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
七点整，“巷子深”饭馆的门被推开时，风铃叮当作响。裴怀鸣已经坐在靠窗的老位置，面前摆着一壶温热的黄酒，见江唯眠进来，朝他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呐，唯眠。”
裴怀鸣手顺势搭在江唯眠的肩上。
“先吃饭吧。”
江唯眠先行打断他的话，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拉过椅子坐下。”
江唯眠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黄酒的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驱散心底的寒意。“我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出狱时发的那身衣服，灰扑扑的，站在监狱门口的梧桐树下，像个迷路的小孩。”他自嘲地笑了笑，“我以前总说他野，像匹管不住的狼，可今天看他那样，我倒宁愿他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裴怀鸣夹了块排骨放进他碗里：“刚出来都这样，跟社会脱节了，得慢慢适应。”他顿了顿，“当年的事……他现在提吗？”
江唯眠摇摇头，指尖在杯沿上划着圈：“没提。路上我问他以后想做什么，他说先歇一阵子。
我知道他心里有坎，不光是蹲监狱这几年，还有当年……”他没再说下去，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酒液呛得他喉咙发疼。
当年赵川为了他亲手杀死了江凯，到头来，高考没考成，自己先进了监狱。
这件事像根刺，扎在江唯眠心里六年多，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喘不过气，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废物，老天爷给了他重活的机会，他依然没有改变赵川命运的走向。
“你也别太自责。”裴怀鸣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手背，“当年的情况特殊，谁都不想那样。
再说赵川那性子，决定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你拦也拦不住。”
江唯眠苦笑：“可我总觉得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
“这几个月，虽然赵川回来了，可我还是内疚，内疚自己的所作所为，每到深夜，我都会被床旁的台灯亮醒，它好像时时刻刻提醒我，赵川是因为我二进的监狱，我……我很内疚，我对不起赵川。”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裴怀鸣打断他，语气认真起来，“唯眠，这六年你做得够多了。每个月雷打不动去看他。
这话让江唯眠心里稍微松快了些。
“对了，你和张硕最近怎么样？”江唯眠换了个话题，不想总沉湎在过去的事里。
提到张硕，裴怀鸣的表情柔和了许多：“还那样，天天研究他的菜谱，前两天刚学会做松鼠鳜鱼，非拉着我当试验品，吃得我现在看到鱼都有点犯怵。”他嘴上抱怨着，眼里却满是笑意，“他还问你最近怎么不来看我们，说想你了。”
“等这阵忙完吧，”江唯眠说，“到时候我带着赵川一起过去？”
裴怀鸣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啊，张硕肯定高兴。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赵川现在的状态，见陌生人会不会不太舒服？”
“没有的事，这几年他好像长得更高了，也变得更帅。”江唯眠说
菜陆续上齐了，两人边吃边聊，大多时候是裴怀鸣在说些工作和生活上的琐事，江唯眠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饭馆里很热闹，邻桌的人高声谈笑着，夹杂着碗筷碰撞的叮当声，烟火气十足，却衬得他们这桌格外安静。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裴怀鸣忽然开口，语气严肃起来，“赵川出来了，你们俩……”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重重砸在江唯眠心上。
他放下筷子，望着窗外的夜色，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模糊一片。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这六年年我无数次想过他出来的场景，想过我们要怎么重新开始，可真到了这一天，我反而慌了。”
他和赵川在一起七年，从青涩的校园到步入社会，彼此早已成了对方生命里的一部分。可监狱这道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跨过去。
“他刚出来，肯定有很多不适应，你多担待点。”裴怀鸣说，“但唯眠，你也得想清楚自己要什么。这三年你苦等他，是因为心里有念想，可现在他回来了，你们得重新磨合，过去的问题、现在的隔阂，都得一点点解开。”
江唯眠点点头，他知道裴怀鸣说得对。“我想先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找份轻松点的工作，慢慢融入生活。至于我们……”他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坚定，“我不想放弃。七年的感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裴怀鸣笑了，举起杯子：“这才像你说的话。来，敬你，也敬赵川，希望他能早点走出来。”
“敬我们。”江唯眠碰了下他的杯子，酒液在杯盏间晃出细碎的光。
吃到快九点，饭馆里的人渐渐少了。裴怀鸣结了账，两人并肩走出饭馆，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江唯眠裹紧了外套。
“我送你回去？”裴怀鸣问。
“不用，我自己开车来的。”江唯眠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张硕等急了。”
裴怀鸣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唯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扛着。”
“知道了。”江唯眠笑了笑，看着裴怀鸣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坐进车里，他没有立刻发动，而是拿出手机翻到赵川的号码。犹豫了很久，发了条信息过去：“早点休息，明天我过去看你。”
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川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江唯眠看着那个字，心里忽然踏实了些。他发动车子，汇入夜色中的车流。前路或许还有很多坎坷，但只要两个人都还在，总有走过去的一天。
自从赵川搬到江唯眠住的地方又一阵子了，江唯眠住在豪华地段的市中心，赵川从来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江唯眠先是带着他去西餐厅吃了一顿，之后就是各种逛街买衣服，江唯眠一时兴起就给赵川买了一堆的衣服和几套西装。
“不用，我平时穿不着西装，太浪费了。”
江唯眠在一旁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将手中的西装往他身上比划着，“我就想给你买，你管不着。”
几套衣服下来就花了几万块钱，赵川看着心疼，但还是拗不过江唯眠。
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赵川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江唯眠居然还会带着赵川逛街买衣服。
清晨五点，赵川的生物钟准时将他唤醒。
监狱六年养成的习惯像刻在骨头里，连呼吸都带着规律的节奏。
他轻轻挪开江唯眠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动作熟练得像拆解一枚哑弹——既要确保分离，又不能惊动沉睡的人。
厨房的灯光昏黄，赵川往保温杯里灌满热水，这是江唯眠起床后要喝的第一样东西。他的手指擦过橱柜边缘，那里贴着一张便利贴："阿川，今晚公司聚餐，不用等我吃饭——眠眠"。
字迹工整得刺眼，和六年前那个在超市清单上画小猫的男孩判若两人。
保温杯放在床头柜时，赵川的目光扫过江唯眠的睡颜。
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扇形阴影，嘴角微微上扬，可能正做着什么好梦。
他的视线下移，停在搭在椅子背上的西装——深灰三件套，袖口的黑玛瑙扣子在微光中闪烁。
赵川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欣慰又藏着隐隐的担忧。
他轻手轻脚地坐到床边，手指不自觉地抚过江唯眠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一室的静谧。
江唯眠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嘴里嘟囔了几句，赵川凑近去听，却只听到含混不清的音节。
他忍不住低低笑了笑，这熟悉的孩子气即便过了六年也还在。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城市的喧嚣声也隐隐传来。赵川知道，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涌进房间。
“阿川……”江唯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赵川回头，就看到江唯眠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像只可爱的小兽。
“醒了？喝点热水。”赵川把保温杯递过去。还不忘在他的发顶上吻了吻。
江唯眠接过，喝了一口，然后眯着眼笑：“真好。”
“好什么？”赵川看着他一头凌乱的头发，帮他捋了捋。
“清晨，一睡醒，你就在我身边，真幸福。”
赵川闻言笑了笑。
“我以后都在。”
赵川看着江唯眠：“昨晚聚餐怎么样？”
江唯眠耸耸肩：“就那样呗，一堆人假模假式地敬酒，我都快烦死了。”
他放下杯子，凑到赵川身边，“阿川，今天你陪我去个地方呗。”
“哪儿？”
“以前咱们常去的那个公园。我好久没去了，有点想。”江唯眠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赵川点点头：“好。”
两人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了门。
江唯眠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公司里谁谁谁又闹了笑话，谁谁谁又在背后使坏。
赵川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句。
到了公园，还是记忆中的样子。绿树成荫，湖水波光粼粼。
他们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江唯眠突然停下，指着湖边的长椅说：“川哥，你还记得吗？咱们以前经常坐那儿。”
赵川当然记得，那时候他们还年轻，无忧无虑，坐在那张长椅上谈天说地，憧憬着未来。可一场变故，让一切都改变了。
“川哥，这六年你受苦了。”江唯眠突然说，声音有些哽咽。赵川揽过他的肩膀：“都过去了，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他们在长椅上坐下，看着湖水发呆。
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惬意。
仿佛时光又回到了从前，那些美好的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
突然，江唯眠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好，我知道了，马上回去。”
他挂断电话，无奈地看着赵川，“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回去处理。”
赵川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工作重要。”
江唯眠站起身，有些愧疚地说：“阿川，等我忙完这阵，咱们再好好出来玩。”
赵川点点头：“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