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渐入佳境 ...

  •   凌晨5点,国际机场,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清冷。

      一架来自纽约的飞机缓缓滑入指定跑道。时砚知推着行李车随着人流走出灯火通明的航站楼,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拢了拢风衣领口。远处,袁桢倚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旁,看到他,抬手挥了挥。

      “这么早来接机,你是都不用睡觉的?”时砚知把行李丢进后备箱,坐进副驾驶,安全带扣上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袁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难掩倦意:“刚下晚班,正好医院离机场挺近的,顺路。”

      “去公寓。”时砚知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嗓音低沉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

      袁桢侧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不先回家?”

      “我看你晚班还不够累,还有精力操心别的。”时砚知打断他,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

      袁桢识趣地耸耸肩,没再多说,只是默默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汇入清晨稀疏的车流。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时,天刚蒙蒙亮,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静谧之中。袁桢降下车窗:“王迪诺念叨好几次了,说晚上必须给你接风,约个饭?”

      “不了,太累。”时砚知拎起行李,关上车门前顿了顿,补了一句,“过几天吧。”

      公寓玄关处,静谧无声。行李箱斜靠在墙边,拉杆还未来得及收起,风尘仆仆。

      浴室里,水声淅沥,蒸腾的热气在磨砂玻璃门上凝结成一层细密的水珠,模糊了内外的界限。时砚知仰着头,温热的水流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流淌,划过胸膛。他闭着眼睛,长睫被水打湿,粘在一起,任由水流持续冲刷着紧绷的肩膀和后背肌肉,皮肤渐渐泛起淡淡的粉色,驱散着旅途的疲惫和寒意。

      10分钟后,时砚知裹着柔软的浴袍走出来,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带来一丝凉意。他径直走进昏暗的影音室,按下遥控器,投影仪发出轻微的运转声。一道蓝光投射在幕布上,一部老电影的片头音乐缓缓响起,充满了整个空间。

      他深深陷进柔软沙发里,拿过一个抱枕垫在颈下,电影里的对白和配乐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温柔而熟悉的催眠曲。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而绵长,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一阵执着电话铃声打破了寂静。

      时砚知在枕头下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让他不适地眯起眼。

      “砚知,安全落地了吗?”苏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背景音极其安静。

      “嗯。”他闭着眼,含糊地回应,嗓音沙哑干涩。

      “怎么没回家?不在机场了吗?”

      “在公寓补觉。”他言简意赅。

      “晚上回家吃饭。”她的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别惹你爸生气,早点回来,妈在家等你。”

      挂断电话,时砚知微微睁开眼睛,残留的睡意像退潮般迅速消散。他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空调出风口持续的低频嗡鸣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他的神经。

      七年前那场激烈的争吵像一道深刻的裂痕,始终横亘在他和时梁之间,这些年谁都没有主动去尝试填补。上个月,苏晚深夜打来越洋电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慌乱无措:“你爸...你爸脑溢血住院了。”背景音里,医院监护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隔着话筒都让人觉得心头发凉。

      时梁出院后,身体大不如前,突然提出要立遗嘱。苏晚后来在电话里,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带着绝望的催促:“你必须回来,马上回来!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时盛把一切都拿走吗?”

      时砚知翻身坐起,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木地板上,刺骨的凉意从脚底蔓延而上。客厅的家具摆设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熟悉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空旷感。

      晚上七点,时家别墅灯火通明。

      宽敞的餐厅里,华丽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明亮却冰冷的光线,在精致的骨瓷餐具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芒。长桌两侧,四人相对而坐,沉默地用餐,只有银筷偶尔碰触碗盘的清脆声响,规律地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明天去公司报到,你哥先带你熟悉业务和环境。”时梁突然开口,嗓音低沉,打破了席间的寂静,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安排。

      时盛手中的筷子在半空中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神色平静地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缓慢而精确,看不出丝毫情绪。

      苏晚立刻拿起公筷,银质的筷尖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光。“那就辛苦小盛多带带砚知,他刚回来,很多地方都不熟悉。”她笑着将一块鲜嫩的鲍鱼夹到时盛碗边的小碟里,动作优雅。

      “嗯。”时盛的回答短促得像冰粒坠地,眼睛始终低垂着,专注于眼前的餐盘,未曾抬起。

      时梁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时砚知,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这个星期抽个时间,和安氏集团的千金安馨约个饭,认识一下。”

      “有这个必要吗?”时砚知抬眸,眼神冷淡,嗓音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直接反问。

      啪!时梁的筷子重重拍在光洁的桌面上,发出突兀的巨响,震得碗碟轻响。“你这是什么态度?”他的怒气显而易见。

      时盛缓缓放下手中的碗筷,瓷碗与桌面相触时发出格外清脆的“叮”一声。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极淡的讥诮笑意,目光玩味地在时砚知和父亲之间流转,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

      “砚知,”苏晚急忙打圆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安馨和你一样,大学也是在美国读的,你们年纪相仿,肯定会有共同话题的。”她试图缓和气氛。

      时梁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但依旧强硬:“安氏和我们合作多年,关系深远。安馨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懂事得体。”他顿了顿,目光紧锁时砚知,“一会让你妈把电话发给你,你主动联系,约个时间。”

      时砚知眼角余光瞥见时盛唇边那抹未来得及完全收起的讥诮弧度,心中一阵烦厌,不耐地从喉间挤出一个“嗯”字,算是勉强应下。

      落地窗外,晨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CBD密集的建筑群上,为冰冷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时砚知倚坐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骨瓷咖啡杯细腻的边缘。杯中的黑咖啡已经见底,只留下杯底一层深褐色的咖啡渍,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办公桌一角,一摞半人高的文件堆得整整齐齐,像一座沉默的小山。最上面那份的封面上还贴着财务部专用的黄色便签,格外醒目。时砚知用余光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这些文件正是那位财务总监林志成特意让助理送来的“见面礼”——全是关于城东那个烂尾楼的陈年旧账,纸张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卷曲,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程晨。”时砚知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沉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通过内线电话传出。

      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敲响并应声而开,程晨拿着记事本快步走进来。她看起来有些紧张,指尖因用力握着笔而微微发白:“时总。”

      时砚信手翻开最上面的一份文件,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报表间快速扫过,头也不抬地问道:“我上周让你去调的项目资金流水和最终审计报告,拿到了吗?”

      程晨的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为难:“时总,我去了三次财务部,每次林总监都说系统还在升级维护,权限暂时无法开通...昨天下午我又去问,他这次说这类历史项目的核心资料调阅,需要董事长签字批准才行...”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时砚知终于“啪”地一声合上文件,打断了她的汇报。他抬眼看向程晨,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做事吧。”

      他连夜联系了远在纽约的原团队下属。一场跨洋视频会议持续到凌晨三点,六个顶尖的金融精英对着电脑屏幕,远程梳理出了那个烂尾楼项目背后盘根错节、刻意被人模糊化的资金链流向。

      一周后,项目复盘会议上。林志成站在投影仪前,正滔滔不绝地汇报着,语气自信。投影仪的光打在他有些油光发亮的额头上,PPT翻到某一页,几个最为关键的数据图表位置却赫然留着刺眼的空白。

      “呃,这部分数据财务部还在加紧整理核对,系统最近有点...”林志成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试图解释。

      就在这时,时砚知突然站起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沉稳的声响。他从容不迫地走到会议桌一端的电脑前,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个银色U盘,熟练地插入接口:“正好,我这里有一份完整的备份数据。”投影幕布上立即显示出另一份详尽得多的分析报告,那些被刻意遗漏和模糊处理的关键数据,此刻全用鲜红色标注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林总监,”时砚知转过身,面向全场,声音温和得近乎危险,目光却锐利如刀,“下次资料要是再‘漏印’或者‘系统故障’,记得提前说一声,我好让我的助理顺便帮你多检查几遍,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坐在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时盛,精准地捕捉到了对方那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条。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