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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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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夜宿护林站
雨后的雨林浸在朦胧的雾里，戚缬草蹲在一丛砂仁苗前，手里的游标卡尺轻轻卡在叶片中部，旁边的笔记本上已经记了半页数据。
“小杨，测一下这株的株高，注意避开旁边的蕨类，别碰断了。”他头也没抬，声音被湿漉漉的空气裹着，传得不远。
小杨应了声，举着卷尺小心绕开石缝里钻出来的野菌，那菌子白胖，伞盖上还挂着露珠。
姜仔鱼拍好照，忍不住多瞅了两眼：“戚老师，这菌子长得跟小馒头似的，可以吃吗？”
戚缬草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哈哈哈哈，当然不能吃。”小杨一边忙活一边说：“雨林里的菌子，长得越乖越可能有毒。上次我带队，有个实习生见着个红伞伞，差点伸手摘，幸好被向导按住了。”
说话间，老周突然“嘘”了一声，朝不远处的树干努嘴。
众人顺着看过去，只见树上栖息着几只猕猴，正挂在枝桠上，好奇地盯着他们。
“砂仁苗生长的环境能为这些动物提供生存所需的“资源”和“条件”。”戚缬草小声道：“这些猴子很敏感。”
“像猕猴、短尾猴这类小型灵长类，不爱去过于茂密的高层树冠，也不常待在完全空旷的地面，砂仁苗附近的中低树枝既方便它们观察地面动静，又能快速攀爬躲避。是一种不错的共生环境。”老周如是说。
“简单说，砂仁苗就像一个“小核心”，它所在的环境既提供了食物，又给动物留了“藏身地”，自然就成了这些树栖动物常来的地方。”小杨总结道。
姜仔鱼似懂非懂地点头，在听学和拍照间，选择了后者。
猕猴栖息树下不远，几株他们要采样的苗长得正旺，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昨晚的雨珠。
“好家伙，正主在这儿呢。”老周轻手轻脚凑过去，“这位置好，既采了样，还能拍张生态照，回去给项目组当素材。”
“好。”姜仔鱼指哪儿拍哪儿。
小杨也跟着过去，蹲在苗旁时，尽量放轻动作。
猕猴像是对他们毫无兴趣，过了好一会儿，三三两两离开了。
等采完这一片的样，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落在腐叶铺就的地上，泛着湿润的光。
走在前面的戚缬草突然停住脚，指着一丛开着细碎白花的植物：“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凑过去，只见花丛里爬着几只色彩鲜亮的甲虫，黑底上缀着橙红的斑点，正慢悠悠地啃着花瓣。
小杨刚要伸手拨开花瓣看仔细，就见老周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瓶子：“别碰，这是花金龟，啃花厉害，但对咱们采样的这些作物没影响。不过它幼虫吃腐殖质，也算雨林里的‘清道夫’。”
一路走走停停，采样袋渐渐鼓了起来，直到日头偏西，才循着标记往雨林深处走。
“我们不回去吗？”姜仔鱼忍不住，天色已暗，为什么还在往里走？
“今晚要住在里边的护林站哦~”小杨嘿嘿一笑，“小姜哥你不会害怕吧？”
姜仔鱼呆愣地看着戚缬草，对方朝他笑着道：“把你拐去卖了都不知道。”
戚缬草只是发消息告诉他，明天要出门，他稀里糊涂地跟来了。
明明和这人认识没多久，却把从小被教育的防拐知识忘得一干二净。
护林站是几间简易的木屋，屋顶盖着茅草，门口挂着个旧铃铛，风一吹就叮当作响。这里是深入雨林的科研人员修整的地方。
木屋不大，里间摆着折叠床和简易木桌。
戚缬草放下装备，打着电筒开始检查屋内是否安全。这一步，主要是看看有没有蛇。
待确认安全，众人才进去。
刚坐下歇脚，就听见屋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杨探头往外看，乐了：“是猴子！”
果然，几只短尾猴正蹲在屋顶上，爪子扒着茅草，好奇地往屋里瞅。
有只胆大的，还顺着房檐溜下来，蹲在窗台上，盯着小杨手上的饼干盒。
小杨赶紧将饼干盒收起来，见姜仔鱼诧异，解释说：“惯坏了就总来偷东西。上次有队科研的，面包被它们叼走半袋，追都追不上。”
正说着，那窗台上的猴子突然“吱吱”叫了两声，尾巴一甩，竟从窗台上跳下去，叼起小杨放在门口的草帽就跑，蹿上树时还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似的表情。
小杨又气又笑：“这小家伙，还挺机灵！”
锁上门，木屋成了一个安全的封闭空间。
便携式灯亮起，晚饭依旧简单，水、全麦面包、卤蛋、蛋白棒、一袋坚果。
老周吃得最快，铺好睡袋，简单洗漱完，已经躺了进去。小杨也提着灯，紧随其后。
为了尽量减少对周边生态的影响，木屋通过屋顶的引流装置，将雨水引流至储水装置中，从而解决了用水问题。
“如果要喝水需要消毒。”戚缬草拿出便携式过滤装置，就着光亮，给姜仔鱼讲解木屋的构造。
“居然能洗漱？”姜仔鱼看着惊讶道。
小屋内配备简易的户外式水龙头，废水会通过过滤池净化后，排入周边植被覆盖区，利于土壤和植物自然吸收，避免直接流入溪流造成污染。
“这里只能用清水或者环保型、可降解的清洁用品。”戚缬草道。
“那……厕所？”
“最边上那个小屋就是。”那小屋有点像移动厕所的大小，戚缬草解释道：“那是可拆卸折叠屋。”
“之所以要在这里建护林站，就是考虑到在热带雨林没水没电的环境下，怎么修无污染的厕所。”
“用科技的力量？”
“不，用自然的力量，采用‘干式堆肥+生态隔离’的思路。选址要避开水源防止渗漏污染，选择地势稍高、排水好的地方，比如缓坡，可以避免雨季积水。”
“可是……这里没水没电……怎么……”
“不用水冲，靠自然发酵和物料吸附处理，材料优先用雨林里能找到的或自带的简易物资。”戚缬草推开厕所门，打着电筒给姜仔鱼增长见识。
一个长1.2米、宽0.8米、深0.5米的土坑，并不深，避免破坏雨林深层土壤和根系。
坑底和四壁铺一层厚5～10厘米的枯枝落叶，是雨林里常见的蕨类枯叶、碎木屑和树皮。
枯枝落叶上再铺一层干土，这层‘缓冲层’能吸附水分，阻止粪污直接接触土壤，还能为后续发酵留足空间。
坑上有一个简易蹲台，是用折叠板搭的一个高于地面30～40厘米的平台，中间留一个与坑对应的‘蹲位口’，用树枝围出轮廓，避免踩空。
在蹲台旁边放一堆备好的‘覆盖料’，主要是干燥的枯枝落叶、碎树皮，再混点表层干土，比例大概3:1。
“每次用完厕所后，抓一把覆盖料撒在排泄物上。既能盖住异味，又能隔绝苍蝇，还能让覆盖料和粪污混合，覆盖料里的微生物，会帮着分解有机物，加速后续发酵。”
“要是，要是满了呢？”
“这里使用并不频繁，满了就‘封坑’换址，这个小屋拆过去放下就行。”
被封的旧坑不用管，3-6个月后，里面的粪污会被微生物彻底分解成腐殖质，变成类似雨林里的天然有机肥，完全不会污染环境，还能帮附近的植物长新芽。
两人洗漱完，看着姜仔鱼躺进睡袋，戚缬草提醒道：“夜里听见任何动静都别开门开窗。”
还没入睡的小杨悠悠道：“说不定有穿山甲来扒门，我之前碰上过，半夜扒着门板挠，吓了我一跳，开门一看，它正蹲在门口，像是来要吃的。”
姜仔鱼听得眼睛发亮：“真的能见到吗？”
灯已灭，小杨看见姜仔鱼眼睛亮晶晶的：“小姜哥，这么早睡不着吧，我给你讲讲故事？”
“什么？”姜仔鱼确实睡不着。
老周其实也没说，他就是嫌冷，才早早缩进了睡袋。此时他突然开口，“上次在保护区宿舍，你讲的‘树影里的白影子’，给他讲讲。”
小杨正思索着故事，闻言嘿嘿笑了两声，“小姜哥想听吗？那得先说好，听完睡不着可别赖我。”
姜仔鱼缩了缩，又忍不住探头：“你……讲吧！”
雨林的夜里有着无声的热闹，小杨压低了声音，慢吞吞开口：“说起来，还是三年前的事。也是这么个雨林保护站，比咱们这还偏，就一间木屋，夜里只能听见外头树叶子响。
有个研究员，半夜起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虫叫，是顺着墙根爬的动静，又轻又黏，像有人拖着湿衣服在走。”
姜仔鱼下意识攥紧了睡袋。
戚缬草闭着眼没作声。
“那研究员也胆大，摸了把水果刀就推开门，”小杨的声音更轻了，“外头黑得像泼了墨，就月亮漏了点光。
他往墙根一瞅——好家伙，一道白花花的影子正顺着木屋的柱子往上爬，细溜溜的，还一节一节动，像是……像是有人把白布条缠在了柱子上，偏那布条还自己会动。”
“是……是什么东西啊？”姜仔鱼的声音都点干。
小杨刚要接话，突然“咚”一声，不知啥东西砸在了屋顶上，紧接着又是“窸窸窣窣”一阵响，像是有啥顺着屋檐滑了下去。
姜仔鱼低呼一声，差点从睡袋里弹起来。
戚缬草眼疾手快按住他，自己往门口瞥了眼，嘴角勾了勾，没说话。
“怕了？”小杨挑眉，故意拖长了调子，“那研究员当时也吓了一跳，拿着刀往前凑了两步。
结果那白影子‘嗖’地一下，从柱子上滑下来，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里了——他追过去扒开叶子一看，哪有什么白布条？就见片片叶子上沾着点白乎乎的东西，像是……鸟粪。”
“是动物啊？”姜仔鱼松口气，“刚才那个也是动物吗？”
戚缬草：“嗯，夜里动静多，如果嫌吵有耳塞。”
“别急啊，我故事这才刚开始。”小杨怕姜仔鱼不听，赶紧道，“那研究员回屋躺了没一刻钟，又听见动静了——这次是在窗台上，‘笃、笃、笃’，轻悄悄的，像有人用指甲盖敲玻璃。
他眯着眼往窗户那儿看，就见窗玻璃上贴了个黑影子，圆溜溜的，还毛茸茸的，中间俩亮点儿，直勾勾盯着屋里，一动不动。”
姜仔鱼顺着他的话往窗户看，月光从木缝里漏进来，正好照在窗台上，空荡荡的，可他总觉得暗处好像真有东西再往里看。
“他心里发毛，又不敢出声，就盯着那影子看。看了没半分钟，那影子突然动了——‘啪嗒’一下，掉下去了，紧接着就听见‘吱’一声，尖细得很，像是……”小杨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像是有人在窗外笑！咯咯咯咯~”
“啊！”姜仔鱼被她模拟地笑声惊着了，这下是真没忍住，蛄蛹着往身后缩了缩。
就这时，窗户“哐当”响了一声，像是被风吹的，可紧接着，窗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刮擦声，跟小杨说的“笃笃”声竟有几分像。
姜仔鱼接连受惊，心脏骤跳。
小杨嘿嘿一笑，刚要说话，老周突然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开口：“窗台上那‘黑影子’想进来认亲了。”
戚缬草见他快滚到地上，起身将他推回去，走到窗边，没开窗，打开电筒往台上指了指：“自己看。”
姜仔鱼出了睡袋，小心翼翼凑了过去，“猴？”
正是猴，窗台上蹲着只圆滚滚的蜂猴，毛黑乎乎的，正用爪子扒着窗框，俩大眼睛亮晶晶的，正往屋里瞅，刚才的“笃笃”声，怕是它用爪子挠木头。
至于屋顶的响动，多半是晚上那几只短尾猴又来晃悠，掉了个野果下来。
“原来都是小动物！”姜仔鱼松了口气，“那个研究员碰上的是什么动物啊？”
小杨笑着说，“是树蜥，它蜕皮，蜕下来的皮挂在柱子上，被风一吹就晃；敲窗户的，说不定就是这种蜂猴，夜里爱往亮处凑。”
老周也乐了：“行啊小杨，编故事的本事比采样还强。不过说真的，这雨林夜里动静是多，上次我还听见‘呜呜’的声，以为是啥，结果是树洞里的夜鹰在叫。”
“还有上次我见着的‘红眼睛’，”小杨继续道，“手电一照，好家伙，是只大蜥蜴，眼睛反光呢。”
你一言我一语，刚才的紧张劲儿早散了。
姜仔鱼躺回睡袋，听着窗外蜂猴吱的一声跳走了，远处不知哪传来几声蛙鸣，倒觉得比刚才踏实多了。
“好新奇的体验。”他小声说。
人这一辈子，能有这种体验的可不多。
戚缬草再次检查了门窗，躺回睡袋，“雨林里哪有那么多鬼故事，都是自然的声音。好好睡吧。”
木屋里渐渐静了下来，姜仔鱼闭着眼，没一会儿就听见老周的呼噜声，小杨翻了个身。
他往窗外瞥了眼，月光穿不透茂密高大的叶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没怕，反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说不定是哪只小蜥蜴在爬树，或是哪只鸟换了个窝呢。
雨林的夜漆黑潮湿，姜仔鱼慢慢眯起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