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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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傍晚收工后，赵川没去食堂，揣着今天挣的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回到员工宿舍。宿舍里都是脱落的墙皮和随处可见的臭袜子，破旧的铁窗散发着锈迹斑斑的味道，尤其是下雨天，还会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儿，室友都是几个不爱讲卫生的大爷门儿，床上不是堆满脏乱的衣服就是性感女人穿着比基尼的海报，唯有赵川床上的几本英语书显得格格不入。
赵川却是心神不宁地坐在床上。
对床的刘刚看到平日子不苟言笑，高冷的川哥现在确实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便忍不住关心。
“……川哥，你，没事吧？”
此话一出，顿时将还在沉浸在刚刚余温中的赵川拉过神来。
赵川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的说着：“没事。”
“好的。”
刘刚见他回答没事便没多问，自己就去别的宿舍串门。
赵川的脑海里满是江唯眠的样子，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袭白色衬衫和色西裤，特别是他那细腰。
瘦了很多。
这是赵川的第一反应。
赵川坐在床上，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和一个打火机。
烟是最便宜的那种，烟丝粗糙，抽起来呛人。他抽出一根，夹在指间，打火机“咔哒”响了好几声才燃起一簇火苗。
橘红色的火焰在他指缝间跳动，照亮了他下颌线绷紧的弧度。
他微微低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烟被点燃的瞬间，他深深吸了一口，烟雾顺着喉咙滑下去，带来一阵辛辣的灼烧感，却奇异地缓解了胸口的憋闷。
他没立刻吐烟，而是让那口烟在肺里憋了几秒，直到肺部传来轻微的刺痛，才缓缓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绵长的白雾。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平日里总是紧绷着的肩膀也松垮下来，带着一种疲惫的慵懒。
手指夹着烟的姿势很随意，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常年干活而布满薄茧，指腹泛着淡淡的黄色。
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像是没察觉，只是偶尔抬眼看看窗外那片被墙壁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眼神里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又一口烟吸进去，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脖颈处的青筋隐约可见。
烟雾从他微张的唇间溢出，一部分沾在他的唇上，让那片薄唇看起来多了几分湿润的光泽。
他伸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边缘，指尖的动作带着一种克制的躁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地上很快落了三四个烟头。
赵川掐灭手里的烟，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着的东西。
手帕是浅蓝色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上面绣着的小雏菊图案也褪了色。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手帕，里面露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年轻的男生，并肩站在大学图书馆前的台阶上，笑得一脸灿烂。
左边的那个是他自己，穿着白T恤牛仔裤，头发短短的，眼神清澈。
右边的是江唯眠，穿着格子衬衫，胳膊亲昵地搭在赵川肩上，阳光洒在他们脸上，连空气都像是甜的。
这张照片是他们确定关系那天拍的。江唯眠偷偷攒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买了台二手相机，拉着他在校园里拍了一下午。
赵川记得那天江唯眠笑得像个傻子，说要把这张照片藏一辈子。
没想到最后藏着这张照片的人是他。
赵川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江唯眠的脸，指尖的温度似乎能透过相纸传过去。这张照片被他带进了监狱，藏在枕头下，藏在床板缝里，藏在所有能避开狱警视线的角落。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他都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一遍遍地看着这张照片。
他记不清自己把这张照片擦了多少遍。
刚开始是怕被人发现，后来成了一种习惯。
手指划过照片上的褶皱，把上面的灰尘和不小心沾到的污渍一点点擦去，就像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段快要被磨灭的记忆。
赵川长舒一口气，烟雾的背后是一张锋利消瘦的脸颊，他思绪空荡，江唯眠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和江唯眠见面。
想到这些年里，江唯眠写了无数的信，他都没有会，江唯眠早就生气了吧，想到这，他的脑袋里有浮现出一个可爱炸毛的江唯眠，他肯定恨透我了。
直到地上的烟头一个接着一个的掉落，赵川盯着那张照片许久……
监狱里的日子漫长而灰暗，每天重复着单调的劳动和枯燥的规矩，身边是麻木的面孔和压抑的空气。
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是这张照片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他想着江唯眠可能还在等他，想着出去后一定要亲口告诉他真相，想着他们或许还能回到过去。
可今天在工地上见到江唯眠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勇气都碎了。
他看到了江唯眠眼里的震惊，看到了那份难以掩饰的疏离，更看到了自己和对方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江唯眠现在过得很好，穿着干净的衬衫，做着体面的工作，而他呢？他是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劳改犯，浑身沾满了尘土和霉味，连抬头看他的资格都没有。
赵川把照片紧紧按在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比烟丝带来的灼烧感更甚。
他重新点燃一根烟，任由烟雾模糊了视线。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烟头在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弱的红光，明明灭灭。
赵川就那么坐在床沿，手里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一遍遍地看着，抽着烟。
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渐渐堆成了一小堆，像一座沉默的墓碑，埋葬着那些回不去的时光和说不出口的苦衷。
烟雾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呛得他喉咙发痛，眼睛发酸，可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只是盯着照片上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任由烟灰落在自己的裤腿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记。
夜还很长，烟还有半包，而他和江唯眠之间的路，似乎比这漫漫长夜还要黑暗，还要难走。
江唯眠没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车里坐了很久。
他想了很久，为什么赵川出狱了不跟自己说，赵川把他当什么了？为什么从来都不回信？自己每个星期都会给他写信，他都看了吗？
并没有吧？
愤怒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
江唯眠猛地发动车子，轮胎在泥地上打滑。
他知道去哪找答案——老张说赵川上个月刚来，那一定住在工地宿舍。
工地宿舍是栋摇摇欲坠的三层板房，墙皮剥落，窗户用塑料布糊着。江唯眠的皮鞋踩在锈迹斑斑的铁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牌已经脱落，只留下四个锈蚀的钉孔。
赵川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旧T恤和短裤。他走出淋浴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沿着硬朗的下颌线滑进衣领里。一米九的身高在狭窄拥挤的宿舍里显得格外突兀，他随意地擦着头发，走动时带起一阵风。
宿舍里住了六个人，此刻都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羡慕，几分敬畏，还有几分自惭形秽。
赵川长得确实帅，不是那种精致的好看，而是带着一种野性的、硬朗的帅气。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加上他常年干活练出来的结实身材，往那儿一站，就自带一种强烈的存在感。只是这份帅气被他身上的冷漠和“坐牢”的标签掩盖，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赵哥，今天来找你的那人……是你朋友啊？”一个胆子大点的工友小心翼翼地问。
赵川没回答，只是把毛巾搭在肩上，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旧书。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
江唯眠站在门口，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是一路找过来的，脸上带着未消的怒气。他的目光在宿舍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赵川身上。
宿舍里的人都被这气势汹汹的阵仗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的江唯眠和床边的赵川身上，空气里弥漫着尴尬和紧张。
江唯眠没有理会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他径直走到赵川面前，停下脚步。
赵川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下一秒，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江唯眠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猛地按住赵川的肩膀，俯下身，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带着愤怒和绝望的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砸在赵川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