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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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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席文哲
戚缬草最近很忙，有企业下来考察，作为小方书记的得力干将，自然得全程陪同。
白财霖被姜仔鱼带着在村里晃悠，渐渐也混熟了，尤其是和村里的小孩儿异常熟络。
起因是他有天在外边去打牙祭，吃饭时无聊打开iPad点开了一部番，等他吃完，身边坐了一群小孩儿。
如今的花漫村家家都富裕，但对小孩儿的教育还是很传统，小学生用什么电子产品，给看电视就不错了。
于是白财霖捧着iPad，陪这群小孩儿追了一下午的番。
他有耐心，会给小孩儿讲解动漫设定；他有话题，会给小孩儿聊动漫衍生的产品；他还很懂小孩儿，一下午又买饮料又买零食，一群人围着一个iPad，愣是看得津津有味。
口碑一传十十传百，白财霖已然成了小孩儿心中最好玩儿的大人。
姜仔鱼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笑得前俯后仰，“白白，人设不倒啊！”
“真的，你给戚老师打个商量，小院儿借我用用，我要组织一场趣味比赛。第一名就奖励一个iPad。”
不是姜仔鱼不愿意，而他真的觉得院子有些小，“你要不去村委问问，借用他们的操场，村里有什么活动都在那边办。”
“那会不会太正式啊？”白财霖有些顾虑，他不想把这事儿搞得太高大上，也不想弄得太正经。
姜仔鱼却说：“不管用不用操场，你要搞这个活动都得去村委报备一声，花漫村可不是小村，村里孩子那么多，你要搞竞赛就不能厚此薄彼。”
白财霖没想这么多，这会儿一听姜仔鱼的话，才发现这事儿有点麻烦，但他又确实想带着这群小孩儿玩一玩儿。
“你让梅姐带你去村委，她熟人多，可以帮你问问。”姜仔鱼提议道。
白财霖一听确实是个办法，于是赶紧回了花韵小庄，回去才知道，林望梅已经去了村委，下来考察的企业来了一个大人物，村里比较有影响力的年轻人都被叫去开座谈会了。
白财霖骑着小电驴慢悠悠地晃到村委会，座谈会还没有结束，大厅的工作人员让他坐着等等。他只好找了个角落默默看番。
追番的时间是过得很快的，白财霖新一集还没看完，座谈会已经结束了。他见林望梅和几个年轻人一起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林望梅看到白财霖，笑着打招呼：“小白，你怎么在这儿？”
白财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梅姐，我是来找你的，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
林望梅：“说吧，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的，肯定帮。”
白财霖便把想组织趣味比赛，想借用村委操场的事儿说了。
林望梅一听，想了想，说：“这事儿好办，我去跟村委说一声，应该没问题。不过，可能得让你出活动方案，得确保这事儿对孩子们没坏处。”
白财霖一听，顿时喜笑颜开：“没问题。”
林望梅给同行的人打了声招呼，便想着带人上楼。
这时，楼上突然下来了几个人，白财霖上楼的步伐一顿，后背一阵发凉。
他看着其中一人一步步朝他走来。白财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那人越走越近，与戚缬草不相上下的年纪，眼神锐利，气势不凡。
白财霖下意识地想要躲，却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停在了白财霖身前，如沐春风般的声音，笑着朝他道：“财霖，好久不见。”
白财霖硬着头皮道：“席哥……”
众人看着白财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了平静。
小方书记：“席总和小白认识？”
“嗯。”席总微微颔首，不欲多言，但目光却在白财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打量什么。
白财霖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强装镇定。
好在小方书记很快便打破了沉默：“席总，我们先上车吧，戚博士那边已经到齐了。”
席总这才收回目光，点了点头，跟着上了车。
白财霖看着他们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林望梅：“梅姐，我们还是改天再来吧。”他现在要马上回去！
不等林望梅反应过来，白财霖已经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地赶回了云彩小筑。
姜仔鱼正在打扫院子，见白财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谈好了？”
“席文哲来了！”
‘嗡——’
姜仔鱼只觉得脑袋一阵空白，手里的扫帚‘啪嗒’掉地上。
白财霖赶紧上前，焦急道：“要死啊！下来考察的企业怎么会是光源？他们一会儿要去见戚老师，席文哲想干什么啊！他肯定是故意的！怎么办！要不我现在送你走？我打电话问问飞机今天还能不能安排！”
姜仔鱼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难地道：“不走……我哪儿都不去。”
白财霖一听，顿时也冷静下来。当初若不是姜仔鱼无处可去，他也不会选择来这里。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吗？
不，绝对不行！
白财霖捡起扫帚，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姜仔鱼：“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席文哲想干什么。”
姜仔鱼深吸了一口气：“没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活动的事儿报备了吗？”
白财霖：“没……”
姜仔鱼却打断了他：“去忙你的吧，我没事。”
“姜仔鱼……”
“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白财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院子。
姜仔鱼站在原地，望着天空中飘过的云，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低头打扫院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风吹过，带来远处的花香，也吹乱了他额前的发丝。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他肩上，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紧握住竹柄的指节泛白，姜仔鱼闭了闭眼，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低下了身，巨大的悲伤久违地袭来。
他蹲在这个安稳的港湾里，任由无边的惶恐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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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漫村花卉基地第五期已经提上日程，时值新能源政策窗口期与跨境合作机遇叠加，五期的发展将以全新的方式进行。
光源集团作为国内最大的新能源企业，在这一方面有着雄厚的技术储备和行业影响力。
而席文哲此行，看似偶然，实则意味深长。
雨后的姜花市浸在水汽里，花漫村的竹楼屋檐垂着串珠似的水，滴在院角那丛石斛兰肥厚的叶片上，洇出深绿的痕。
基地控制中心采用全玻璃幕墙结构，三面环绕实时数据屏。
巨大的显示屏上闪烁着各种数据和图表，实时监控着整个基地的运行情况。
屋顶光伏板随日照角度自动调整，地面隐约可见地源热泵的管道网络。
戚缬草身着白色实验服，正专注地盯着屏幕。这时，控制中心的门被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打头的是小方书记，身后跟着市里的一些领导和一位身着定制西装、气宇轩昂的男子，他眼神锐利，步伐沉稳。在其后是基地的工作人员和一些随行人员。
戚缬草抬起头，目光与小方书记交汇，市里的领导他并不陌生，领导们朝戚缬草打了招呼，小方书记介绍道：“戚博士，这位是光源集团的席总。”
“席总。”戚缬草伸出手，声音平稳，握手时不卑不亢。
席文哲这个名字，戚缬草并不陌生，国内新能源企业的佼佼者，光源集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裁。
礼貌性握完手，席文哲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平板：“戚博士？戚缬草？”他眉峰挑了下，“我看过你关于热带花卉光伏补光的论文，数据做得很扎实。”
这话听着是夸，戚缬草却莫名觉出点审视的意味。他往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席总过奖了。”
寒暄了两句，戚缬草带着席文哲等人来到显示屏前，开始介绍：“第五期项目目前正处于规模化与品牌化的关键阶段。我们结合当下新能源政策窗口期与跨境合作机遇，打算以‘棚顶光伏+光储补光+热泵温控’为底座，叠加‘零碳园区+绿证’与‘水光一体/冷链’，形成第五期增量的主抓手。”
戚缬草指着屏幕上的温室结构图说道：“我们计划在第五期继续采用自发自用+余电上网的模式。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降低基地的电费支出，另一方面还能将多余的电卖给电网，获取售电收益，真正做到土地‘一地两用’。对于第五期新增的温室，我们会优先保留这种设计。”
领导又问道：“第五期保留这种模式是好事，在第四期的基础上，第五期的实测结果如何？”
戚缬草调出了一份数据报表，“我们经过实地测算和模拟，选用的光伏板转换效率很高，在光照充足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满足温室白天的基本用电需求。另外，我们还配备了光储联动补光系统。”
说着，他点击屏幕，切换到了光储联动补光系统的介绍页面。
“这个系统由光伏、储能和智能补光三部分组成。白天，光伏板发电，除了供温室使用外，多余的电会储存到储能设备中。
到了阴雨天或者光照不足的时候，储能设备就会释放电能，为智能补光系统供电，保证花卉能够得到充足的光照，实现提前开花、提升品质的效果，尤其适合一些高端或者对光敏感的花卉品种。”
有人提出：“储能设备的成本可不低，而且随着使用时间的增长，还会出现衰减问题，戚博士有没有考虑过这些因素对项目整体收益的影响？”
戚缬草也不是第一次负责项目说明，自然把一些关键数据烂熟于心：“关于储能设备的成本问题，我们确实进行了充分的考量。目前，随着技术的发展，储能设备的成本正在逐渐降低。
而且我们采用了模块化储能设计，搭配智能BMS系统，不仅可以实时监控电池的状态，还能根据实际需求优化充放电策略，有效延长电池的使用寿命。同时，结合峰谷价差与需量管理，进一步降低用电成本，提高项目的整体收益。”
随行的专家似乎对戚缬草的回答并不完全满意，但又找不到明显的漏洞。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显示屏上关于热泵温控系统的介绍，“那热泵温控系统又是怎么回事？和传统的电、气制热相比，有什么优势？”
戚缬草继续介绍道：“热泵温控系统，我们采用的是地/水源热泵替代传统的电、气制热方式。地源热泵利用地下较稳定的温度来吸收或释放热能，水源热泵则从水体中获取热能。这种系统可以实现全年高效冷暖调控，而且运维成本低，碳强度也大幅降低，非常适合对温控敏感的花卉种植。”
“运维成本低？怎么个低法？”专家追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质疑。
戚缬草微笑着解释：“传统的电、气制热设备，长期使用下来，维护成本较高，而且能耗大。地/水源热泵系统结构相对简单，部件磨损小，故障率低，日常维护只需要进行一些简单的检查和保养即可。从长远来看，可以为企业节省大量的运维费用。”
专家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戚缬草的话。这时，他身后的随行人员中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听起来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实际效果怎么样。”
这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控制中心里却清晰可闻。
戚缬草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随行专家就是为了挑刺而来，他已经见怪不怪。
“实际效果如何，我们可以通过数据说话。目前，我们在基地的小范围试验区域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的测试，结果显示，采用热泵温控系统的温室，花卉生长周期缩短了，品质也有了显著提升，而且能耗比传统制热方式降低了许多。”
说着，他调出了试验区域的数据对比图表，展示给众人看。图表上的数据清晰明了，各项指标都显示热泵温控系统具有明显的优势。
专家偃旗息鼓了，他不得不承认，戚缬草的介绍和展示的数据都很有说服力。
领导继续问：“戚博士，零碳园区+绿证’的概念很好，不过要实现零碳园区可不容易，绿证的获取和市场认可度也是个问题。你的具体的规划是什么？”
“要实现零碳园区，要从多个方面入手。首先，在能源供应上，采用光储充一体化系统，结合EMS能源管理系统，实现能源的精准调配和高效利用，减少能源浪费。其次，在园区建设和管理上，推行绿色建筑标准，优化物流运输，降低碳排放。
关于绿证的获取，我们严格按照国家相关政策和标准进行操作。目前，国家正在大力推动‘证—碳’衔接，姜花市也有新增新能源装机目标，这为零碳园区和绿证的获取创造了良好的政策窗口。
而且，随着全球对低碳产品的需求不断增加，绿证在市场上的认可度也在逐渐提高，拥有绿证的产品在出口和高端市场上将更具竞争力，可以为企业带来政策与市场双重红利。”
戚缬草继续介绍道：“‘水光一体/渔光互补’是充分利用园区的水体和灌溉网络。我们可以在水池或水面上安装光伏板，实现发电的同时，还能起到节水的作用。
光伏板遮挡了部分阳光，减少了水体的蒸发，而且光伏板下的水温相对较低，有利于鱼类的生长。
另外，光伏板在工作过程中会产生一定的热量，这些热量可以通过水循环系统为温室供暖，实现设备降温和供暖的双重效果，真正做到一举三得。”
有人问：“听起来很理想，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会不会面临很多技术难题？比如光伏板的安装会不会影响水体的生态平衡？鱼类的养殖和花卉种植之间会不会产生冲突？”
戚缬草答：“这些问题我们都在前期进行了充分的研究和试验。在光伏板安装方面，第四期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这次，我们会根据水体的实际情况，选择合适的鱼类品种进行养殖，与花卉种植形成良性互动。
例如，一些鱼类可以吃掉水中的害虫和藻类，减少病虫害对花卉的侵害，同时鱼类的粪便还可以作为花卉的天然肥料，实现生态循环。”
“戚博士，虽然你介绍的项目前景很美好，但任何项目都存在风险。比如光照、温控参数不匹配怎么办？高温高湿的环境对设备的影响如何解决？储能设备的衰减和成本问题真的能得到有效控制吗？”
“这些都是常规问题。”戚缬草看着席文哲，“也是和光源合作的重要性。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我们都有相应的应对措施。对于光照、温控参数不匹配的问题，已经进行先行试验，根据不同花卉品种的需求，建立‘品种—光谱—时长—温控’图谱，确保为每种花卉提供最适宜的生长环境。
针对高温高湿对设备的影响，我们选用了双玻、耐氨组件，以及高防护灯具，同时采用液冷和自然通风结合的温控方案，保障设备的稳定运行。
至于储能设备的衰减和成本问题，除了前面提到的模块化储能、智能BMS系统和优化充放电策略外，我们还会与供应商签订容量质保协议，确保储能设备的性能。而且，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储能设备的成本还会进一步降低。”
戚缬草面对这些考察可谓是驾轻就熟，思维缜密，考虑问题全面，领导们也听得明白。
被提到的席文哲微微眯起眼睛，发现这位戚缬草确实不简单，他淡淡地说道：“戚博士考虑得很周全，不过项目最终的效果如何，还要看实际的实施情况。”
戚缬草：“席总说得对，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们已经在制定快速落地路线图，第一步就是明确目标与范围，锁定高附加值品种与出口、高端渠道，划定新建、改造区域与负荷曲线。
接下来会进行现状诊断，实测PPFD（光合有效辐射通量密度）、时长与峰谷电价，形成‘光缺口/温控/冷链’清单。然后邀请2 - 3家EPC（工程总承包）企业提交‘光储+补光+热泵+能效’组合方案，包含LCOE（平准化度电成本）、IRR（内部收益率）、回报期与碳减排测算。”
席文哲微微点头，“这个路线图听起来很详细，不过在实施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希望你们能够顺利解决。”
戚缬草：“席总放心，我们有信心也有能力克服困难，将第五期项目打造成一个成功的示范项目。而且，我们也希望与光源集团这样有实力的企业合作，共同推动新能源在农业领域的应用和发展。”
席文哲：“光源集团一直致力于推动国家新能源的发展，这个项目集团很重视，希望戚博士不要让我们失望。”
领导接着这话继续说：“数据模型都是纸上谈兵，这样，戚博士带着席总去实地看看，先行实验的区域也可以让席总提提建议嘛！”
戚缬草：“好。”
接下来是实地参观，小方书记负责领导接待，戚缬草负责向席文哲讲解合作区域的布局与设施情况。
五期选址在花漫村最大的一块山地，为了应对新品种光照/温控参数不匹配的问题，第五期先做了小范围试验。
先行实验的智能温室顺着山势铺开，玻璃顶被雨水洗得透亮，里面的石斛兰、文心兰挨得整齐，叶片上还挂着雾。
席文哲站在温室入口，没急着进去，先指了指温室顶上零星架设的光伏板：“这是你弄的？”
“嗯，为了测数据，基于第四期基础上试点装的。”光伏板发电供温室的温控和补光系统用，多余的还能并入村电网。
“试点？”席文哲笑了声，走进温室，皮鞋踩在铺着椰糠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停在一排补光灯下，仰头看那灯管，“功率200瓦，每天补光12小时，光伏板的转化率按18%算，你这几排板，撑死够供三分之一的灯。剩下的电还得靠电网，折腾什么？”
戚缬草神色未变，伸手关掉一排补光灯，光管熄灭的瞬间，温室内光线顿时暗了几分。
他道：“的确不够，但这是为下一步试验做准备，没有数据支撑，拿什么迎接考察？”
席文哲微微眯眼，绕到温室另一侧，盯着一排待安装的光伏板看了许久，忽然开口：“这些板子的安装角度，是按当地全年光照最优倾角设计的吗？”
席文哲转头看向戚缬草，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如果只是临时试点，反倒容易误导后续规划。”
“是否为最优数据还不全面，姜花市雨季长，光伏板效率确实受影响，但旱季日照足，多余的电够给村里的冷库供电。这次采用的这些板是柔性的，不挡花卉需要的散射光……”
“柔性板成本是普通板的两倍。”席文哲打断他，转过身，目光和他平齐，“依照你们村的花卉产值，以及第五期的安装面积，装这套系统的回本期算过吗？戚博士，这不是做实验，得算经济账。”
戚缬草皱了皱眉，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解释道：“我们全面改装新能源项目，不能只看账本。这基地里有三十多种原生兰，有些是濒危种，恒温恒湿的环境得靠稳定供电维持。用光伏不是只为省钱……”
“不为省钱，为情怀？”席文哲挑眉，“我集团去年在临市做的花卉基地项目，用的是光伏+储能系统，储能电池用的是磷酸铁锂，循环次数能到三千次，成本比你这方案低四成，供电稳定性还高。你这方案，说白了就是实验室思维，没落地。”
他语气平铺直叙，却带着多年做总裁的惯有姿态，像在董事会上评估项目。
而戚缬草也明确了自己的感受，不是他的错觉，这位席总的确是在挑衅他，着实新鲜。
以往来考察的团队，都是随行的专家挑刺，这家倒好，总裁亲自下场？
“LCOE是0.38元/度。”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总裁，但秉承着给钱的是上帝的原则，戚缬草也没计较。
他只是笑了笑，将手插进裤兜里，“席总说得对，经济账得算。如果算上品质提升带来的比市价高出25%溢价，回报期能缩短到4.7年。”
“补光系统虽然初期投入高，但五年内可收回成本。更重要的是，它为村里提供了稳定的电力保障，冷库建起来后，花卉保鲜期延长了两周，出口订单因此翻了一倍。这些都是实打实的数据，席总如果感兴趣，我找个专业的给您算算账？”戚缬草语气温和，却有种皮笑肉不笑感觉。
席文哲瞥向对面穿白大褂的男人，胸牌上“戚缬草”三个字被钢笔划了道浅痕，像是常年揣在口袋里磨的。
他盯着他看了几秒，没接话，径直往大棚走，脚下的路铺着碎木屑，踩上去软和。
“戚博士，”席文哲的声音带着未散的低气压，“棚顶光伏覆盖率70%？你知道姜花市的紫外线强度吗？组件寿命按五年算还是按三年？”
戚缬草正拿着平板调着实时温湿度曲线，闻言抬眼，“席总，我们用的是双玻组件，抗紫外等级比普通农光互补项目高两个档。倒是贵公司提的储能方案，磷酸铁锂在35℃以上循环寿命衰减20%，要不要现在调去年雨季的机房温度记录给您看？”
席文哲朝后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助理想递文件，被他抬手按住：“所以用液冷系统？额外增加的30%成本，戚博士打算从哪笔账扣？是从您那些蝴蝶兰的灌溉费里，还是从游客门票里？”
“从您没算到的账里扣。”戚缬草忽然笑了声，调出另一份图表，“去年试验棚的数据：光伏板遮挡减少了正午强光灼伤，蝴蝶兰畸形率降了17%。储能系统在阴雨时段补光，花期提前12天，正好赶上春节前的溢价窗口。这部分增收，够您的液冷系统转三圈了。”
大屏上突然弹出警报，某区块湿度跌破阈值。
戚缬草指尖在触控屏上飞快滑动，同时头也不抬地说：“您说的降本，是把设备堆在地里就行？上周您的团队来勘察，说要把风光储微网建在凤梨区——知道凤梨根系对振动多敏感吗？柴油发电机试过一次，减产30%，这个损失贵公司报销吗？”
席文哲的眉峰挑了下，他见过太多乙方在质疑声里露怯，眼前这人却像株剑兰，叶尖越碰越直。
雨丝被温室排风系统卷成白雾，戚缬草摘下眼镜擦了擦：“席总，您闻这味。”
席文哲愣了下。
潮湿空气里混着泥土与花瓣的甜香，没有想象中有机肥的腥气。
戚缬草指着棚角隐蔽的管道：“沼电系统的副产品，甲烷提纯后供炊事，剩下的沼渣当基肥。您的储能电池如果用退役电芯，我们可以改造处理线，正好——”
“不必。”席文哲打断他，盯着棚顶光伏板下的补光灯，“这光谱参数，是按你说的‘提前开花’调的？”
“是按品种调的。”戚缬草打开手机里的生长日志，“这组石斛兰，用光伏板过滤后的散射光，花青素含量比露天培育高9%。倒是您提的跨境能源通道，澜湄区域电网频率波动±5Hz，您的逆变器能扛住？还是打算让我们的兰花跟着电网频率开花？”
“呵，戚博士很幽默。”
席文哲站在温室内的观察步道上，雨珠顺着光伏板边缘汇成细流，在玻璃幕墙上画出蜿蜒的水痕。
远处的储能集装箱上，工人正用红外测温仪检查电芯温度，数据实时传到控制中心——他刚才在大屏上见过这个画面。
“戚博士，”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在控制中心时沉了些，“你们的热泵系统，用的是地下水还是地表径流？”
“浅层地温。”戚缬草指向温室角落的检查井，“回灌率100%，不会像某些项目那样抽干地下水。席总，您做新能源的，该知道真正的零碳不是账本上的数字游戏。”他顿了顿，镜片反射着棚顶的光，“就像种花，根烂了，开得再艳也是假的。”
席文哲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把备选方案里的储能电芯型号换了，按戚博士刚才说的参数。”然后转向戚缬草，伸出手，“看来该让我的工程师来跟您学学，怎么让数据像兰花一样，扎在土里开花。”
戚缬草握住他的手，掌心还带着调试设备时沾的薄灰：“席总，新能源和农业的账，得一起算在地里，才算得清。”
雨还在下，棚顶的光伏板却像被洗亮了，把散射的天光揉碎了洒在兰花上。
席文哲看着那些舒展的花瓣，忽然觉得刚才在控制中心的争执，倒像是给这温室通了次风——把虚浮的热气排出去，留下的才是能扎根结果的东西。
席文哲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沉默了会儿，忽然笑了，不是之前的客套，带了点释然：“戚博士是个能人”
“席总客气。”
日光渐渐斜了，没那么烈了。席文哲走到棚边，捡了片落在地上的兰花瓣，捏在指尖转了转。他走到那株兜兰前，蹲下身。
他没碰花，只是看着：“这品种野外快灭绝了吧？”
“嗯，人工繁育了三年，才开第一朵花。”
席文哲目光停在那朵兜兰上，半晌才说：“这么娇贵的花，到底是养在温室里好还是野外好？”
“席总也养兰花？温室提供的是过渡，最终是要让它重新在山野里活下来。”
“这样啊……我养折了一株，至今不明白缘由。”
戚缬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却不好深问，只能答：“每株花都有它的性子，得慢慢琢磨。”他顿了顿，“折了的那株，或许是养法不对，或许是缘分未到。”
席文哲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又像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准备很充分，后续黎总会负责这个项目，你也可以看看规模化方案怎么落地。”
戚缬草怔了一下，没料到话题转得这么急。
刚才那股火药味像是被风卷走了，剩下的只有湿乎乎的水汽，裹着点说不清的东西。
他低头看自己沾着泥土的手，又看席文哲那双还没擦干净红土的皮靴，突然笑了笑：“席总早这么说，刚才就不用争了。”
席文哲也扯了扯嘴角，他没再说话，站起身把兜兰的叶片轻轻扶正，兜兰在他眼中晃了晃，像一尾幽绿的鱼。
戚缬草站在原地，风从敞开的大棚口吹进来，带着些凉意。这个总裁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这并不妨碍这一次的考察圆满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