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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疯狗出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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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辉塔理事会大厅，与其说是个议事场所，不如说更像帝国历史博物馆的一个侧厅。高耸的穹顶上绘制着帝国千年征战的史诗壁画，星辰与战舰交织，英雄与帝王并存。
巨大的落地窗外，帝都“永恒之城”的轮廓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空中航道车流如织，如同一条条闪光的河流。大厅中央，一张由整块星陨木雕刻而成的环形长桌旁，坐着的却不是气定神闲欣赏景致的贵族，而是一群愁云惨淡、活像刚刚目睹了星系爆炸现场的管理者们。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檀香和……绝望的气息。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莫里斯教官，这位以教授“帝国古典阵型美学”而闻名的老学究，此刻正用他那颤抖的、保养得比大姑娘还精细的手，将一叠数据板拍得砰砰作响。
他的白胡子翘得快要飞起来，脸色涨红，仿佛刚被人灌下了一整瓶烈酒。“就在今天上午！我的高级战术分析课！赫利俄斯……那个野蛮人！他居然带着一群哨兵学员，在模拟战场上用……用实弹！”
会场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实弹训练并非没有，但那是在特定、受控的极端环境模拟场，绝不是在常规战术分析课上！
“他说什么？”一位穿着文官服饰、戴着单边眼镜的理事扶了扶镜框，声音发颤，“他说古典阵型是‘裹脚布’，实战就是要把子弹糊到敌人脸上才叫效率！我的天，那可是帝国军事学院！不是边境哨所的土匪窝！”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后勤部的负责人，一个圆滚滚的、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胖子，此刻哭丧着脸，活像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他昨天在高级军官餐厅！插队！直接挤到了威廉姆斯将军前面！那可是三星将军！他不仅插队，还指着厨师长鼻子说我们提供的A级营养餐是‘猪食’，说连他当年在垃圾星啃的合成蛋白棒都不如！”
角落里，医疗部的负责人有气无力地补充：“本周学员因训练受伤入院人数同比上升百分之五百……大部分是扭伤、挫伤，还有三个轻微脑震荡。赫利俄斯教官的‘效率训练法’，就是把学员扔进障碍场，告诉他们‘要么爬出来，要么被抬出来’。”
“还有古迹！学院西区的‘奠基者回廊’！那可是一千年前星辉塔初建时留下的！”文化保育理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调出全息投影，上面显示着回廊古老的石柱。原本庄严肃穆的石柱上，如今用某种难以清除的荧光涂料，画上了一个歪歪扭扭、但极具冲击力的图案：一个骷髅头，嘴里叼着一条蛇，下面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赫利俄斯 & 巴沙里克，到此一游！”
图案幼稚得像是顽童涂鸦，但配上赫利俄斯那凶名和巴沙里克的恐怖传说，效果就变得极其惊悚。
理事会主席，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代表帝国皇室意志的老绅士，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面前的数据板上，投诉信像雪片一样堆积，几乎要撑爆存储空间。
“诸位，”他声音沙哑，“我们必须拿出一个方案。雷恩首席哨兵远征边境，归期未定。常规的警告、处罚，甚至扣除薪俸，对赫利俄斯教官而言……”他顿了顿，找了个相对文雅的词，“收效甚微。”
会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扣薪俸？那家伙好像从来就没关心过自己的账户余额。关禁闭？上次试图关他禁闭的两个守卫，现在还在医疗部躺着呢。撤销教官资格？先不说赫利俄斯那身实战本事确实是学院急需的，谁敢去当面宣布这个决定？怕不是下一秒就会被王蛇巴沙里克当成开胃小菜。
一种无力感弥漫在每一位理事心头。他们讨论的不是一个不守规矩的教官，而是在讨论一场人形天灾，一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常规手段？那就像试图用一杯水去浇灭恒星爆发。
就在绝望的气氛几乎要凝结成实体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长桌末尾响起。那是学院最年轻的理事，一个刚从文职学院调来的姑娘，胆子似乎比她的职位还小。
“也许……也许我们可以……请凌晏大人出面？”
“凌晏”这个名字像是一道静默咒，瞬间抽干了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连莫里斯教官都停止了吹胡子瞪眼，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极其复杂。期待，是的，那位首席向导或许是唯一能压制赫利俄斯的存在；但恐惧也是真的，凌晏的冷漠和难以捉摸，某种程度上比赫利俄斯的狂暴更让人心里发毛。请他出面？这无异于为了扑灭森林大火而召唤一场冰河世纪。
理事会主席沉默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阳光都偏移了几分。他看着全息投影上那个嚣张的骷髅头涂鸦，又看了看数据板上不断滚动的投诉清单，最终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准备正式函件吧。”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以理事会名义，恳请首席向导凌晏大人，协助维持学院秩序……特别是，约束赫利俄斯教官的行为。”
与此同时，这场风暴的源头，正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自由”。
星辉塔第七训练场，此刻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障碍物被暴力拆解，堆成了乱七八糟的掩体；模拟战壕里灌满了泥水，几个学员正在里面扑腾，试图爬上滑不留手的边缘；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汗水的味道，还夹杂着赫利俄斯粗鲁的笑声。
“没吃饭吗？小子！”赫利俄斯一脚把一个试图从侧面偷袭他的哨兵学员踹进泥坑，动作流畅得像是随手拍飞一只苍蝇。他本人则站在场地中央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手里拎着一根不知道从哪个器械上拆下来的金属杆，像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巴沙里克虽然没有实体化，但那强大的精神威压笼罩着整个训练场，让所有学员都感到呼吸困难，本能地想要远离那个中心的身影。
“下一个！”赫利俄斯吼了一嗓子，冰金色的眼睛扫过周围瑟瑟发抖的“学生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悦。这种无人约束、可以为所欲为的感觉太棒了！雷恩的唠叨？理事会的警告？都见鬼去吧！他现在就是星辉塔的霸王！
一个不怕死的学员，大概是想在同伴面前逞英雄，鼓起勇气冲了上来，手里握着训练用的光剑。赫利俄斯连眼皮都没抬，金属杆随意一挥，精准地敲在对方的手腕上。光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插进了远处的草地里。
“太慢！破绽百出！”赫利俄斯点评道，语气里满是嫌弃，“战场上你早就死十次了！”
那学员捂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抱怨半句。
赫利俄斯觉得有些无聊了。这种单方面的“教导”缺乏挑战性。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训练场边缘那台崭新的、价值不菲的“全环境战术模拟器”上。那是理事会刚批准采购的“高端教学设备”。
一个邪恶的笑容爬上他的嘴角。
十分钟后，模拟器发出了过载的警报声，冒出了滚滚浓烟。赫利俄斯从里面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刚刚强行修改了程序，把模拟场景从“城市巷战”调成了“地狱级异星虫巢生存”，结果机器直接崩溃了。
“质量真差。”他下了结论，然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军官餐厅走去，准备看看今天有没有比“猪食”稍微强点的东西可以填肚子。至于那个还在冒烟的模拟器？谁在乎呢！
星辉塔顶层，首席向导办公室。
这里的静谧与楼下的喧嚣，以及理事会大厅的焦头烂额形成了宇宙级反差。凌晏站在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如松。
他刚刚结束了一段深度冥想，精神处于一种近乎完美的澄澈状态。阿克忒斯栖息在旁边的银质栖架上，细心地梳理着羽毛，每一根银白色的羽毛都反射着柔和的光晕。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显而易见的怯懦。
凌晏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进。”
门开了，那位被推选出来当“信使”的资深理事，几乎是踮着脚尖走进来的。他手里捧着一个用帝国皇室火漆封缄的精致函件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尽管办公室内的温度恒定得如同精密仪器。
“凌……凌晏大人，”理事的声音发颤，他不敢抬头看那个站在窗边的身影，只能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鞋尖，“理、理事会……有要事禀报。”
凌晏缓缓转身，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落在理事手中的函件盒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他戴着白色丝质手套，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指挥一场交响乐。
理事连忙上前，几乎是双手颤抖着将函件盒呈上。凌晏接过，指尖划过光滑的盒面，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他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羊皮纸函件，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华丽而冗长的官方辞令。
“……鉴于当前学院秩序面临严峻挑战，特别是赫利俄斯教官近期行为……严重干扰教学……危及学员安全……损害学院声誉……恳请首席向导凌晏大人，以帝国与星辉塔之利益为重，施以援手，协助维持秩序，约束其行……”
凌晏阅读的速度很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站在对面的理事却感觉周围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了好几度。他甚至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要变成白雾了。阿克忒斯停止了梳理羽毛，金色的瞳孔转向来访者，带着一种审视的冷漠。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理事的腿开始发软，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他开始后悔接下这个差事，为什么要来面对这个比赫利俄斯更可怕的存在？至少赫利俄斯的狂暴是直来直去的，而凌晏大人的沉默，却像是宇宙真空，能无声无息地将人碾碎。
终于，凌晏看完了函件。他将羊皮纸轻轻放回盒中，合上盖子。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他抬起眼，看向几乎要瘫软在地上的理事，唇瓣微启，吐出三个字：
“我知道了。”
没有明确的答应，也没有直接的拒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今天的天气。
这对理事来说，已经如同特赦令。他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行了个礼，结结巴巴地道：“多、多谢大人！不、不打扰大人了！”然后逃也似的退出了办公室，还差点被华丽的地毯绊倒。
门轻轻合上，办公室恢复了绝对的寂静。
凌晏重新走到窗前，目光投向下方。从他的高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第七训练场冒起的黑烟，以及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人群。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狂躁而强大的精神波动——属于赫利俄斯和巴沙里克的，像一团野火在学院里肆意燃烧。
他微微蹙眉。
首先，是那个不受欢迎的托付。雷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必要时，请‘关照’他一下。”尽管极度不情愿，但他凌晏做出的承诺，哪怕是默认的，也从未食言过。这关乎信誉，更关乎某种他坚守的原则。
其次，也是更直接的原因，太吵了。赫利俄斯制造的混乱，就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鼓槌，敲打着他需要绝对宁静才能进行的晋级研究。那些爆炸声、喧哗声、还有理事会没完没了的投诉，都在挑战他的耐心极限。他渴望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了。
最后，也是根源性的厌恶。凌晏天生追求秩序、精准与完美。赫利俄斯那种无法无天、肆意破坏规则的行为，在他眼中是粗鄙、野蛮和不可理喻的。这种存在本身，就是对星辉塔、对他所维护的一切的一种玷污。
阿克忒斯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似乎在询问主人的决定。
凌晏轻轻抚摸着精神体冰凉的喙，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看来，”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星际寒冰，“是时候给那只脱缰的疯狗，套上缰绳了。”
风暴已然成形，而执掌缰绳的人，终于准备入场。帝国军事学院的这个午后，注定不会平静。疯狗出笼的狂欢，似乎快要到头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