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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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亮了将近五分钟，到达它的极限后就熄灭了。
它被握在一只微微发抖的手里。手背的青筋在屏幕最后一丝微光的映照下凸起，又迅速隐没于黑暗。
手的主人靠在阳台上一动不动。
捏得太紧了，手机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碎掉了。
屏幕上，最后一条发来的信息还灼着他的眼：“我跟他一起在酒吧哦。”
下面附着一张刺眼的照片，拍得很模糊，但那个侧影，他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是林奕。而旁边那个亲昵地靠着他肩膀的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突然打进了一个电话。
手机觉得自己得救了，疯狂震动起来。
“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所有的愤怒、委屈和无力感，在这一刻几乎决堤。
“什……”是张子涵的声音，“……熠哥你怎么了？”
余熠猛地顿住，像是被阳台的风吹僵了。
“……张子涵？”
“是我。大晚上的出什么事儿了？”
对面沉默了，能听见阳台呼呼的风声，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你他妈的在外面啊？听着都冷。”张子涵在被窝里缩了一下，把自己裹紧了。
“……没什么。”余熠咳了一声，终于挪动了一下发僵的身子，“你打电话来干嘛？”
“有事儿也被你吓忘了，”张子涵顿了顿，“我靠你他妈不会……跳楼吧？”
“我有病吧，你怎么不说我去蹦极呢？”余熠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会儿居然笑出了声。
“算了，看你也没心情，赶紧回宿舍睡觉吧熠哥。”张子涵打了个哈欠。
“靠，打个电话来屁也不放一个纯掰扯呢？”余熠扯了扯裤脚蹲下来，“……明天出来一趟吧。”
“嗯……嗯？出去干嘛？”
“打个耳洞。”余熠说。
就在刚才，他瞥见照片里林奕耳垂上那颗熟悉的、他送的黑色耳钉，戴在了那个叫林宥的人耳朵上。一种毁灭般的冲动攫住了他——去打一个吧，用身体上一点明确的、可控的疼痛，去覆盖心里那片混沌的、无法言说的溃烂。
“靠您真是我大哥！”张子涵坐了起来，“我可不打啊，怕疼。”
“没让你打。”余熠皱了皱眉。
“成。有啥事儿明天见面了再说吧，我睡了。”
电话被挂断了。
干嘛打耳洞啊？
想抽烟。
但是在寝室。
余熠硬生生憋住了脑海里强烈的冲动，起身轻轻拉开了阳台门。
居然还有人没睡。
项尚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余熠？”
“你还不睡呢？”余熠压低声音，伸手抽了块浴巾，走到他桌前瞅了一眼，游戏打得正欢。
“你现在要去洗澡？”项尚摘下耳机有些震惊地回头，“肝火旺盛啊年轻人，刚跟你对象打电话呢？”
“没，还是你熬夜打瓦肝火旺。”余熠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去了浴室。
宿舍浴室隔音挺差，余熠不敢开大水吵着人，澡也没洗尽兴。
再出去的时候寝室里已经响起了鼾声，不用听就知道是樊浩楠的，呼呼哈哈地跟装修一样。
余熠的床在下铺，他蹑手蹑脚地钻进去，拉上床帘。项尚还在打游戏，键盘敲击的声音听着不轻。
睡不着了。
余熠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一闭上眼睛脑壳就突突的疼，他又翻出了手机。抖音好无聊，应该是这会儿脑子不想思考，一条视频都看不明白。
刷了一会儿他就握着手机睡着了。
真没出息，手机嘲笑他。
不光睡着了，还睡得挺沉。
第二天是被刘易捷叫醒的。
“上早七了上早七了！快醒醒！”
“我操！”
上辈子是不是摧毁宇宙了啊这辈子学医。谁家好人上个大学跟读高四一样。余熠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你昨天是不是做噩梦了啊，叽里咕噜说了一晚上。”项尚捞起包，“我睡的时候你还在讲呢。”
“啊？”余熠挠了挠头，“我说啥了？记不清。”
“我也忘了，操！六点四十了，溜了溜了。”项尚把门“啪”地一带就出去了。
好快的动作啊，该给他加个特效的。
嗖——
靠。
寝室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六点四十了，包迟到的。
迟到就迟到呗，等会儿求班长通融一下。
余熠换了衣服下床，一边洗漱一边打开了课程表。上午满课，一节生理学，一节创业基础。生理学还是上上吧，创业基础？呵呵。他切屏出去，给张子涵发了一条消息。
[栗子]：今天上午十点空的吧？等下定位发你。
张子涵的消息跳得很快——
[失败的man]：OK.jpg
去食堂肯定是来不及的了，余熠下楼转进超市，保温箱里还剩俩温热的饭团。
“阿姨还有别的吗？”他扒拉了一下饭团，是阿尔良鸡翅和黑椒牛肉，呵呵很坏了呀，没一个他想吃的。
“没啦，别的要现热，再等五分钟。”阿姨指了指微波炉。
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他随手抓了一个付了钱就冲出去。生理学的书挺沉，在空荡荡的书包里匡匡地撞。
这个点没几个人在路上了，不过在路上的人都挺从容，大概是觉得迟到五分钟和迟到二十五分钟一样都是迟到。
就比如旁边这位。
余熠转头看了他一眼，隔壁寝室的，早自习总是迟到，好像叫张皓然。应该没记错名字，不过相比他的名字，外号更容易被人记住——张CS。项尚说他CS打得特别烂。
张皓然也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抓着个包子。
看着很香，早知道去食堂了，余熠想，然后恶狠狠地啃了一口饭团，难吃。
“哎，”包子的主人突然开口，“走这么慢不怕迟到啊？”
“你不也迟到了？”余熠说。
对方冲他笑了笑，“那一起走呗。”
教室在6-201，到的时候早自习一半没了。余熠就很不理解这种大学的早自习，明明就没有一个人读还要把大家大清早拉起来换个地儿坐着，一个个都在光明正大地玩手机吃早饭。
余熠环视了一下教室，没几个位置空着了。
张皓然绕过他径直走到教室最后面坐下，前面是对很腻歪的小情侣，情比金坚啊，都快黏在一起了，难怪这么个后排的黄金座位没人坐。
余熠环顾了一下教室，他那几个室友坐成一排，有的在玩手机有的在睡觉。不错的是居然还给他留了个位置，感动啊。他拍了拍正在睡觉的项尚，“让一下。”
项尚迷迷糊糊地起来，眼睛都没睁开，“你来啦？居然没旷早自习。”
“怎么可能，我这么积极的人，一路跑过来都不带喘的。”余熠拉开位子坐下。
钉钉上有三条班长的未读消息。
[Yu]：早自习没签到
[Yu]：你室友说你还没起
[Yu]：我先帮你勾了
人民的好班长啊。
余熠刚想敲个谢谢过去，对面来了一句“刚张皓然记你迟到了，他今天查早自习”。
我！
操！
张皓然他自己不也迟到了吗？知法懂法执法犯法啊？余熠气笑，顿时睡意全无，回头往张皓然的位置瞥了一眼，这哥们牛逼啊，还真不在，去查早自习了？
牛！逼！
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张皓然晃晃悠悠地出现在教室门口，白T加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
余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张皓然忽得咧开嘴笑了，两根手指放在唇边，隔空给余熠抛了个飞吻。
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子涵笑得停不下来，“他真这么干的？kisskiss？”
“妈的姓张的傻逼！”余熠抓起面前的奶茶猛吸一口。
“我靠您这骂我还是骂他啊？伤及无辜群众了。”张子涵笑道。
“再笑一起骂，八百年前是本家。”余熠说。
“不笑了哥，笑不动了。”张子涵捂住嘴，肩还在有节奏地耸动。
“操。”余熠没忍住也笑了，“真挺傻逼的。”
“哎，说正事儿，”张子涵忽然严肃起来，“我他妈从下沙赶到临沂，可不是为了听这事儿的。”
“你丫以为我容易啊，我旷了一节创业基础。”余熠说。
张子涵没说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是林奕吧。”
您这铁棍山药一般笔直的脑子只有在猜感情问题比较敏锐是吗？
余熠没吭声。他想起第一次带林奕见这帮兄弟的时候，张子涵事后就勾着他脖子说：“熠哥，这人眼睛太活，看你的眼神还没看手机热切，你留个心眼。”当时他还觉得是兄弟想多了，现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分手了？”
“你自己看。”余熠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推给张子涵，屏幕上是跟某个人的聊天记录。
思绪又飘回了昨晚的那个电话。
林奕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冷静得近乎残酷：“栗子，我们算了吧。你太闷了，跟你在一起……挺没意思的。”
他当时甚至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质问，电话就挂断了。只剩下阳台的风，像耳光一样抽在他脸上。
“这他妈谁？”张子涵皱了皱眉。
“林宥。发短信的时候自称是林奕弟弟。”余熠说。
“信他个鬼！”张子涵拍了一下桌子，“林奕他妈的是独生子！”
桌上安静了片刻。
“我不知道他是独生子吗？你脑子呢？”余熠白了他一眼。
“哦……林奕怎么说？”张子涵问，抓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昨天打电话跟我说了分手。”余熠皱了皱眉。
“你们……”张子涵啧了一声，“当初就不赞成你俩在一起，他见一个爱一个，你看上他啥了啊就……你、打算怎么解决？”
“没想法。”
不是没想法，是想法太多，乱糟糟地缠成一团。他想过去酒吧堵人，想当着林奕的面把那个林宥揪出来问个明白，更想回到过去，给那个一头热栽进去的自己邦邦两拳。
“没想过还是没想好啊？”张子涵捏了捏眉心，“这要是在高中咱们那条街上，我他妈叫上兄弟几个抄家伙就……算了，丘总也不让你这样。”
“哥们你学药我学医，良民啊，咱俩又不是道上混的。”余熠皱了皱眉，“这跟我老妈有啥关系？”
张子涵没说话。
“……走吧，陪我去打个耳洞。”余熠岔开话题。
“哎走走走走走，疼不死你。”张子涵站起来，顺走了没喝完的奶茶。
刚才聊天的动静似乎有点大，前台那位小姐姐忍不住朝他们这桌瞟了好几眼。余熠起身去结账，略带歉意地冲她笑了笑。小姐姐戴着口罩，一双眼睛立刻笑得弯成了月牙。
这边创业基础刚下课，张皓然捞起书包往外走。玩了一节课手机，人还是懵懵的。
这门课看起来不是很重要，好几个逃课的，老师也是一节课换一个，不过他还是带了书，像是一种既定的仪式，唯一的好处就是书包很重，起到了健身锻炼的效果。
快绕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碰到了项尚，人老远就跟他打招呼，“张CS！你拿快递去吗？”
“哟，你也去啊。”张皓然挑了挑眉，凑过去揽住他的肩，“一起啊。”
“走呗。”项尚笑了一声，“哎你早上记余熠迟到了啊？他唧唧歪歪骂了你一节课。”
“居然只骂了一节课吗？那他不够生气啊。”张皓然笑了笑，掏出手机扫了校园码。
“他第二节课溜了，都不带我们，”项尚压低声音，“昨天一点才洗澡，说不定去约会了。”
“我靠，熠哥牛逼啊。”张皓然竖了个大拇指。
哎，看看别人。张皓然叹了口气。
要是他也能这么自在就好了。
拿了快递他转身绕到小路后面去了，项尚还追了他两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了。”张皓然摆摆手，“我有点事儿，下次请你吃。”
手机上是老爸的电话。
准时准点。
他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小然。”
“嗯，老爸。”张皓然应了一声。
“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接电话呢？”对面笑了一声，“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好好读书？小屿她上周又参加了竞赛，拿奖了都。”
“老姐她一直很厉害。”张皓然应着，鞋在地上一圈圈划着，沙石尘土都被扒拉开了，“上周学生会面试通过了，这周刚上岗检查。”
“学习工作要两头顾着。以你的水平，在这种小小的医学院拿个什么奖是肯定没问题的，就看你努不努力，不用爸爸多说了吧？”
“嗯。”地上被刨出了个小土坑，张皓然又用鞋把土一点点踢回去。
“有空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她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复读。高考肯定是失误了，你能考得更好。”老爸那头冒出了个声音，应该是有客人来了，“小然，爸爸忙去了，你加油啊。”
“好。”
电话被挂断了。
呼——
张皓然把手机揣回兜里，看了眼手上的快递——张皓屿寄给他的洗护用品和一本英语四级备考书。
箱子底下还塞着张纸，
老弟，爸妈给的压力别太放心上，开心就好啦0.0
你老姐
噗，张皓然笑了一下，把纸塞进了书包里。
下午没课，心情不好，出去逛逛哄哄自己。
他叫了辆车，定位在附近的咖啡店。推开门，风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瘫在小小的沙发上，给自己点了杯常喝的果茶。哈哈哈来咖啡店从不喝咖啡，吃不了一点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