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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想起昨晚李临沂的叮嘱,夏语凉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不知如何作答,他明白李临沂这么说的用意,其实即使李临沂不说,他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他当然知道林程邀请他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去做客那么简单,一定还为了昨晚的事儿。
      昨晚余小飞的一通胡闹,无形中是在将尹宁对林程的心思公之于众,即使大家早就心知肚明,只是窗户纸一旦被捅破,林程便再也没了逃避的余地,而这也正中了尹宁的心思,他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借着余小飞的口,让林程快些作出决断。
      很明显,尹宁是在逼林程。
      逼着他给出答案。
      而林程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想必也是迫于无奈吧......
      夏语凉将手机放在枕边,手指一下一下敲着床单,眉心轻蹙。
      他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复杂的局面。
      如果只是平常的小事,他当然乐意做朋友间的桥梁。
      可这一次不一样——
      他清楚林程的心意。
      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感到无比为难。
      他不想成为林程拒绝尹宁的传话筒。
      更不想教林程如何拒绝自己的朋友。
      那种感觉,就像是亲手拿着刀子,在朋友心上捅下去。
      更何况——
      夏语凉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尹宁那些嬉笑着、撒娇着,偶尔又落寞地低头的画面。
      即便理智告诉他,这是别人的选择、别人的感情,跟自己无关。
      可情感上,他还是无法坦然置身事外。
      尤其是——
      如果到最后,尹宁知道了林程是在见了自己之后,才作出的决定呢?
      那他该怎么办?
      他想象着尹宁失落地笑着问他:“小凉,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得罪你了?”
      那画面让他心头一阵刺痛,胸口闷的发紧。
      他不想当帮凶。
      他知道,友情其实很脆弱。
      脆弱到,哪怕只是一点点误会,一点点不能被解释清楚的心结,便足以让它轰然倒塌。
      友情,经不起猜忌。
      也经不起一次有意无意的伤害。
      但其实,私心里——
      夏语凉倒是真的挺希望,林程能和尹宁在一起的。
      那样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之后大家再见面,不用尴尬,不用疏远,依旧可以像以前那样,笑着开玩笑,拍着肩膀,什么也不必提起。
      更何况,尹宁是真心喜欢林程的。
      这一点,夏语凉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得到尹宁为林程做出的种种改变——
      变得更加克制,更加温柔,甚至在某些时候,连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那种小心翼翼的努力,旁人或许觉察不到,但夏语凉一清二楚。
      只是,可惜。
      感情的事,从来勉强不得。
      夏语凉也曾动过念头。
      要不要借着这次机会,劝劝林程?
      告诉他尹宁有多好,告诉他两个人在一起也许可以试着慢慢靠近。
      可念头一生,又迅速熄灭了。
      他想起KTV里李临沂说的话——
      林程是那种观念极其固执的人。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哪怕别人怎么劝,怎么努力,也撼动不了他半分。
      勉强只会让彼此更痛苦。
      夏语凉叹了口气,心里暗自作罢。
      更何况——
      尹宁一向心高气傲。
      如果他知道,自己这份感情是靠着卑微求来的,哪怕只是稍微觉察到一点点不对劲——
      以尹宁的性格,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哪怕心如刀绞,也绝不会再回头。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般的心理斗争后,
      一向不擅长拒绝的夏语凉终于硬起心肠,简短而礼貌地回了条消息:
      【对不起,林程,我明天没空。】
      发完后,他立刻把手机一丢,像甩掉烫手山芋一样,决心不再回头看一眼。
      也许是被内心翻江倒海的纠结和愧疚绞得头晕,
      夏语凉像只断了翅膀的扑棱蛾子般在床上胡乱地蹬了蹬四肢,
      载着满满的求生欲放声哀嚎:
      “做人好难啊!我只想安静地当一条咸鱼!!”
      他正沉浸在这可怜巴巴的自我放逐中,手机铃声又不合时宜地在耳边炸响。
      夏语凉打了个激灵,心里瞬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来电显示,赫然写着两个字:林程。
      “就不能放过我吗……”夏语凉抱着被子嘀咕,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但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咬牙接起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对面林程如同见鬼一般哭丧着嗓门大喊:
      “小凉!!你明天必须有空啊!!你要救救我!不然我就死定了!!”
      夏语凉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手机拿远了点,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膜。
      “可是……”他无奈地说道,“这是你的事儿啊,我怎么帮你?”
      “我知道是我的事!!”林程那头急得快哭了,“可你得教教我啊!”
      “教你?”夏语凉被他的语气逗笑了,“我怎么教你啊?你就有什么说什么不就好了?”
      “不行!我一句也说不出口啊!!”
      “我也不会啊!”
      “少来!”林程嘶声控诉,“你就是不想教我!你肯定会的!!”
      “我会啥?”
      “匈语啊!!!”
      夏语凉:“……”
      匈语?!
      夏语凉愣住了。
      一时没竟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你说啥?”
      电话那头,林程咬牙切齿地重复:“匈!牙!利!语!”
      夏语凉彻底石化。
      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脑袋里像被人扔了一锅浆糊,混乱到无法运转。
      林程是想用——匈牙利语,和尹宁——告白??
      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们……我们真的还活在同一个时空吗??
      “小凉?你在吗?喂喂喂!别装死啊!”
      电话那头,林程急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像是担心他真晕过去了一样。
      夏语凉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劲。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狐疑地问:“……所以,你找我,不是为了尹宁的事?”
      “不是啊!”林程立刻大声否认,一点犹豫都没有,“我找你,是想让你教我学匈语啊!下周一就场测试了,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李临沂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他让我来找你的啊!”
      夏语凉:“???”
      他赶紧拿起手机,反复翻看聊天记录。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李临沂压根没提过半句要让他教林程。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昨晚那么大一出——余小飞哭着抱着垃圾桶、尹宁冷着脸拉黑余小飞、陆旭半夜去街上捞人……
      他原以为林程心里多少应该有点数,起码能意识到气氛已经微妙得不能再微妙了。
      结果这家伙倒好——
      居然压根就不知道?!
      一副岁月静好、考试优先的小学生心态,
      一点都没被昨晚的风波波及,
      仿佛活在平行宇宙。
      夏语凉抱着手机,头皮发麻,整个人宕机了两秒钟。
      一股说不清的荒谬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夏语凉差点没当场笑出声。
      “你……你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夏语凉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时,声音里隐隐带了点责备。
      林程那头顿了顿,语气比刚才明显平静了许多,带着点无奈:“知道啊。今天早上,他们都和我说了。”
      夏语凉心口一紧,又问:“那你……不打算和尹宁说点什么吗?”
      他是真有些窝火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既然心里早有了答案,
      那就干脆利落地说清楚啊。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又算什么?
      让尹宁一个人吊着一颗心,算什么?
      电话那头,林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我……我说了啊。”
      “那天在KTV后,尹宁有跟我说过他的想法,我当时就已经拒绝他了。很清楚地拒绝了。”
      他语气平静得让人心里发凉。
      “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夏语凉怔住了。
      原来——
      早就已经拒绝过了啊。
      他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通话时间,心脏像被人用力攥住,闷得发疼。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
      那尹宁为什么什么也没告诉他?
      难道自己在他心里,就这么不重要吗?
      难道自己,还不值得他分享这些喜怒哀乐了吗?
      想到自己刚才还在为尹宁焦头烂额、满心焦虑,
      还在幻想着该如何小心地保护这份友情——
      夏语凉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一个在独角戏里,用力过猛的小丑。
      努力着,热情着,却可笑得一塌糊涂。
      他沉默了良久,
      才像是从冰水里捞出嗓子一样,哑声吐出两个字:
      “没有。”
      电话那头的林程似乎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落差,连忙补救道:
      “哎,小凉,你别多想啊!尹宁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可能……可能是觉得不知道怎么说吧,觉得尴尬,丢面子,等他缓过来了,说不定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夏语凉自己也不确定了。
      只是觉得心里那块地方,空空荡荡的,冷得厉害。
      但他终究没办法追着人家逼问。
      友情这种东西,原本就该是自愿的,
      一旦需要用力去维系,那就已经变味了。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僵硬地应道:
      “嗯,你说得对。”
      但其实,林程的话并没有真正安慰到他。
      夏语凉闭着眼,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过往的种种细节。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主动向尹宁敞开心扉。
      而尹宁呢?
      总像是一只警惕的刺猬,
      筑起一层又一层坚硬的壳。
      只有夏语凉,像个傻子一样,耐心地寻找壳上那细小的裂缝,
      小心翼翼地,拼了命地钻进去,
      才能触碰到那一点点柔软的温度。
      可很快——
      那个裂缝又会被尹宁悄无声息地修补上。
      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三年的时间。
      三年——
      竟然也无法让尹宁对自己多一点信任吗?
      夏语凉开始迷茫了。
      是尹宁天性如此,
      还是——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值得被信赖的人?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可以理解尹宁的做法,
      可失落就是失落,
      情绪从来骗不了自己。
      “哎,好了好了,你也别多想了。”
      电话那头,林程再一次安慰,声音温温的,带着点憨憨的认真。
      “不过,我现在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一开始要拒绝我了。”
      夏语凉苦笑了一声,声音软下来些:“是啊。”
      “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教你怎么拒绝尹宁呢!”
      他轻叹着,带着一点自嘲,“那种事,我可干不出来。”
      既然话已经挑开了,
      他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怎么可能!”林程立刻说道,“你俩是朋友,我要是让你干那种事,不就成了罪魁祸首了?”
      夏语凉愣了愣,心里那股闷着的情绪,像被一只温柔的手拍了拍。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粗心。
      “你似乎没有我看上去那么傻啊。”
      他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语气也终于轻松了些。
      “谁跟你说我蠢了,我那是大智若愚!”林程哼哼着,极力为自己挽尊。
      夏语凉失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故意道:
      “行了,匈语的事你自己搞定吧!我挂了啊!”
      “哎哎哎别别别!”林程立刻求饶,声音急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忽然,他好似悟出了夏语凉话中的深意惊喜的问道,“所以你刚刚是答应明天来我家帮我补习了是吗?”
      “你猜。”
      “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林程爆发出一阵如释重负般爽朗的笑声,他笑得像个终于逃过劫难的小孩。
      又忙不迭地奉承道:“夏语凉,我就知道你心地好!你怎么可能忍心看着我毕不了业呢?”
      夏语凉被他这番彩虹屁逗得失笑,懒懒地翻了个身,声音里带着点调侃:
      “可是你们研究生都要学什么匈语啊?”
      说着,他还是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
      虽然日常对话没问题,但要是涉及到专业名词,他也不敢打包票能教得来。
      “害,这你就别担心了!”
      林程吊儿郎当地挥挥手,
      “这门课就是个选修,凑学分的,不难。估计考的也就是最基础的,什么问好、数字、日常交流之类的。”
      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相信你肯定行!”
      到底谁相信谁啊……
      夏语凉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只淡淡地应道:
      “行,那明天见吧。”
      夏语凉盯着天花板,静静地躺着,心里乱糟糟的。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昨晚李临沂叮嘱他说的是“以后”。
      想必,他早就知道了尹宁告白失败的事。
      而且,比他想象中,更早,更清楚。
      他们的缘分,起于尹宁。
      而如今,哪怕无心,哪怕只是顺势而为,
      在尹宁眼里,都会成了一根扎在心口的刺。
      拔不掉,忘不了。
      黄昏的光线斜斜地切进卧室,将夏语凉的影子拉得很长。夏语凉的指尖轻轻拂过那本《Vezethet-e a COVID-19 pandémia globális gazdasági ?sszeomláshoz》,这是他在一次经济选修课上研究的题目,是关于新冠是否会引发经济危机的,这也是他的得意之作,烫金匈牙利文书名此时在那个只能容纳得下一个人的小屋里泛着黯淡的光泽。书脊处的皮革已经有些干裂,像是太久未被触碰的记忆。他小心翼翼地翻开扉页,纸页在指尖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积尘在光束中扬起细小的漩涡,纸张散发出淡淡的霉味与遥远的油墨香。
      许久没看了,倒是觉得有些生疏了。
      "Lássa Cseng...还是别让尹宁知道吧。"
      这句匈牙利语不自觉地从唇间滑出,又迅速消散在小屋的静默里。书页间夹着的枫叶标本已经泛黄,那是三年前在布达佩斯交换时随手夹入的。
      如今叶片经络清晰得刺眼,就像此刻他心中逐渐显现的抉择。
      可惜命运从不给人预览的机会,就像离心机一旦启动,那些被分离的真相终将在惯性的作用下,无可挽回地撞向现实的管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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