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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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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栖呆呆地坐在床沿，等外卖员给自己打电话。
太过安静的时候，听觉就会格外灵敏，他听见排水管道哗哗的水流声，在手机屏幕上起电瓶车的小人全速驾驶后的十五分钟，水流声消失了。
所幸，那扇门并没有要推开的意思，周栖接到电话后，安心地放轻脚步下楼取东西。
下午，两个人坐在沙发两头无事可做，谢同鸾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而周栖干脆掏出随身带着的作业，趴在茶几边写起来。
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手机上，连这个科普类视频到底是在讲物种的起源还是宇宙大爆炸都不知道。谢同鸾只觉得手上应该有点事情做，让耳朵里面变得嘈杂才不至于尴尬。
一个四五分钟的短视频反反复复被播放了三遍，谢同鸾才听清楚原来这个视频在介绍飞掠进太阳系的一颗彗星。
决心打破氛围，谢同鸾抬起臀部，缓慢地从沙发的最左端往右边移。
离得越近，笔尖在纸面上的“沙沙”声就越清晰。
周栖做题是真的认认真真在写，入定了似的，自然也没察觉身边贴近的热源，因此，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试卷时，才被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不是选错了？”
周栖下意识用笔将自己的答案划掉之后才在草稿纸上验算。
“没有错。”
谢同鸾笑了：“哦，可能是我思路有点问题。”
讲了话，气氛就好得多，谢同鸾扯过一个靠枕垫在屁股下面，继续看周栖写作业。
周栖落笔认真且重，真正意义上的重，卷纸表面被拓印下一串串的字符，字体虽然漂亮却有些拘谨，就像周栖这个人一样。
他写，谢同鸾就在一边看，周栖实际能察觉到谢同鸾在看自己，被盯久了就不好意思，腮帮子逐渐咬紧。
谢同鸾凑得太近，时不时就能看清楚周栖脸上因为紧张而炸开的细小绒毛，含羞草一样。
含羞草炸开了，他就摆弄自己的手机，音量放得低低的，呼吸几瞬就听不见。
循环往复几遍，周栖先受不了，草草给最后一道题列了公式久对折了试卷。
他总觉得谢同鸾手上握着一根自己看不见的逗猫棒，随时都在牵引着自己，偏偏因为这点他还不好意思开口说“不要逗我了”，毕竟他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还显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试卷练习册又被妥帖地收进书包，周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四点半。
“我差不多要回学校了。”
外出申请分为两种，一个是晚上八点半之前返校的，只需要打好书面申请就好，另一种则是外出过夜，需要家长那边的确认短信。
周栖没有在外过夜的打算，而且家长的短信也很麻烦。
“还很早。”谢同鸾扒住周栖的书包带子，眉毛皱成八字，有些委屈的意味，“不是说今天陪我点外卖吗？”
中午那一大碗挂面在胃里疯狂膨胀，周栖觉得自己在睡觉之前都不会再想吃饭的事情了，抿嘴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又坐回来。
他还是不忍看见谢同鸾露出委屈的表情，而且一个人在家点外卖也太可怜了。
但周栖还是要强调纪律。
“我七点就要走了，不然赶不上。”
谢同鸾殷勤地剥下他的书包，道：“五点半就吃晚饭。”
说完又扯下又一个靠垫，示意周栖像自己一样席地而坐。
谢同鸾很满意自己的安排，舒舒服服地拉着周栖坐下，不经意地靠住周栖的手臂继续刷手机。
左手上枕着一个人，周栖不敢乱动，盯着前方黑漆漆的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掏出自己的手机。
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回复的消息，但他的社交圈子向来很简单，动态也发得少，微信弹出来的新通知里，除开赵鹏程群发的抽象文案就是某咖啡品牌的福利官。
周栖百无聊赖地翻动微信的消息界面，从头划到尾，发现没有要对什么人说什么话，手指停在谢同鸾的头像上，没敢点进去。
其实他刚加上谢同鸾的微信就想看看人家的朋友圈，但是之后的事情总是太多，一转头就把网络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但现在也不是翻看人家朋友圈的最佳时机，毕竟正主就靠在自己身上，转过头就能发现自己过于旺盛的窥私欲。
为了不被当作变态，周栖只好关掉社交软件，翻看起被自己弃坑很久，连前面剧情都忘得一干二净的小说。
周栖还在努力回忆此时突然加入对话的人是谁，谢同鸾已经注意到了他屏幕上密密麻麻蚂蚁一样的字。
没能想起是谁，眼前就被一只大手遮住。
“字体设置这么小会有些伤眼睛吧。”
眼球是很脆弱的地方，谢同鸾的体温伴随着附上来的掌心，精准无误地贴在了周栖的眼皮上，他有些紧张地放缓了呼吸。
“还好，没有看得很吃力。”
周栖有轻微的近视，这是谢同鸾才感受到的。
谢同鸾在学校没有看见周栖戴过眼镜，平常上课看黑板也没有表现出吃力的样子，但掌心的触感描绘出了他眼球的轻微突起。
这或许就是周栖的眼皮不像他本人的身形一样单薄的原因。
眼皮底下的眼球克制又疯狂地颤动，看得出是主人在强装镇定最终又干不过生理反应。
谢同鸾有点坏地笑了一下，大发慈悲地松开手。
他打开阅读器的设置调大了字体，笑道：“那就先预防近视。”
像是对小说内容感兴趣，谢同鸾突然又凑得更近了：“看的是什么？”
周栖一时想不起名字，只好退出去看封页。
《我的徒弟都是大佬》
谢同鸾跟随着切出去的书封页念到。
周栖觑了一眼谢同鸾的神情，对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即将要收不住了。
“随便打开的一本。”
随便打开的一本，已经看到了第三百八十多章，周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应该是在短视频网站上刷到的推文引流，主角最开始被人瞧不起，受尽欺凌，美丽的未婚妻因为受够的主角的无能，转身投入当地大佬的怀抱，自己上门讨要说法，被打了一顿不算，连破茅草屋都被拆了，就在千钧一刻，他的徒弟赶到，打脸反派。
就是这样的剧情重复了一千来章。
剧情一眼就能望到头，但当时的周栖锲而不舍地想知道主角到底是什么天龙人身份，最后发现主角的确一直窝囊，遂，怒然弃坑。
周栖开始后悔自己今天带了手机出门。
然而，周栖也知道，谢同鸾向来是会给出高情商发言的，这种难堪也没有持续很久。
果然，下一秒谢同鸾就移开了视线。
“看龙傲天小说也挺解压的。”
周栖附和地点头，关掉了阅读器。
谢同鸾从下午的洗澡事件深刻地领悟到了冷场的可怕，便不再聊《我的徒弟都是大佬》，把自己的手机塞进周栖手里。
说点外卖是真的说一不二。
“现在点的话，五点半刚好能送到，我不太能吃辣，同桌帮我选吧。”
谢同鸾在心里想了一下，让四川人点不辣的川菜，他也觉得自己太为难人。
但是周栖向来擅长提交满分答卷，一个小时后，谢同鸾成功吃到了白油肚条、粉蒸肉和甜皮鸭。
谢同鸾的手机响了两次，第一次的外卖员的电话，第二次是视频通话设置的专属铃声。
他示意周栖先打开外卖盒，自己则坐在周栖旁边，乐呵呵地接了电话。
“下午好同鸾。”手机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周栖耳朵尖，全听见了，怕挤到谢同鸾和别人打电话，身子自觉向旁边挪了半寸。
“妈妈！”谢同鸾高兴地说，翻转了手机镜头，向自己的母亲展示今天的晚餐，“我邀请了朋友到家里玩，这是我们的晚餐。”
镜头另一边的谢母笑呵呵地也向谢同鸾展示了自己的餐食——一份鹰嘴豆沙拉。
“羡慕你们吃得好丰盛，利物浦的饭简直太难吃了。”
虽然嘴上是抱怨的话，但语气却是轻快的。
谢母对那份寡淡无味的沙拉实在提不起兴趣，随意拨弄两下，又道：“小鸟交朋友真快，可以见见你的新朋友吗？”
谢同鸾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道：“这个要问他。”
惶恐于话题突然指向自己，周栖连忙摇头，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还是不打扰你和阿姨聊天了。
谢同鸾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像是隔着屏幕在说悄悄话那样低声讲：“妈妈，我的同桌有点害羞。”
谢母爽朗地笑了，说：“没关系。”而后又加大音量，同周栖打招呼，“小同学，等阿姨回国再邀请你到家里玩。”
面对长辈的邀约，周栖简直要站起来再九十度鞠躬了，但那样的动作过于夸张，但周栖还是认认真真地保持着坐姿并弯腰鞠躬，郑重地说：“好的。”
谢母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安排，便要挂电话，谢同鸾面露不舍，谢母了然地笑笑，安慰道：“今天有客人，小鸟先陪自己的朋友好不好？”
听到这话，周栖顿时愧疚心起，了解到谢同鸾不常和父母见面，自己还杵在这里打搅别人来之不易的亲子时光，恨不得马上飞奔回宿舍。
谢同鸾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周栖也在镜头外向谢母告别。
“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周栖问。
他很愧疚，眉眼皱皱的，小开扇的双眼皮因为这个表情被藏起来，谢同鸾觉得很是可爱，揉了一把他的头，说：“等她休息时间我会再回一个电话的。”
“我妈妈有时候会过于热情，你别紧张。”
“好的。”周栖认真地说。
谢同鸾一开始放在菜品上的注意力被一通电话转移，他单手撑着下巴看周栖，问道：“居然让同桌知道了我的外号。”
周栖拆餐具的手顿住，装不懂地问：“什么？其实我刚刚没有仔细听。”
谢同鸾看着他乱飘的眼睛，笑道：“你肯定听到了。”
周栖觉得他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外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小时候科学课刚刚了解到了“两栖动物”这一概念，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青蛙，刚好他名字里面有一个“栖”，于是顺理成章地被取外号叫“青蛙”，小孩子大多搞不懂青蛙和蟾蜍的区别，周栖就顶着“癞疙宝”的称号渡过了两年。
即使“癞疙宝”和周栖的名字并不具备强关联性。
后来周栖会下意识回避这种生物。
就像汉武帝肯定也不希望每天都有人再旁边叽叽喳喳地喊他“刘彘”，很受欢迎的谢同鸾肯定也不希望再多一个人叫他“小鸟”。
于是周栖很认真地说：“我明天就会忘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