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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古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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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欢送护工进病房时,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的守宫兽——那枚铜兽被体温焐得发烫,眼窝的碎银总在余光里闪。护工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压着声说:“阿姨刚才醒了,念叨着让你别担心,还说‘秦家的孩子靠得住’。”他心里一动,转头看向母亲枕边的秦镜,绒布裹着的镜面隐约透出微光,像在回应护工的话。
“我知道了,您下午来的时候,我把阿姨的换洗衣带来。”林清欢帮护工拉开门,冷风裹着桂花香钻进来,刚要关上门,就看见楼下黑色轿车旁的身影——沈逸安靠在车门上,浅灰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昨天被弹簧刀划开的伤口结了层淡粉痂皮,痂皮上覆着极薄的银膜,阳光落在上面,像把碎星粘在了皮肤上。他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袋口漏出半根油条,油香混着桂香飘上来,竟压过了医院的消毒水味。
“刚在住院部楼下跟护工聊了两句,阿姨的血压稳了。”沈逸安见他下来,快步迎上来,把纸袋递过来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林清欢的手背,带着点清晨的凉意,“知道你肯定没顾上吃,老秦家的豆浆我让老板多温了会儿,现在喝刚好。”林清欢接过来,指尖碰到袋底洇开的油印——是老秦家老板惯有的粗心,每次装早点都忘了垫油纸,可这抹油印落在牛皮纸上,倒让眼前的阵仗少了些“寻古探秘”的紧张,多了点烟火气。
坐进副驾,林清欢才发现储物格里摊着本线装书,深棕色封皮上“仙秦器物考”五个烫金字被翻得发毛,书脊处用棉线补过,针脚细密,是老人才有的手艺。“这是我爷爷当年亲手补的,”沈逸安发动车子时,瞥见他的目光,解释道,“里面夹着我太爷爷画的守宫兽图谱,你看看。”林清欢翻开书,果然在“器物辨邪”那页找到张泛黄的夹页,上面画着守宫兽的分解图,兽身的云纹旁标着小字:“兽眼嵌陨铁,触邪气则赤,认守护者则银。”
他刚想把夹页放回书中,沈逸安忽然递来个紫檀木锦盒,盒面刻着缠枝莲纹,打开时铜光一闪——里面卧着的守宫兽比图谱上的小些,只有指节大,兽身的云纹用细刀刻得深浅不一,眼窝处的碎银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我爷爷十八岁生日时,太爷爷传给他的,”沈逸安的指尖碰了碰兽身,“去年我在老宅阁楼找到它时,它的银眼全暗了,直到昨天你碰过秦镜,它才亮了第一下。”
话音刚落,林清欢掌心里的守宫兽突然轻颤了下,银眼亮得像燃着的火星,又迅速暗下去。他捏着兽身转了圈,指尖摸到兽腹处刻着个极小的“沈”字,字的边缘和秦镜边缘的“秦”字刻痕一样,都带着点手工锻造的毛边——显然是出自同一位仙秦工匠之手。
车子拐进老街时,博古斋的木门已经开了。那扇深褐色的木门是明代的老物件,铜制门环被摸得发亮,门楣上“博古斋”三个字的烫金边角虽褪了色,却还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推开门的瞬间,风铃“叮”地响了,不是普通的玻璃风铃,而是枚秦代铜铃,铃身刻着云纹,声音沉得能落进心里。
“沈小子,你可算来了。”柜台后传来王老板的声音,他穿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衫,领口别着枚铜制领扣,上面刻着半枚“秦”字——林清欢一眼就认出,那是工匠后裔的标记。王老板手里攥着把缺了口的紫砂壶,壶身的秦纹被摩挲得发亮,看见林清欢时,他的目光顿了顿,指节下意识攥紧了壶柄:“这位是林家的小先生吧?你手腕上的银印,我小时候在我奶奶的旧照片里见过,她说那是仙秦镜主的标记,只有握着秦镜的人,才能让印子浮起云纹。”
林清欢愣了下,抬手摸向手腕——那圈淡银印子在店里的晨光里竟慢慢浮起细小的云纹,纹路弯弯曲曲,和秦镜边缘的云纹严丝合缝,连最细的刻痕都分毫不差。沈逸安趁机拉过旁边的木椅坐下,指尖敲了敲桌角的铜镇纸,镇纸被他轻轻一转,底部的“秦”字刻痕露了出来:“王叔,您也是工匠后裔,该知道暗影找玉琮不是为了收藏。他们前几天在医院堵过清欢,手里拿着能伤器物的铜棍,下次说不定就敢对您的铺子动手。”
王老板的喉结滚了滚,目光扫过柜台后的墙——墙上挂着幅半旧的拓片,拓的是秦代的“工匠令”,上面盖着仙秦皇室的印玺。他起身走到柜台后,蹲下身拉开最下层的抽屉,那抽屉没装锁,却贴着张泛黄的符纸,符纸上的朱砂纹是用雄鸡血混着朱砂画的,和秦镜里地宫的朱砂字一模一样。“这抽屉里的东西,我藏了快十年了,”王老板拿出张拓片,拓片比巴掌大些,边缘被翻得发脆,“是我太爷爷传下来的,他当年是保护玉琮的工匠之一,说这拓片上的秦篆藏着玉琮的位置。”
林清欢凑过去看,拓片上的秦篆绕成个圆形图案,像朵绽放的莲花,中心是“玉琮”二字,周围的纹路竟藏着半幅归墟之门的轮廓——门楣上刻着“火种永传”四个字,门柱上的云纹和守宫兽身上的如出一辙。更巧的是,拓片角落的墨点和沈逸安笔记本里的、地宫图纸上的墨点刚好拼成个完整的“秦”字,墨点中心还有个极小的凹痕,像是用秦代铜针戳出来的。
“我太爷爷说,玉琮是‘三器之眼’,能定归墟之门的方位,”王老板的声音压得很低,指腹在拓片的归墟之门轮廓上蹭了蹭,“十年前,沈老爷子带着守宫兽来我这儿,说暗影要找玉琮,让我帮忙藏着拓片。去年秦先生来,用我孙子的学费逼我,还留了个盒子,说只要沈家人来,就把盒子交出去。”
他引着两人往后院走,后院的老槐树下摆着张青石板桌,桌上的黑色木盒被槐树叶的影子盖着,盒盖的半枚“秦”字徽记泛着冷光——那徽记比暗影成员领口的更精致,边缘刻着细小的蛇纹,林清欢想起沈爷爷手记里的话:“暗影头目之徽,蛇绕秦字,触之则凝血。”
沈逸安刚要伸手,林清欢怀里的守宫兽突然发烫,银眼瞬间红得像燃着的火星:“别碰!”他一把攥住沈逸安的手腕,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冷汗——沈逸安的指节已经掐进掌心,留下几道白印,连指缝里都渗着细汗。“我爷爷的手记里写过,暗影头目的盒子都涂了凝血毒,是用秦代毒蛇的毒液混着铜锈做的,只有银器能防。”
沈逸安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双银筷——银筷是空心的,筷身上刻着细小的云纹,筷尖缠着圈红绳,是沈爷爷的旧物。他的指尖稳了稳,银筷轻轻挑开盒盖,动作慢得像在拆件易碎的古董——盒子里没有机关,只有块深褐色的玉佩,玉佩的颜色深得像浸过血,表面裂着细小的纹路,像是被人攥得太紧崩开的。玉佩下面压着张打印纸,字迹是宋体的,却透着股冷意:“想救沈敬山,带秦镜来西郊废窑——三器齐,归墟开。”
“爷爷还活着?”沈逸安的银筷“当啷”一声掉在青石板上,声音在安静的后院里格外响。他的喉结滚了三下,才勉强把声音稳住,伸手去拿玉佩时,指尖抖得厉害,连耳尖都红了。指腹刚碰到玉面,玉佩突然发烫,像是有团火从玉里渗出来,与此同时,沈逸安腰间的玉佩也亮了,两道微光从他的衣襟里钻出来,和深褐玉佩的光缠在一起,拼成了完整的云纹——云纹中心,竟浮现出个极小的“守”字。
“秦先生不敢杀沈老爷子,”王老板叹了口气,从屋里拿出个布包,布包是粗麻布做的,上面缝着个守宫兽的布贴,“沈老爷子知道归墟之门的密码,还握着开启火种的钥匙,暗影要的是火种,不是人命。这布包里是废窑的地形图,我太爷爷当年画的,上面用朱砂标了密道,能绕开废窑外的护阵机关,但最后那截通道得用秦镜的光破迷阵。”
林清欢接过布包,指尖摸到里面的纸张边缘——地形图是用宣纸画的,纸上还留着淡淡的墨香,朱砂标记得极细,连密道里的石阶数量都标了出来。“王叔,您也是守护者的一员,对吗?”他忽然问,目光落在王老板领口的铜扣上,“这半枚‘秦’字,和我奶奶留给我的铜扣刚好能拼成完整的。”
王老板愣了下,从领口取下铜扣,递给他:“你奶奶是不是叫林秀雅?我太爷爷说过,当年有位林家的女工匠,带着秦镜去废窑保护火种,可惜最后没能回来。”林清欢的心颤了下——母亲确实说过,外婆叫林秀雅,十年前在废窑失踪了。
离开博古斋时,守宫兽突然在口袋里轻颤起来,银眼亮得能透过布料看见。沈逸安拉着林清欢拐进旁边的旧书店,书店里的书架堆得很高,最上面摆着本《秦汉工匠史》,书脊上的字已经模糊了。他随手碰倒本《秦代兵器考》,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穿长袍的男人,站在博古斋门口,手里攥着块玉佩,玉佩上的纹路和王老板拓片里的玉琮纹路一致。
“有人跟在后面,”沈逸安压低声音,从书架后探出头,目光扫过巷口,“穿黑色风衣,领口别着半枚蛇纹徽记,是暗影的‘追器人’。他手里的黑包有铜味,里面装的应该是秦代兵器融化的铜屑,能干扰仙秦器物的光芒。”
林清欢刚想掏手机联系侦探,怀里的秦镜突然亮了,绒布都挡不住那道光。镜面映出的不是书店的景象,而是片昏暗的废窑——废窑的顶部破了个洞,阳光从洞里漏进来,落在中央的三足鼎上,鼎身的云纹泛着冷光。鼎旁绑着个穿中山装的老人,正是沈爷爷,他的头发全白了,却死死攥着半块玉佩,玉佩的颜色和沈逸安腰间的一样。老人的手腕上有道深疤,是被铜器划伤的,他另一只手在地上划着什么,借着漏进来的阳光能看清,是“血脉”和“归墟火种”几个秦篆。
“现在就去废窑。”林清欢握住沈逸安的手,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汗和细微的颤抖——沈逸安的指腹在他的手背上蹭了蹭,像是在确认什么。“侦探那边我来联系,让他带些工匠后裔去废窑外围接应,你开车,我们走密道。”他把秦镜掏出来,镜面的银纹缠上两人交握的手,沈逸安手腕的红绳玉珠也亮了,三道光拧在一起,像条银色的绳,顺着手臂往上爬,最后落在守宫兽身上。
沈逸安点点头,拉着他跑出书店。巷口的追器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手里的黑包被拉开,铜屑撒在地上,泛着冷光——那些铜屑是秦代剑刃融化的,上面还留着细小的纹路,能干扰仙秦器物的共鸣。秦镜的光突然暗了暗,却没熄灭,林清欢手腕的银印浮起云纹,像层屏障,硬生生把铜屑的寒气挡了回去。
“别回头,铜屑沾到皮肤会凝血。”沈逸安拉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跑,风衣的下摆被风吹起来,露出腰间的玉佩——玉佩的光越来越亮,和追器人手里的铜屑形成了对峙。追器人显然没想到他们能挡住铜屑,愣了下,才快步追上来,黑包里的铜屑撒了一路。
坐进车里,沈逸安发动车子的手还在抖,他从储物格里拿出爷爷的手记,翻到夹着图谱的那页:“十年前,我爷爷带着守宫兽去废窑保护玉琮,秦先生带着追器人偷袭,爷爷为了保护玉佩,被铜屑划伤了腿,最后只能把玉琮藏在密道里。”他的指尖在“归墟火种”那页停住,“归墟火种是仙秦皇室用陨石做的,能激活古代的工匠技术,暗影想用来控制世界,他们已经找了火种几十年了。”
林清欢翻到手记的最后一页,上面是沈爷爷的字迹,写得很潦草:“若我失踪,让逸安找林家的镜主,只有镜主的血脉能激活火种,守住归墟之门。”他抬头看向沈逸安,对方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影,指尖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却还是腾出只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我小时候总问爷爷,为什么非要守着这些旧物件,他说,因为我们是守护者的后裔,得守住先人的心血。现在我懂了,有你在,我不怕。”
车子开向西郊时,路边的景色渐渐变了——高楼变成了矮房,柏油路变成了土路,远处的山脉像条卧着的龙,废窑就蹲在山脉的脚下,像龙嘴里的颗牙。沈逸安停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个黑色背包,里面装着水、压缩饼干,还有把银制的匕首——匕首的刀柄上刻着守宫兽的图案,刀鞘是牛皮做的,上面缝着个“秦”字。
“这把匕首是我爷爷的,能破暗影的铜制机关,”沈逸安帮林清欢把背包背好,指尖擦过他颈后的碎发,“等会儿进密道,跟着我,别碰墙上的砖——那些砖上的云纹有一半是机关触发点,只有守宫兽亮银眼的地方是安全的。”
林清欢点点头,跟着他走向山壁后的密道口。密道口被藤蔓缠得密密麻麻,藤蔓的颜色是深绿色的,叶子上有细小的锯齿——沈爷爷的手记里写过,这是仙秦的“护阵藤”,只有守护者的血脉能让它让路。他刚想伸手拨开藤蔓,口袋里的守宫兽突然跳出来,落在藤蔓上——银眼亮起来的瞬间,藤蔓竟自动分开,像被无形的手拉开,露出里面的石阶。
石阶是青石板做的,上面刻着细小的云纹,每级石阶的纹路都不一样。林清欢的脚刚踩上去,手腕的银印就亮了,和石阶的纹路呼应着,在前面映出条银色的路。“这些石阶是我太爷爷当年铺的,”沈逸安跟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点庆幸,“他说,只有镜主和鼎主的血脉一起走,银路才会亮。爷爷没骗我,我们真的能救他。”
走了大概十分钟,石阶尽头传来隐约的风声,风里带着点铜锈味。守宫兽的银眼突然红得厉害,秦镜的光也开始跳动,像在警告什么。林清欢低头看了眼秦镜,镜面映出的画面变了——沈爷爷还绑在鼎旁,只是追器人已经到了,手里拿着根铜棍,正往沈爷爷的身上戳,想逼他说出火种的位置。
“快走吧,爷爷有危险。”林清欢加快脚步,手腕的银印亮得更厉害了,银路也变得更宽。沈逸安跟在他身后,指尖握着银匕首,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密道的墙上开始出现壁画,画的是仙秦守护者历代保护三器的场景,有位穿长袍的工匠正把秦镜递给个年轻人,那年轻人的眉眼,竟和林清欢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太爷爷,”沈逸安指着壁画说,“他旁边的是你太爷爷,当年他们一起保护过三器。”林清欢的心颤了下——原来他们的缘分,从祖辈就开始了。
密道的尽头有扇石门,石门上刻着完整的归墟之门图案,门楣上的“火种永传”四个字泛着光。守宫兽跳上石门,银眼对着门中心的凹痕——那里刚好能放下秦镜。林清欢把秦镜放在凹痕里,镜面的银纹立刻缠上石门的纹路,石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了。
门后是废窑的核心,阳光从顶部的破洞漏进来,落在沈爷爷身上。追器人听到石门的声音,转头看过来,手里的铜棍举了起来:“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们。”沈爷爷看到他们,眼睛亮了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逸安,清欢,别过来,他手里的铜棍有毒!”
林清欢刚想拿出秦镜,守宫兽突然跳到他面前,银眼对着铜棍,铜棍上的冷光瞬间暗了下去。沈逸安趁机冲上去,银匕首对着追器人的手腕划过去,追器人疼得叫了声,铜棍掉在地上。“清欢,快带爷爷走,密道外有侦探接应!”沈逸安喊道,手里的匕首对着追器人逼过去。
林清欢跑过去解开沈爷爷的绳子,老人的手腕被绑得通红,却还是攥着半块玉佩:“快,火种在鼎里,只有你的血脉能拿出来。”他把玉佩递给林清欢,“这是你外婆的,当年她把玉佩交给我,让我帮她守住火种。”
林清欢接过玉佩,玉佩的温度和秦镜一样,他走到三足鼎前,鼎身的云纹亮了起来,和他手腕的银印呼应着。他伸手进鼎里,摸到个温热的东西——是颗拳头大的火种,泛着淡淡的银光,像颗小太阳。
就在这时,废窑外传来了侦探的声音,还有工匠后裔的呼喊。追器人知道自己寡不敌众,转身想从破洞逃走,却被沈逸安用银匕首挡住:“你伤害了爷爷,还想走?”
林清欢抱着火种走到沈爷爷身边,老人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好小子,没给林家丢脸。”沈逸安也走了过来,手里押着追器人,“爷爷,我们回家。”
阳光从破洞漏进来,落在他们身上,秦镜、玉佩、守宫兽的光缠在一起,像道银色的屏障,护住了归墟火种,也护住了世代传承的守护者使命。林清欢看着身边的沈逸安,忽然觉得,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危险,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守住这份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