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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少年的猜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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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哥哥你好凶哦!"姚跃捂着额头夸张地哀嚎,手指缝隙间却偷偷观察着夏语凉的反应。路灯的光晕染在少年委屈的表情上,将他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他忽然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涩:"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夏语凉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山间的夜风突然变得喧嚣,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那句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没有否认,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上李临沂的消息提示还亮着,像一团小小的火焰。
石板路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两个人的轮廓在路灯下模糊地交融。姚跃突然加快脚步,转身拦在夏语凉面前。逆光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其实我觉得...那个人也喜欢你。"
"什么?"夏语凉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烙在他心上。远处教堂的钟声恰好敲响,惊飞了栖息在树梢的夜莺。
姚跃没有错过他瞬间紊乱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少年向前一步,山间的雾气在他们之间缭绕:"他在明知道会惹你生气的情况下还说那些话..."姚跃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不是关心是什么?"
夏语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突然想起那个雨夜,李临沂撑着伞找到浑身湿透的他时,眼中翻涌的情绪——那不仅仅是一个朋友会有的担忧。
"你不了解..."夏语凉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那团黑色的轮廓正在路灯下微微晃动,"他对我只是..."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掐住了喉咙。
姚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年的掌心温热潮湿,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度:"正常人谁会为了不在乎的人费这么多口舌?"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夏语凉腕间的脉搏,那里的跳动快得惊人,"更不会在吵架后还主动帮忙解决问题。"
夜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夏语凉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突然想起李临沂书桌上那个相框——里面是他们去年在圣安德烈小镇的合影,被他以为早就扔掉了。
"哥哥,"姚跃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片羽毛落在水面上,"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顿了顿,"就像你现在提起他时,眼睛里的光。"
夏语凉猛地别过脸。一滴夜露从树叶上坠落,正好砸在他的颈窝,冰凉得让他一颤。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心跳的节奏不知何时已经和山间的风同步——杂乱无章,却又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
"真的是这样吗?"夏语凉的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远处路灯的光晕染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姚跃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月光从云层间漏下来,将少年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是啊!哥哥!"他双手抱胸,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莫名成熟了几分,唯有耳垂上那枚银质耳钉还在闪着稚气的光。
夏语凉恍惚间想起那个雨夜——陆旭在电话里说,李临沂为了他的事整夜未眠,甚至动用了家族关系。当时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冰凉刺骨,却浇不灭心头那簇突然蹿起的火苗。但下一秒,记忆又跳转到更早之前:李临沂听到告白时微微后退的半步,和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迷茫。
"承认他喜欢你为什么就这么难?"姚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少年踮起脚尖,像要看清他眼底每一丝波动,"他只是需要时间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尾音拖得很长,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笃定。
夜风突然变大,吹乱了夏语凉的额发。他抬手将碎发拨开,指尖触到太阳穴处微微鼓动的血管。那里跳动的节奏,和口袋里手机震动的频率奇妙地重合——又是李临沂的消息。
"你这个小屁孩..."夏语凉轻笑一声,声音里却带着说不清的涩意。他望着远处城市的灯火,那里有盏熟悉的灯应该还亮着,"懂得倒挺多。"
姚跃突然凑近,柑橘香气扑面而来。"因为旁观者清啊!"他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夏语凉的心口,触感温热,"你这里..."又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和这里打架太久了。"
石板路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路灯拉得很长。夏语凉望着那团模糊的轮廓,突然想起去年圣诞夜,李临沂喝醉后靠在他肩头的温度。那个瞬间,他分明听见了对方过快的心跳。
"但愿如此吧。"最终他只是轻声说道。这四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在夜风中久久不散。山间的雾气不知何时漫上来,将他的表情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唉,真可惜。"姚跃突然停下脚步,路灯的光晕染在他微微下垂的睫毛上。他歪着头打量夏语凉泛红的耳尖,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我还想着要是哥哥没人要,我就追你呢。"
夜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夏语凉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他伸手揉了揉姚跃的头发,发丝在指尖缠绕,带着阳光晒过的温暖气息。"小屁孩儿,"他的声音里满是纵容,"等你成年了再说这种话。"
姚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年的掌心温热,指尖却微微发凉,像块半融的冰。"我是认真的!"他皱起鼻子,耳垂上的银质耳钉在灯光下一闪,"等我长大了..."
"好好好,"夏语凉无奈地摇头,远处的钟声恰好敲响,惊飞了树梢的夜莺,"如果到时候我还是单身的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山间的雾气漫上来,将他的表情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姚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他雀跃地向前蹦跳了两步,运动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嘿嘿!"少年突然指着夏语凉的脖颈,那里有一处尚未消退的淤青,"其实我刚刚看到这个,还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夏语凉挑眉。
"以为你是和人开房弄的呢!"姚跃说完就大笑着跑开,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猫。
夏语凉的耳尖"唰"地红了。他作势要追,却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打断——是李临沂的第八个未接来电。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照得无所遁形。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山脚。街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石板路上交错重叠。夏语凉刚要说再见,姚跃却突然拽住他的衣角。
"哥哥,"少年的声音罕见地带上几分忐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夜风吹乱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夏语凉怔了怔。月光穿过云隙,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银辉。"夏语凉,"他轻声说,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夏天的夏,笑语生凉的凉。"
"月映林塘淡,风含笑语凉。"姚跃突然接道,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王安石的《岁晚》,对吧?"
夏语凉惊讶地睁大眼睛。远处教堂的彩窗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将姚跃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你知道?"
"当然啦!"姚跃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可是要考北大中文系的人!"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柔软,"哥哥也向往诗里那样的生活吗?"
夜风送来远处咖啡馆的钢琴声,悠扬而寂寞。夏语凉望着天边的弦月,想起李临沂书房里那本被翻旧的《临川先生文集》。"是啊,"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惜事与愿违。"
姚跃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少年突然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夏语凉的手背。"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坚定得不像个十七岁的孩子,"就像这首诗的后两句——'俯窥怜净绿,小立伫幽香',美好的事物总是需要等待的。"
夏语凉心头一暖。他揉了揉姚跃的头发,这次少年没有躲开。"借你吉言。"他笑着说,眼角堆起细小的纹路。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夏语凉第三次摸出手机时,屏幕上的未读消息已经堆成了小山。姚跃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布达佩斯的万圣节传统,少年眼里跳动的光芒让他不忍打断。
"所以啊,在匈牙利——"
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划破夜色。夏语凉如获大赦地按下接听键,看到"陆旭"两个字时,眼前却浮现出李临沂皱眉的样子。"你催什么催啊!"他对着话筒吼道,声音大得惊飞了路边的鸽子,"我马上就到了,催命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个...小凉啊..."陆旭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错愕,通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
夏语凉瞬间蔫了。他无意识地揪住衣角,声音立刻软了下来:"旭哥,怎么了?"夜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尖。
"就确认下你到哪儿了..."陆旭的语调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李临沂说你可能迷路了。"
夏语凉的指尖轻轻颤抖。远处教堂的钟声恰好敲响,惊散了树梢的乌鸦。"已经出发了,"他低声说,目光扫过街角那家李临沂常去的咖啡馆,"十分钟就到。"
"太好了!"陆旭突然压低声音,"有惊喜哦!"
"什么惊喜?"夏语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他想起上周李临沂书房里那本翻开的烘焙书,和垃圾桶里焦黑的曲奇残骸。
"等你来了就知道啦~"陆旭笑着挂断了电话。忙音在耳边回荡,像某种隐秘的期待。
姚跃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路灯的光晕染在他脸上,将那份失落照得无所遁形。"你要走了吗?"少年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背包带子。
夏语凉愧疚地点点头。夜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穿过,带着初冬的寒意。"他们准备了惊喜..."他说这话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天开心吗?"姚跃突然问道,眼睛亮得像两盏小灯笼。他的围巾被风吹起一角,轻轻扫过夏语凉的手背,触感柔软得像羽毛。
"当然啊!"夏语凉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李临沂总爱揉他脑袋的样子,指尖的温度如出一辙。
姚跃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以后还能这样聊天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只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不是加微信了吗?"夏语凉晃了晃手机,锁屏上是李临沂昨天发来的消息提醒。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注意到姚跃的目光在那条消息上停留了一秒。
告别时,姚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年的掌心潮湿温热,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度。"哥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今天是万圣节..."夜风吹乱他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走路千万别回头哦。"
夏语凉的后背瞬间窜上一股凉意。他强作镇定地笑了笑:"你觉得我会怕鬼?"声音却比想象中干涩。
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夏语凉大步向前走,刻意忽略身后此起彼伏的万圣节喧闹声。几个扮成吸血鬼的年轻人从身边经过,苍白的妆容在夜色中格外刺目。他握紧手机,屏幕上李临沂的消息还亮着:
【到哪儿了?!还不来!】
【就来了!】
夏语凉合上手机。
楼道里的感应灯"啪"地熄灭,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般倾泻而下。夏语凉僵在原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喉结上下滚动时,颈动脉处传来血液奔流的鼓动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门把手上的金属寒意透过掌心直窜向脊椎。他注意到门框边缘有一道新鲜的刮痕,木屑还翘着毛边,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划过。指纹锁的显示屏诡异地亮着红光,电量不足的图标不停闪烁。
"旭哥?"他的声音在走廊空洞地回荡,尾音微微发颤。远处不知哪层的水管突然"咚"地一震,老旧建筑随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粒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中像微型流星般划过。
黑暗从半开的门缝里渗出,带着地下储藏室特有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夏语凉的瞳孔急剧扩张,却仍看不清屋内景象。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上李临沂最后那条消息已经自动熄灭。
感应灯再次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玄关地板上——
陆旭常穿的那双牛津鞋以诡异的角度歪倒着,鞋带散开如死蛇。深褐色的液体从鞋底蔓延开来,在米色瓷砖上勾勒出令人不安的图案。更可怕的是,鞋面上粘着一片半透明的物体,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微光。
夏语凉的胃部突然痉挛。他认出那是陆旭上个月刚配的树脂镜片。
"别慌...一定是意外..."他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像是老式门锁弹开的声响。一阵穿堂风裹挟着地下室特有的阴冷拂过后颈,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当他的手指终于碰到电灯开关时,整栋楼的供电系统突然发出垂死般的嗡鸣。所有灯光开始以癫痫发作般的频率闪烁,在视网膜上烙下支离破碎的影像:
鞋柜上的钥匙碗翻倒了...
墙面的油画歪斜着...
茶几边缘有五个清晰的指印...
在明灭不定的光线中,夏语凉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成团。现在可是十月中旬,室内温度计显示23℃。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不是寒气——
是某种东西正贴在他颈后呼吸。
"砰!"
大门在身后猛然闭合的巨响震得鼓膜生疼。夏语凉踉跄着后退,小腿撞上玄关凳。在摔倒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黑暗中有苍白的手指从门后缓缓伸出,指甲盖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甲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