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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暖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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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迎来了寒假,孙一栩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今年,他大概真的要一个人过年了。就连那个他以为至少能一起守岁的成乐,也在寒假刚开始时就打来电话,语气歉疚:“小栩,今年实在走不开,家里有些事情……”孙一栩握着电话,轻轻“嗯”了一声,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没事,你忙你的。”
他理解,成乐有他自己的生活,自己不能一直依赖着他。
腊月二十九那天,孙一栩看见陈狸也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将几件叠得整齐的衣服放进行李箱。他心里微微一沉,带着一丝不确定开口:“学长?你……也要回老家吗?现在这个时间回去,会不会有点赶?”
陈狸拉行李箱拉链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我……去去就回,有些事需要处理。”
“这样啊,”孙一栩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那……年后见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送走陈狸,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孙一栩环顾着这个他和陈狸一起精心布置的小窝——窗花、福字、小小的红灯笼,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此刻却衬得他格外孤单。他站在客厅中央,眼睛忍不住有些发酸。
除夕夜,他给自己煮了一盘速冻饺子,端到客厅,又打开了电视。春晚热闹的音乐和欢声笑语瞬间填满了房间,他试图让这里显得不那么冷清。
可电视里的小品再怎么逗趣,他也扯不出一个笑容。机械地吃着饺子,却觉得味道越来越咸——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满脸泪水。
临近午夜十二点,还差一个小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成乐发来的消息。
成心橙意:「转账 1000」
成心橙意: “小栩,新年快乐,这是压岁钱。对不起啊,今年没能陪你。”
孙一栩指尖顿了顿,回复:“成乐,这太多了。”
成心橙意: “没事,我有的是钱。他们离婚之后,我拿两份零花钱呢。新年快乐,我先忙去了。”
孙一栩只好点了收款。退出聊天界面,他顺手刷了下朋友圈,舅舅一家人的全家福跃入眼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默默点了个赞,随即关掉了屏幕。
还有二十分钟,新年钟声就要敲响。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窗外的鞭炮声隐约传来,更显得室内冷清。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这么晚会是谁?
孙一栩疑惑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望去——下一秒,他猛地拉开门。
陈狸就站在门外,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颊冻得微红,手里还大包小包地拎着几个袋子,身上带着冬夜清冽的寒气。
“学、学长?!”孙一栩又惊又喜,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上前一步就抱住了他,声音不受控制地染上哽咽,“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陈狸被他撞得微微后退半步,随即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我从来没说过不回来。”
陈狸提着打包的年夜饭推门进来时,屋里正响着春晚小品的背景音。他一边换鞋一边对孙一栩解释:“买年夜饭的时候排了会儿队,本来能更早到的。”说着看了眼电视,“不过赶得正好,还没开始倒数呢。”
孙一栩接过还冒着热气的餐盒,发现陈狸回来之后,连电视里那些并不好笑的小品都变得生动起来。
当《难忘今宵》的旋律响起,电视里的主持人开始带领全场倒计时。数字从十开始递减,陈狸和孙一栩不约而同地跟着念出声。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孙一栩。”陈狸抢先说道,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
“新年快乐。”孙一栩笑着回应。
陈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呐,按照你们人类的习俗。”
“人类?”孙一栩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陈狸巧妙地带过话题:“你打开看看。”
红包里整整齐齐放着八百八十八元。这次孙一栩没有推辞,他知道这是陈狸的心意,再客气反而生分了。
“还有这个。”陈狸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几支手持烟花,眼睛在灯光下闪着期待的光,“想玩吗?”
“烟花!”孙一栩惊喜地接过,“可是市区不是禁止燃放吗?”
陈狸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压低声音:“我们就悄悄玩这几支,很快的。”
两人裹上厚外套,围巾把半张脸都遮住,轻手轻脚地下楼。新雪覆盖的小区在月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他们找了个隐蔽的花坛角落蹲下。
陈狸点燃第一支烟花,细小的火花瞬间迸发,在夜色中绽开金色的光晕。温暖的光芒映在两张年轻的脸上,明明灭灭。孙一栩接过一支点燃,看着火花在眼前跳跃,忍不住笑了。
“别动。”陈狸突然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被烟花照亮的侧脸。在闪烁的火光中,孙一栩鼻梁上那颗平时不太显眼的小痣,此刻清晰可见。
“这张拍得真好。”陈狸看着刚拍的照片小声说。烟花的光芒温柔地包裹着画面里的每一处细节,将这个新年夜晚的温暖定格成了永恒。
大年初一,两个人也不需要走亲戚,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陈狸先醒,轻手轻脚地把昨晚的剩菜剩饭热了热。厨房里飘起带着年味的香气时,他不自觉地想起昨天那个略显歉意的声音:“你出现这个情况我也很难解释,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可能是我这边出问题了。不过你平常只要尽量保持清醒,情绪平和一点,应该就不会再出现猫耳。”
保持清醒……说起来简单,可这界限究竟在哪里?他微微蹙眉,舀了一勺汤尝了尝咸淡。
饭菜刚热好,孙一栩就闻着香味醒来了。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见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脸上立刻漾开满足的笑。“真香啊,”他深吸一口气,“一睁眼就有现成的吃,太幸福了。”
简单吃过早午饭,两人对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大年初一,街上静悄悄的,所有店铺都关着门。
陈狸忽然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我们去看海吧?这个时候海边肯定没人。冬天的海,应该别有一番味道。”
孙一栩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笑着应了下来。他们收拾了厚厚的羽绒服、围巾手套,又装了些零食和热水,一起放进后备箱。
大年初一开车去看海,在旁人眼里或许是件荒诞的事,可孙一栩和陈狸却莫名兴奋。车子驶出城区,沿途的红灯笼和春联在雪地里格外鲜艳,而他们的目的地,是那片冬日里寂静的海。
冬天的海,果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海风凛冽,却格外清澈,带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海面不再是夏日里明艳的蓝,而是一种沉静的灰蓝,像是被冬日的天空染透了。
海浪不急不躁地拍打着海岸,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大海在冬日里沉稳的呼吸。
沙滩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像是给海岸线镶了一道银边。雪落在黑色的礁石上,斑斑驳驳的,像是随意挥洒的水墨画。
偶尔有几只海鸥掠过,白色的翅膀在灰蒙蒙的天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发出清冽的鸣叫。
陈狸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他偷偷摸了摸头顶——还好,一切正常。
看来保持清醒,或许就是要这样,让思绪像这片海一样,清澈而明朗。
孙一栩从后面走过来,把一条厚厚的围巾围在他脖子上。“学长,冷吗?”他问,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格外温柔。
陈狸摇摇头,指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你看,海和天好像连在一起了。”
确实,冬日的海平线有些模糊,天与海在远方交融成一片朦胧的灰白。没有夏日里明艳的色彩,却有一种素净的美,像一幅淡雅的水墨长卷,缓缓铺展在他们面前。
沙滩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印,蜿蜒着伸向远方。这个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海浪声和彼此的呼吸。
他们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不时停下来看看被海浪冲上岸的贝壳,或者一块形状奇特的冰块。
虽然有点冷,但冬天的海边确实氛围感十足。雪、海、天,构成了一幅静谧而深远的画面,让人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在这个大年初一的午后,这片冬日的海,仿佛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天地。
他们很幸运,海边的民宿还有一家亮着灯。两人推开厚重的木门,风铃叮当作响。老板正蹲在地上给一只金毛梳毛,听见动静抬起头,脸上写满诧异:“这个时间……你们要住宿?”
孙一栩点了点头,陈狸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递过去:“麻烦安排两间能看到日落的房间。”
老板望向窗外阴沉的天色,语气带着善意的调侃:“日落?这个天气可不容易看到啊。”他接过银行卡,在 POS 机上笨拙地操作起来,“不过既然你们想要看日落的房间,我尽量安排。”
这位老板显然对操作系统不太熟练,摆弄了半天也没成功。他朝里间喊了一声:“阿天?我不会办住宿,你来帮个忙。”
一个系着围裙的高瘦男人应声而出,手上还沾着些许油渍。他先是亲昵地揉了揉老板的头发,声音温柔:“阿榆,早就让你学这些操作了,看,现在不会了吧?”
“你一手油别摸我刚洗的头。”被称作阿榆的老板嗔怪地躲开,眼里却漾着笑意。
这时,系围裙的男人才注意到站在前台的两位客人,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叫景天,他是我爱人林榆。”他自然地接过林榆手里的 POS 机,三下五除二就办好了手续,将房卡递给陈狸,“房间在二楼左手边最后两间,视野确实很好,希望天气好转的话,你们能看见日落。”
孙一栩有些发懵地跟在陈狸身后上楼,脑海里还在回响刚才两位老板自然的自我介绍。他偷偷瞄了一眼陈狸,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听到的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关系说明。
这就是 gay 的心理素质吗?孙一栩暗自思忖。
想得太过入神,他甚至没注意到走在前面的陈狸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头撞上了对方结实的后背。陈狸背部肌肉紧实,这一撞让孙一栩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发酸的鼻子,眼里瞬间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没事吧?”陈狸连忙转身,看到他泛红的鼻尖和湿润的眼角,语气不自觉放软,“疼不疼?”
孙一栩摆摆手,声音还带着点鼻音:“没事没事,是我走神了。”
陈狸轻轻拉开他的手,仔细端详他的鼻梁,确认无碍后才松了口气:“小心点,要看路。”
果然到了日落时间,外面的天气还是不太好,很遗憾两人并没有快看到新年的第一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