静下来。”
午夜时分，雪渐渐小了。秦至衡弹奏了最后一曲，旋律平和安详，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
“这是《雪眠》，”他的声音带着倦意，“能带来好梦。”
琴声渐弱，余音袅袅。秦至衡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但神情宁静。宋幕繁为他披上毛毯，发现琴箱里还放着几页手写乐谱。
“母亲的笔迹，”他轻声说，“她不识五线谱，用的是自创的记谱法。这些符号，只有我们能看懂。”
宋幕繁小心地翻看那些独特的符号，仿佛在读一种秘密的语言。每一页乐谱下方都写着创作的时间和地点，记录着一个女性在长白山度过的岁月。
“应该把这些数字化保存，”她突然说，“这么珍贵的文化遗产...”
秦至衡微笑：“你说得对。等开春化冻，我就开始这项工作。”
深夜，当宋幕繁准备回房时，秦至衡轻轻拉住她的衣袖：“谢谢你的聆听。这些曲子，已经很久没被人听过了。”
他的手指冰凉，但眼神温暖。在那一刻，宋幕繁忽然明白，今晚分享的不只是音乐，更是一颗小心翼翼打开的心。
回到房间，她在日记本上写下：
“抵达长白山的第五十天。琴声如雪，静静落下，覆盖了所有言语。在他的琴音里，听见了一个民族的记忆，一个家庭的悲欢，更听见了一个灵魂的独白。忽然觉得，有些理解不需要语言。”
而在楼下，秦至衡在乐谱背面写下：
“今夜琴音不同往日，因为有知音在侧。在她聆听的眼神中，我感到那些失去的，都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
月光透过雪影，照在两个房间的窗台。琴安静地立在壁炉旁，弦上还留着指尖的余温。在这个雪夜里，音乐成为了比言语更深刻的对话，让两个孤独的灵魂在琴音中找到共鸣。
而远处，长白山在月光下静静矗立，见证着又一个关于相遇与理解的故事，在它的怀抱中静静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