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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e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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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暗处中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程遂手里还握着枪,但心里已经放松了几分警惕。
中央仓库区探照灯的光线无法覆盖到集装箱区域,程遂看不清对方的脸,但那人开口后,程遂确定了心中所想。
那人道:“程遂,真是你。”
和小时候一样,祁阳的语气总是带着半分狠劲儿,哪怕换了更好的发声器,听起来和常人无异,那股咬着牙对抗着什么的感觉也仍然存在。
而不一样的,则是她那比常人更为轻盈的步态。
“装了钛纤维外骨骼?”程遂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的变化:“还是说,荒原城医学奇迹?”
“哈,”祁阳道:“你倒是没变,同理心缺乏,你的档案上记载过这个,知道吗?”
“很客观。”程遂平淡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祁阳手里也握着枪,但枪口朝下。
“我来做外科手术。”程遂如实回答。
但事实到底走到哪条偏路上去,他并没能预期到。
祁阳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声音:“鬼话连篇,不过无所谓了,程遂,”祁阳抬起枪口:“你和你那位同伙,搞砸了我的计划。”
程遂握着手的枪很稳,枪口对准暗中那身影的心脏。
他已经听到了凌的脚步,由远及近向他跑来,但他并不想等着他来救自己,他能听到凌的呼吸比平时稍重,或许是受了伤,所以,理应由他来保护他。
他在考虑是否在凌赶到之前,尽快消除危险。
祁阳掰开保险:“但是,看在青梅竹马的份上,我不会杀你。”
“我还得谢谢你?”程遂道。
“没错,”祁阳笑了笑:“你是得谢我,并且,还不止这一件。”
暗处中,祁阳的耳朵动了动,随即道:“程遂,时间有限,记着我的话。”
程遂几乎可以肯定,祁阳身上的变化不止是能独立站起来,或是能像常人一样发出声音这么简单,她或许还有超出常人的感官,比如,和自己一样的听觉。
“你说。”程遂道。
祁阳道:“我看到过一些资料,你的病,我是指你的心病,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程遂沉默,他脸上的神情还没有任何变化,但大脑已经禁不住在回想,那段梦魇般的回忆,他听到求救、可怕的割裂声、装甲悬停机搅动气流...
那时他身在哪里?那个求救的人在哪里?
那个人和他有关系吗?
...他有些茫然,随即无助地发现,除了骇人的片段和感官感受之外,他竟完全无法回想起这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或许是年纪太小的缘故?那时他几岁?在福利院?或是更早?
全都是模糊的概念,仿佛只是为了恐惧而恐惧。
正当此时,祁阳似乎听到了什么,缓缓说道:“程遂,下次再见到的时候,希望你站在我这边。”
她突地向着程遂的脚边开了一枪:“你的同伴到了,后会有期。”
程遂再次看向祁阳的方向时,那里已然空无一人。
凌喘着气赶到程遂身旁,看到有些怅然的程遂。
而此刻,舍命设计试图治好程遂的PTSD的凌,说了跟祁阳一样的话:“你的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医生。”
程遂一时间有些理不清头绪,他只是个在福利院长大、性格存在天生缺陷的普通人,伴生了二十来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越来越严重不假,但接二连三超出预期的事件让他逐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而现在,一个职业杀手,和一个疑似绑匪的人,站在两个立场、不约而同地告诉他:你的病可能不是那样。
那是什么样?
回过神来,程遂看着凌似乎恢复不少,贴着血小板激活贴,穿着他那件比少年身形大了一号的外套,已经悠然地从手术椅上跳下来,从尤金医生的抽屉柜里翻出了一块糖片。
没看错的话,那是一片儿童复合维生素补充片。
“凌,”程遂道:“你救下的那个女人,是谁?”
“薙野京美。”凌嚼着糖片:“素子集团的千金。”
程遂有些没想到对方毫无隐藏,看来祁阳所说的情况,凌并不知情。
“怎么?”凌似乎被糖片的人工糖精甜到,微微皱了皱眉:“你认识?”
程遂摇摇头,财阀集团的千金,他当然不认识。
但祁阳说她并非好人,他不知真假,只觉得被卷进某种风波,就像在绿洲遭遇白色上帝的劫持。
“绑架她的人呢?是什么人?”程遂又问道。
凌又回到程遂跟前,似乎明白程遂的顾虑,难得认真对他道:“医生,刚才出现在港口的那个祁阳,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程遂想了想,向凌微微点头:“她和我在市福利院一起长大,准确说,一起长到十六岁,之后再无联络,直到今天。”
“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凌若有所思,随后恍然大悟般用手肘碰了碰程遂:“哈,青梅竹马。”
这算哪门子青梅竹马,程遂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杀手。
凌笑得很张扬:“抱歉,你继续。”
“...她似乎很强,按你的话说,很有天赋。”程遂道:“能听到我听到的东西,找到我的位置,脚步很轻,不受反制元件干扰。”
“是吗?”凌撅起嘴,对这评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
“当然,差你很远。”程遂平静道。
“但是,她在福利院的时期,甚至要依靠外骨骼才能站起来。而她说,如今这一切是拜我们救下的人所赐。”
“素子集团?”凌回道:“他们确实是靠义体制造起的家,所以,她也受了素子集团的委托?”
程遂却摇摇头:“相反,她似乎是这场绑架的策划者。”
凌似乎来了兴趣,眼睛里闪着光:“那岂不是坏了她的计划。”
程遂道:“是。”
凌眼睛弯了起来,将这场杀手的委托始终缓缓向程遂道来:“一周前,素子集团发布了杀手委托,任务目标是营救某个被绑架的人,委托金十分可观,当然,委托是匿名发布,但crawler发现背后是素子集团的掌权者,不过那会儿,薙野京美还处于下落不明的状态,直到昨天,他们向素子集团发去筹码,crawler才循迹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所以,你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程遂总结。
“我们这行除了目标人物是老人小孩的,其他委托究竟由谁发起、要做什么、仇怨如何,不会过问。”凌的神情难得有些严肃:“绑架救人更没什么道德风险,毕竟,绑匪能有几个好家伙”。
看来,两人只是误闯了这场由祁阳策划的绑架案中,按理来说,程遂作为不知情的参与者,自然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但祁阳说的话让他忍不住思考,他和祁阳一起长大,对方不太可能是什么恶劣的绑匪,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身上的变化很大,心里呢?
凌吃完糖片,尤金医生的助手小哥似乎也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温柔地走过来检查起凌的伤口。
“看起来不碍事儿了,但注意两天内不要使用肌肉辅助元件,”小哥看了看时间:“尤金医生还得有一会儿,要等他吗?你们如果有事儿的话...”
凌的眼睛升起狡黠的笑意:“我们没事儿,倒是你,奈奈生,你有事儿?让我猜猜...忙着约会去?”
“哪有!”奈奈生的脸唰地红作一片:“我哪有什么约会。”
“那这是什么...”凌眼疾手快,从前台上抓起一个精巧的手工机械件,粉色的铜制手套,手背上用某种发光的元件勾勒了几个未完成的字样,凌将那东西举得很高,边看边念:“fr...谁,你对象?你交了个叫frank的男朋友?”
奈奈生赶忙一把抢过,通红的脸已经超过害羞,到达恼羞成怒的境地:“什么男朋友,是FREE!明天是瑞文纪念日,你才是天天想着约会吧,连这都能忘!”
“啊!”凌拍了拍脑袋:“还真是。”
每年秋收祭后的第二天,即是瑞文纪念日,独属于荒原市地下帮派、职业杀手、底层人民或任何反抗群体的节日,为纪念多年前反抗市政厅与财阀联合暴政而牺牲的英雄瑞文而来,尽管在官方记载中,那个人与那场反抗甚至都并未存在过,但底层人民们仍然每年记着、也每年为此准备,直至今日,纪念日或许甚至已经变成了某种狂欢的由头,但总有人传承着那份反抗精神,告诉比自己更为年轻的人:为自由而战即是勇气。
程遂在市福利院长大,接受的是市政厅提供的教育,自然从未参与过这类纪念,而现在又身为市政厅管辖部门的一员,看到有市民为了延续反抗市政厅的精神而尽心准备着,他自然稍有不安,好在对方并不知道他是谁,他想,尽量只把他看作和凌一样的属于底层市民或暴动分子的一员就好。
但凌却依旧发挥他唯恐天下不乱的本领,哪壶不开立即提起哪壶,肆意的笑着道:“医生,你一定得来。”
程遂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天凌经受电子排异痛的样子,那是一种自毁式的柔软,像在黑夜中被感染后开出玫瑰的异常荆棘,除了那种情况,其余大多时候的凌,都是这样肆意无羁的,所以,还有别人看过凌的那一面吗?怎样才能只供他一个人欣赏?把他囚禁起来?或是将其他看过的人抹除?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并不好,不对,不正确。
奈奈生则是在一旁对凌投去鄙夷的眼神,小声嘀咕:“看吧,到底是谁天天想着约会。”
凌很兴奋,没去接这话茬,而是接着对程遂道:“毕竟你是市政厅的人,没有领略过瑞文节的盛况。”
“嗯?”奈奈生道:“市政厅的人...?”
程遂皱了皱眉,想着如何对奈奈生解释。
但凌笑得实在很好看:“正好,我给医生准备的礼物,也是明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