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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影中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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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风管道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狭窄的空间逼仄得让人呼吸困难。沈衿蜷缩着身体，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管壁，每一次吸气都带起胸腔火辣辣的疼痛，那是刚才剧烈运动和撞击留下的后遗症。
管道外，清道夫狂怒的咆哮和撞击声持续不断，整个管道都在随之震颤，簌簌落下更多的灰尘和不明碎屑。但这疯狂的声音，此刻听在沈衿耳中，却奇异地带来了一丝安全感——因为它被坚固的金属管壁隔绝在外。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虚脱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极度紧张后的生理反应。他抬起手，抹去糊住眼睛的汗水和灰尘，努力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适应，并试图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个声音……
清冷，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在那种生死关头，却拥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它精准地指出了生路，而沈衿，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服从。
是谁？
无限世界里会有好心人吗？尤其是在这种自身难保的副本里？沈衿的第一反应是怀疑。但对方救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那个人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异常熟悉，连第几个通风管道可以躲避都一清二楚。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管道入口处的光线微微一暗。
沈衿瞬间绷紧了身体，警惕地望向洞口。
一道身影动作利落地钻了进来。他的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即便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也显得从容不迫，与沈衿刚才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
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闪烁不定的微弱光线，沈衿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简单的黑色作战服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肤色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冷白，五官轮廓清晰利落，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如同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此刻正平静地落在沈衿身上。
是他。沈衿几乎立刻确认了。就是这个男人发出的声音。
男人钻进管道后，并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就着洞口的光线，快速检查了一下管道内部的结构，似乎在确认安全性。然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沈衿，那目光带着一种纯粹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而非看待一个活生生的人。
逼仄的空间因为他的进入而显得更加拥挤。一股淡淡的、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冷冽电子器械的味道萦绕开来，奇异地驱散了一些管道内的污浊臭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管道外怪物不甘的撞击声作为背景音。
沈衿喉咙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因为之前的奔跑和紧张而有些沙哑：“……谢谢。”
除了道谢，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问对方是谁？为什么救自己？这似乎都显得多余且不合时宜。
男人没有回应他的道谢，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他移开目光，从作战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屏幕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仪器，手指快速在上面操作了几下。仪器的光芒映亮了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疏离和非人。
片刻后，他收起仪器，再次抬眼看向沈衿。那双眼睛的压迫感，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几乎让人无所适从。
“沈衿？”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没有起伏的调子，像是在确认一个代码。
沈衿心里猛地一紧，瞳孔微缩。他认识自己？！
“……是。”沈衿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大佬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他这种底层挣扎的新人，按理说根本入不了这种级别玩家的眼才对。除非……是因为自己那“著名”的灾星体质？
一个荒谬又令人不安的猜想在他脑海中形成。
男人——顾晏，得到了确认，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说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下一个副本，‘诅咒医院’，跟我组队。”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直接下达了指令。
沈衿彻底愣住了，大脑一时有些处理不过来这过于跳跃的信息。组队？和排行榜第一的顾晏？这简直像天方夜谭。他这种走到哪塌到哪的体质，别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位大佬是嫌命长吗？还是说……别有目的？
巨大的疑惑和本能的警惕让沈衿脱口而出：“为……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顾晏的目光掠过沈衿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攥紧的手，那手腕瘦削，皮肤苍白，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然后，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沈衿脸上，说出了那句让沈衿终生难忘的话：
“我缺个吉祥物。”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你触发隐藏任务和规则异变的概率，很有意思。”
沈衿：“……”
吉祥物？很有意思？
他该为这个评价感到荣幸吗？还是该感到一种被物化的屈辱？但奇异的是，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厌恶、排斥和恐惧之后，这种直白到近乎冷酷的“利用”宣言，反而让沈衿稍微放松了一丝紧绷的神经。
至少，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不是无缘无故的善意，而是基于某种“价值”的考量。
见沈衿沉默，顾晏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规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跟着我，你不会死。”
说完，他便不再看沈衿，向后靠了靠，找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竟然开始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组队邀请，以及那句重若千钧的承诺，都只是随口一提的小事。
管道外，清道夫的咆哮声似乎渐渐远去，或许是失去了目标，又或许是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管道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
沈衿看着身旁这个闭着眼睛、气息平稳的男人，排行榜第一的传说人物，心里乱成一团麻。怀疑、警惕、荒谬感，还有一丝绝境中看到唯一救命稻草的微弱希望，所有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顾晏一定别有目的，自己这诡异的“运气”或许对大佬有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利用价值。这很可能是一个更危险的陷阱。但……比起在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他而崩坏的副本里孤独惨死，抱住一条已知的、而且是世界上最粗的大腿，似乎是眼前唯一、也是最理性的选择。
至少，顾晏说了“不会死”。以他的身份和实力，这个承诺，或许比任何保证都更有分量。
生存的欲望，最终压过了一切疑虑。
沈衿舔了舔更加干涩的嘴唇，在昏暗与寂静中，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管道外的余震掩盖，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断：
“……好。”
他选择了相信，或者说，他选择了抓住这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无论这光亮之下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阴影。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闭目养神的顾晏，那几乎没有弧度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