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妖界 ...
-
铛。
破晓时分，山腰学院晨钟盘旋而上，惊落枝头松果，扑通跌进碧色茶汤，转眼儿那金色果子在圈圈涟漪里碎成万千星子消融。
萧宴卿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真真是满齿留香。他轻斜了一眼对面举棋不定的边霁，若不是这落九天的万年柏崖松只有晨曦时才会凝果，他才不愿意在这儿陪着边霁枯坐一夜。想到这儿，他又暗自懊恼，先前怎么就想不开教边霁下棋了呢？姑射妖族天性率真质朴，对于复杂多变的棋局根本摸不着门路，甚至于萧宴卿都明目张胆下臣子棋了，边霁还能出乎意料地输！
萧宴卿捡了块点心往后一靠，倚在树身上，视线从高高的山头直坠而下。他们身处姑射山制高点，除却傲然而立的巨大柏崖松之外，四周是寸草不生的皑皑白雪。越往下走，冰雪融化的水流增大，经过山川石阶汇进群峰山涧的清泉，最后形成一条又一条的瀑布悬挂，最大的一条，也就是落九天，它抖腾长空，裹挟着灵气凝结的金色松果，碎玉摧冰般砸进妖族赖以生存的水潭中。
姑射山泉孕育了柏崖松，柏崖松反哺妖族。据说，它是第一任妖王亲自所种，一枚松果，堪比一枚上等仙丹，可妖族无人想着独占，只取一瓢饮。故而风格各异的种群部落，沿着水潭星罗棋布，有造型奇特的树屋郁郁葱葱，也有中规中矩的四合院子青瓦白墙，高低错落在姑射半山腰。再往下，云遮雾罩，饶是萧宴卿也看不太真切了，只晓得是一大片热闹集市，他手中的点心就是从那买的，味道还挺不错！
学院钟声再次敲响，萧宴卿看向一脸悔恨的边霁问。
“今日是妖族极其重要的学子公试日，你堂堂妖王，真不考虑移步去看看？”
“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看头？不去不去，嘶……我寻思了一番，我上一步棋真不该那样走啊！”
萧宴卿作为边霁的好友，自然清楚他族中情况。公试确实重要，可妖族人员稀少，内部关系紧密，因而族中凡有比试，皆秉持点到为止的原则。甚至为防万一，参与公试的弟子人手持有一张脱离秘境的符纸，因而迄今为止在公试环节从未出现伤亡。萧宴卿不过是想找由头，好结束这局棋，可边霁这人，他要是不赢上自己一局，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萧宴卿叹气，罢了，干脆速战速决，然后再放个泱泱大海。
他拂衣袖刚执起白子，一道蓝光在他俩头顶盘旋环绕几圈后，落在边霁身侧。这是妖族豢养的山蓝鸲，其迅疾如电，耳目聪慧，专门用来传信。鸟儿歪着脑袋，啾啾两声，被边霁屈指推开了。
“你再闹我，一口把你吃了。”
边霁垂首看着山蓝鸲，嘴角探出细长分叉的蛇信子，吓得它炸毛乱蹦，往萧宴卿身边躲去。
“你真是……”
萧宴卿摇摇头，取下山蓝鸲腿上的符纸往空中一抛，几行鎏金的字迹缓缓书写而出：
“……公试小秘境之际，变故陡生，状况危机，学院诸般手段尽出，皆无济于事。恳请王上拔冗亲临，以无上妖力破除秘境禁制，保公试顺遂。”
“公试出事了？”
边霁皱起眉头，显然不信。
“这怎么可能，公式场地是历任妖王归真之后所形成的秘境洞府，不存在任何危险，至多就是一些执念所形成的记忆碎片，让他们掉进去懵神一会儿，这肯定是学院那群老顽固找的借口，就想把我忽悠去，然后给学子们说些屁用都没有的场面话，哼，休想再让我上当！”
听到边霁的话，萧宴卿也沉默了。学院众人竭尽全力，一心要在所有新生代学子心目中，为边霁塑造起光辉、伟大、正义的完美形象，以此激励他们奋勇前进，在未来争做妖王。因而，开学之际，学院连哄带骗，将边霁推上了高台。边霁被所有面孔盯着，脸色几轮变换，最后还是好不痛快地念了一通稿子。当时，萧宴卿正站在台下，如雷掌声中也有他的一份贡献。
想起那事，萧宴卿就觉得有点好笑，但还是提醒道。
“学院应该不至于拿公试开玩笑。”
边霁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你忘了吗？上次说大祭酒修炼出了岔子，即将归真，想最后见我一面……不说了，下棋下棋。”
啪嗒，边霁将自己的黑子落下。萧宴卿也归拢了旁的心思，迅速结束完这局，再悠悠重开新棋。有了前车之鉴，萧宴卿走一步看百步，反复揣度边霁那些出人意料的棋路，生怕他再像之前那样陷入毫无转机的绝境。
萧宴卿如此认真的模样落进边霁眼里，那就是对方心力逐渐不足，而自己呢？棋艺进展飞速，他心中得意，下得格外顺手，落子如飞，胜利已然在望。
正此时，上空洋洋洒洒落下大片蓝色羽毛，一大群山蓝鸲哗啦啦落下来，满盘棋子全部打乱。
边霁手指拈着棋子微颤，皮下白色蛇鳞若隐若现，这是在发怒边缘了。萧宴卿可不想看到一条大白蛇，在冰天雪地里张牙舞爪翻爬打滚，从而失控引发一场雪崩。
“边霁，棋盘我记得清楚，回来重摆……学院那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不然不会派这么多山蓝鸲过来，我们过去看看。”
*
萧宴卿跟在边霁身边，由大祭酒带路，穿行数道长廊后，在一座方形重檐攒尖殿宇前停住脚步。此刻，门口挤着不少人，在看到边霁时瞬间噤声，忙不迭退向两边。
边霁大步迈过门槛后，众人才簇过来，鱼贯跟入。
殿内通透明亮，无数块大大小小的影璧悬浮，里面轮放着小秘境各方位场景。
上古妖王为确保学院公试公正无虞，特地设下禁制。在此禁制之下，其他人除了能通过影璧观察小秘境内众弟子状况之外，不能插手里面任何事。在排除外界人为变数后，学院能非常直观测出一个人的心性资质，从而按天赋高低，分到学院上舍、内舍以及外舍进行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