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碎星之路 ...
-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直接否定了挣扎和辩解的意义。
“李姐……”
肖煜终于开口，声音因紧绷而有些沙哑。
“那些爆料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李姐面色不变，甚至带着一丝惋惜：
“肖煜，到了这个时候，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公司培养你不容易，是你自己把握不住，走错了路。”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弥补，而不是推卸责任。”
王总助理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公司的条件很简单：承认所有错误，接受这个赔偿数额。”
“看在过往情分上，可以允许你们分期付款，但需要签一份还款协议和一份承诺书。”
“承诺书的内容是，保证今后不再以任何形式发表对公司不利言论，并同意公司有权在未来十年内，优先扣除你任何来源的收入（包括非演艺收入）的百分之七十，直至债务清偿完毕。”
十年！
百分之七十！
这简直是卖身契！
而且同意扣除任何来源收入，这意味着肖煜哪怕以后去端盘子，收入都可能被追索！
颜颜的脸色瞬间白了：
“这不可能！这完全是霸王条款！而且‘任何来源收入’这一条，法律上是否支持也有待商榷！”
“那就法庭上见。”
法务部长冷冷地说。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诉讼期间，赔偿金额会继续计算滞纳金。而且，以肖先生目前的情况，拖得起吗？”
赤裸裸的威胁。
肖煜的拳头在桌下死死攥紧，身体因愤怒和耻辱而微微颤抖。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掀桌子的冲动。
颜颜在桌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冷静。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
颜颜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
“可以。”
王总助理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轻蔑。
“给你们三天时间。签，或者等着收法院传票。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王总耐心有限。”
谈判……不，这根本不能算是谈判，而是单方面的通知和羞辱，只持续了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李姐自始至终没再多看肖煜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陌生的、麻烦的物件。
走出公司大楼，冰冷的雨丝再次飘落，打在脸上，刺骨的凉。
肖煜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屈辱、愤怒、绝望……几乎要将他淹没。
颜颜站在他身边，沉默地撑开伞，为他挡住风雨。
她的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里面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们没想给我活路。”
肖煜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
颜颜轻轻应了一声！
“看来示弱行不通。”
“那怎么办？”
肖煜看向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依赖。
颜颜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远处车水马龙，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既然跪着生不了，那就试试，能不能站着死里求生。”
她的目光投向更远的地方，仿佛穿透了层层雨幕和阻碍。
“也许，我们该换条路走了。”
“比如……找到那个最初想炒作，却被公司利用了的女孩。”
“或者，想办法让真正‘不好掌控’的证据，见到点阳光。”
肖煜心中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颜颜。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比他想象中还要勇敢和……有力量。
而就在他们站在雨中，酝酿着绝地反击的计划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长焦镜头正无声地对准了他们。
咔嚓。
一张两人共撑一伞、看似亲密并肩而行的照片，被定格了下来。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渗入衣领，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此刻，肖煜感觉胸腔里堵着的那团郁气，反而被这冷雨和刚才极致的屈辱浇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锐利的清醒。
颜颜那句“站着死里求生”，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是啊！！
跪着求不来生路，摇尾乞怜只会让对方更加肆无忌惮地践踏。
公司，或者说王总，要的不是和解，而是要他彻底废掉，杀鸡儆猴，警告所有“不听话”的艺人。
他猛地抬起头，雨水冲刷过他苍白的脸颊，那双一度空洞绝望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凝聚——是怒火，是不甘，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说得对。”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是软弱无力，而是像砂砾摩擦，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
“示弱没用，那就碰碰看，到底谁的骨头更硬。”
颜颜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
她预料到了他的愤怒和绝望，却没料到他的转变如此之快，如此……果断。
眼前的肖煜，仿佛一瞬间撕碎了那层颓废的外壳，露出了里面历经淬炼却未曾真正弯折的脊梁。
“你……”
颜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找那个女演员，周婧。”
肖煜快速说道，大脑飞速运转，不再是之前的茫然无措，而是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猎手的敏锐。
“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公司利用她炒作，事后为了撇清，肯定也把她踩了一脚。”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能从她那里知道更多当时的细节，甚至拿到一些证据。”
他分析得条理清晰，眼神锐利。
这才是颜颜记忆中那个在篮球场上能瞬间判断局势、在学业上能精准抓住重点的肖煜。
“还有，”
肖煜继续道，目光扫过眼前这栋冰冷的写字楼。
“公司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李姐是听命行事，但她手下也有跟她不是一条心的人，或者同样被王总打压过的人。”
“或许……可以想办法接触一下。”
“风险很大，但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颜颜看着他，心中震动，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和……熟悉感。
那个骄傲、聪明、永不服输的肖煜，真的回来了。
“好。”
她压下翻涌的情绪，重重点头。
“周婧那边，我通过一些以前的媒体朋友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她的私人联系方式。”
“公司内部……这个要更谨慎，我来想办法。”
“不，”
肖煜打断她，眼神坚定。
“联系周婧，我来。”
颜颜一怔。
“我现在是‘瘟神’，谁沾上谁倒霉。”
“你用你的关系去联系，可能会连累你的朋友。”
肖煜解释道，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我用我的方式联系她，她或许更愿意相信我的处境是真的，也更可能愿意赌一把。”
“至于风险……”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自嘲。
“我已经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他的话现实而残忍，却无比正确。
颜颜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定式，总想着保护他，却忘了在某些方面，此刻的肖煜出面，或许比她自己更有效。
“好。”
她再次点头，选择相信他的判断。
“那公司内部的情况，我来摸底。”
“我认识一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宣传助理，后来被边缘化了，或许能问出点什么。”
两人站在雨中，迅速敲定了下一步计划，像两个默契的战友，而不是拯救与被拯救的关系。
就在这时，颜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来一看，是某个财经新闻的推送，标题却让她瞳孔骤缩——
《疑陷巨额违约风波，顶流肖煜现身老东家大楼，神情憔悴，疑似求和遭拒！》
配图赫然就是几分钟前，他们走出公司大楼时，肖煜抬头望天的侧影，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脸颊，看起来落魄不堪。
拍摄角度刁钻，刻意放大了他的狼狈和绝望。
文章内容极尽嘲讽之能事，坐实他“求和失败”，并暗示他即将面临天价索赔，彻底玩完。
下面的评论区更是污秽不堪，充斥着落井下石的狂欢。
“他们……动作太快了！”
颜颜心头一紧，立刻把手机递给肖煜。
肖煜扫了一眼，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一瞬，随即却冷笑出声：
“预料之中。”
“他们不会放过任何踩死我的机会。”
“这样也好……”
“好？”颜颜不解。
“他们越是这样迫不及待地宣扬我的‘失败’。”
“我心里对他们当年那点提携之恩………………”
“哎！！！将来如果出现反转，打脸才会越疼。”
肖煜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颜颜从未见过的、近乎野性的光芒。
“而且，这文章坐实了我今天来‘求和’，反而为我们后续可能采取的‘极端’手段，提前铺垫了一个被逼无奈的背景。”
他的思维已经彻底从情绪中抽离，进入了战斗状态，甚至开始利用对方的攻击来布局。
颜颜看着他，忽然明白，那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年、见识过最顶级风光也经历过最深渊黑暗的肖煜，早已不是大学里那个简单的阳光少年了。
挫折和背叛将他打碎，却也淬炼出了更坚硬、更复杂的内核。
“先回去。”肖煜拉开车门，“刘哥该等急了。舆论暂时不用管，让他们跳。”
回到那个临时避难所，大刘看到新闻，气得脸色发青，破口大骂。
肖煜却异常平静，甚至反过来安慰了他两句，然后立刻拿起颜颜给他准备的备用手机，开始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尝试联系周婧。
他不再需要颜颜事无巨细的指导，他清楚地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残存的人脉和影响力（哪怕是负面的）去达成目的。
他打电话的语气冷静、坦诚，甚至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意味，直接点明双方都是棋子，都被抛弃的事实。
颜颜在一旁听着，看着他专注而沉稳的侧脸，心中感慨万千。
她忽然想起大学时，他代表系里参加辩论赛，在场上也是这般思路清晰、反应敏捷、一击中的。
那时，他捍卫的是观点和荣誉。
现在，他捍卫的是自己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