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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氧气的重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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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短暂联系不上沈听澜的细微不适，像一滴水落入热油，短暂地刺啦一声后，表面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林见阳的生活依旧围绕着学校、篮球、游戏，以及见缝插针地黏着沈听澜展开。
周三下午的体育课，是班级篮球对抗赛。林见阳作为主力，在一次激烈的篮板争抢中，落地不稳，狠狠地崴了一下脚踝。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他当时就倒吸一口冷气，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同学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扶到医务室。校医检查后，说是软组织扭伤，不算太严重，但需要冰敷、静养，最近几天肯定不能剧烈运动了。
挫败感和疼痛让林见阳蔫儿了不少。他靠在医务室的床上，看着迅速肿起来的脚踝，第一反应就是摸手机。手指划开屏幕，那个熟悉的号码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要拨出去。
——“哥，我脚崴了，好疼。”
——他几乎能想象沈听澜接到电话后，会用什么语气问他具体情况，可能会微微蹙眉，然后冷静地告诉他先冰敷，别乱动，甚至可能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赶过来。
这个念头带来一种强烈的、几乎是本能的心安。
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拨号键的那一刻，他顿住了。
沈听澜这周有个非常重要的项目中期答辩，就在明天。昨天通电话时，他还听出沈听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现在这个时间，他肯定正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做最后的准备。
一股莫名的犹豫攫住了林见阳。
这点小伤，好像……没必要打扰他吧？他自己也能处理。校医已经看过了，休息几天就好。告诉沈听澜，除了让他担心和分心，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这种“体贴”的念头，对林见阳来说，陌生得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以往，哪怕是手指被纸划了道小口子，他都会咋咋呼呼地伸到沈听澜面前求安慰。可这一次，一种更强烈的、不希望给对方添麻烦的情绪，压倒了依赖的本能。
他最终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只是点开微信，在几个死党的小群里哀嚎了一句：“兄弟们，小弟脚崴了，求安慰！未来几天的篮球场失去了一位巨星！”
群里立刻炸开锅，各种插科打诨的表情包和慰问以及无情的嘲笑刷了满屏。赵峰和孙炜还表示放学后就来医务室“瞻仰”他。
热闹是别人的。林见阳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安静的校园，脚踝一阵阵抽痛，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些。同学朋友的关心很热闹，却好像隔着一层什么，无法真正触及那份因为疼痛而变得格外敏感的脆弱。
原来，氧气在的时候不觉得，一旦需要用力呼吸却感受到稀薄时，它的重量才会如此真切。
放学后，赵峰和孙炜果然来了，一左一右架着他，把他送回了家。林妈妈看到儿子一瘸一拐的样子，自然是心疼得不行，忙前忙后地给他拿冰袋、倒水。
林见阳瘫在沙发上，享受着母亲的照顾，心里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他甚至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门口，仿佛在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往常一样，用指纹打开门锁走进来。
当然，门口空无一人。
晚上临睡前，手机屏幕亮了。是沈听澜发来的消息，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
「答辩刚结束。一切顺利。」
「你今天怎么样？」
看着屏幕上简短的文字，林见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开，比脚踝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忽视。他几乎能想象出沈听澜在高强度脑力活动后，带着疲惫却依然记得给他发消息的样子。
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徘徊了很久。他想说“我脚崴了，好疼”，想撒娇，想听沈听澜用那种沉稳的声音安慰他。
但最终，他删掉了打好的字，重新键入：
「恭喜哥！我就知道你最牛了！」
「我挺好的呀，刚打完游戏，准备睡了！」
他选择了报喜不报忧。这是一种他从未对沈听澜使用过的、生疏的“懂事”。
消息发出去后，沈听澜很快回复了一个简单的「嗯，早点休息。」
对话结束了。林见阳放下手机，房间陷入黑暗。脚踝还在隐隐作痛，而心里那个因为“懂事”而空出来的角落，仿佛有冷风吹过。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和沈听澜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他以前从未深思过的、不对等的依赖。他一直理所当然地索取着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却好像……很少去考虑那份关怀背后的重量。
这份认知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意识，像一个沉默的种子，在黑暗的土壤里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