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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带你走 ...

  •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冬夜的寒气像一盆冰水迎面浇下。夏语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却觉得肺里那股淤积的闷热终于找到了出口。他深深吸气,冷冽的空气灌入胸腔,带着些许汽车尾气的味道,却比酒吧里混杂的香水与酒精清爽百倍。
      抬头望向夜空,只有一片浑浊的暗红色——城市的光污染吞噬了所有星辰。夏语凉忽然想起松博特海伊的夜晚,那时他总爱趴在阁楼的老式天窗前。天鹅绒般的夜幕上,银河像被打翻的钻石匣子,碎钻一直流淌到地平线尽头。
      "那是仙女座星系。"他曾经指着模糊的光斑信口胡诌,身边的匈牙利孩子们睁着湛蓝的眼睛拼命点头。如今想来,那些孩子大概早就看穿了他的谎言,只是不忍心戳破这个异国少年笨拙的讨好。

      "哈——"

      一团白雾从唇间逸出,在冷空气中变幻着形状。夏语凉孩子气地连哈了好几口,看着白雾纠缠上升,最终消散在霓虹灯的光晕里。直到背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他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回头。
      "看星星?"李临沂的声音很近,近到能听出他微微的喘息。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突然罩在肩上,袖口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夏语凉捏着外套边缘,指腹蹭到内衬上一块硬物——是李临沂的学生证。他想起这家伙总爱把重要东西随手乱塞的习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今晚没有星星。"李临沂站到他身侧,仰头时喉结在月光下划出好看的弧度,"你小时候...经常看?"
      夏语凉怔了怔。他没想到李临沂会问这个,更没想到对方记得自己随口提过的匈牙利往事。夜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散了那些故作轻松的伪装。
      "其实..."他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我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
      身旁的温度突然靠近。李临沂的手臂贴着他的,隔着两层毛衣传来令人安心的暖意。
      李临沂的指尖还悬在夏语凉额前,方才轻敲的触感像片羽毛落在心头。他望着眼前这个突然结巴起来的少年——夏语凉的耳尖红得几乎透明,睫毛在路灯下投出细碎的阴影,随着眨眼的频率不停颤动。
      "笨蛋。"李临沂突然伸手,拇指擦过对方微凉的脸颊,"你当我是什么人?"
      他故意板起脸,却藏不住眼底的笑意。夏语凉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太过罕见,像是终于卸下防备的小兽,露出最柔软的肚皮。夜风掀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总是藏在刘海下的浅色疤痕——李临沂记得那是高中时被篮球架刮伤的。
      "我......"夏语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下摆。那是李临沂的外套,穿在他身上大了两号,袖口垂下来盖住半个手背。
      "知道了。"李临沂突然打断他,指尖顺势下滑,捏了捏对方冰凉的耳垂,"就说我喝多了想吐。"他故意做了个夸张的呕吐表情,成功逗得夏语凉笑出声来。
      少年的笑声混着白雾散在夜色里,李临沂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他的场景。那天阳光很好,夏语凉坐在窗边翻书,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等我五分钟。"他转身时,衣角却被拽住。
      夏语凉的手指勾着他的皮带扣,像个怕被丢下的小孩:"太久了...三分钟?"

      李临沂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夏语凉这样的眼神——湿漉漉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是把全部信任都系在了这一瞬间。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陌生的灼热,烫得他几乎站不稳。

      "两分钟。"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跑着去。"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李临沂回头望去。夏语凉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他外套口袋里,仰头望着根本没有星星的夜空。霓虹灯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像是给这个冬夜施了某种魔法。

      吧台边,向之南正晃着一杯蓝色液体,见他跑来挑眉道:"怎么?小可爱等急了?"
      李临沂抓起沙发上的背包,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想起夏语凉问"我才是比较重要的那个吗"时,眼睛里盛着的星光。原来答案早就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只是他迟迟不敢相认。
      "改地方了。"他对着满桌疑惑的目光摆摆手,"账记我名下。"
      跑出酒吧时,李临沂看见夏语凉正踮脚去够树梢上挂着的彩灯。月光描摹着他仰起的脖颈线条,像幅精心构图的黑白剪影。
      "想好去哪了?"他喘着气问。
      "你今天怎么..."夏语凉咬着下唇,舌尖悄悄舔过那颗因为偷笑而若隐若现的小虎牙,"变得这么温柔啊?"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融进夜风里,却让李临沂的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李临沂哼了一声,手指屈起,轻轻刮过夏语凉的鼻梁。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以至于两人都愣了一瞬。夏语凉的鼻尖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像被一片阳光亲吻过。
      "给。"李临沂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彩色的糖纸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那是个做成小恶魔形状的棒棒糖,红色的糖体上还画着俏皮的黑色小角。
      夏语凉接过糖果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李临沂的掌心。那一小片皮肤突然变得滚烫,他慌忙缩回手,糖纸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向之南也太小气了吧?"他故意大声抱怨,借着拆糖纸的动作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开业礼物就送这个?"塑料包装被撕开的脆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临沂看着夏语凉迫不及待地把糖果塞进嘴里,粉色的舌尖一闪而过。少年鼓着一边脸颊,糖球在口腔里滚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夜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吐出来。"李临沂作势要去捏他的脸,手指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转为轻轻拂去对方肩上的雪花,"不是嫌寒酸吗?"
      夏语凉敏捷地往后一躲,糖果在牙齿间"咔嗒"作响。甜腻的草莓味在口腔里炸开,却比不上心底泛起的甜蜜万一。他含着糖,含含糊糊地说:"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话音未落,酒吧的门突然被推开,林程的大嗓门远远传来:"李临沂你磨蹭什么呢——"夏语凉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糖果不小心磕到牙齿,发出清脆的声响。
      李临沂回头应了声,转回来时突然伸手揉了揉夏语凉的头发:"两分钟。"他的拇指擦过少年温热的耳廓,"我保证。"
      看着李临沂跑远的背影,夏语凉把糖果换到另一边脸颊含着。他靠在路灯杆上,脚尖轻轻点着节拍,哼起一首不知名的欢快小调。棒棒糖的小棍随着旋律在唇间轻轻晃动,在灯光下投出摇晃的阴影。
      经过反复斟酌商量后,最后几人还是选择了离向之南不远的一个不太热闹的酒吧,林程也说那里人少,不会碰到很多熟人。
      新酒吧的灯光像融化的黄油般温润,将木质桌椅镀上一层蜂蜜色光泽。李临沂瘫在皮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展,鞋尖恰好抵住夏语凉的小腿肚。
      "小凉怎么还不进来?"林彦南频频望向门口。透过落地玻璃,能看到夏语凉正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什么,卫衣口袋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李临沂懒洋洋地支起上半身,下巴搁在沙发靠背上:"估计又被当未成年了。"话音刚落,就见门口的保安弯腰凑近夏语凉,手指比划着身高线的手势。
      "太过分了!"林彦南快步走去解围时,听见夏语凉正咬牙切齿地嘟囔:"我高中毕业证都给你看了..."
      回到卡座,夏语凉气鼓鼓地把背包摔在沙发上。李临沂眼疾手快地接住弹起来的保温杯,忍不住笑出声——少年此刻炸毛的样子,确实像极了被没收游戏机的小学生。
      "笑什么笑!"夏语凉恶狠狠地瞪过去,却因为嘴里含着棒棒糖而毫无威慑力。小恶魔造型的糖果在他脸颊顶出一个小鼓包,随着说话声左右滚动。
      李临沂突然伸手戳了戳那个鼓包:"谁让你长得显小。"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他心头一颤,慌忙收回手转去拿酒杯。
      "我这是娃娃脸!"夏语凉抗议道,糖果在牙齿间咔嗒作响。他转向林彦南寻求认同:"彦哥你说是不是?"
      林彦南笑着点头,刚要开口,李临沂就插话道:"没带身份证的话,你就自己回去拿。"他晃着酒杯,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我们可不想被当成拐卖儿童的。"
      "谁要你陪!"夏语凉故意往林彦南身边蹭了蹭,"彦哥会陪我的!"他冲李临沂吐舌头,棒棒糖的小棍随着动作俏皮地晃动。
      "马屁精!"李临沂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指捏着吸管在玻璃杯里搅出一个小小的漩涡。冰块碰撞杯壁的声响格外清脆,就像他此刻带着酸味的语气。

      夏语凉正捧着林彦南给他点的热可可,氤氲的热气将他睫毛熏得湿漉漉的。听到李临沂的话,他猛地抬头,嘴角还沾着一圈可可奶沫:"你刚刚不是还说——"
      "小学生现在应该睡觉了。"李临沂打断他,故意用吸管指了指墙上指向十点的挂钟。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看见夏语凉因为生气而鼓起的脸颊,像只塞满瓜子的小仓鼠。
      夏语凉"咚"地放下马克杯,杯底在木质桌面上撞出闷响。他三两步冲到李临沂面前,双手用力推在对方肩膀上:"我去你大爷的!"
      李临沂顺势往后一仰,后背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他非但不恼,反而笑得肩膀直抖——夏语凉炸毛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特别是那撮因为动作太大而翘起来的呆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
      "哎,为啥林程没被查身份证?"夏语凉突然扭头,打量着正在嗑瓜子的林程,"明明也是娃娃脸..."
      林程手里的瓜子"啪嗒"掉在桌上。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娃娃脸?"宽松T恤下若隐若现的肱二头肌随着他的动作鼓起明显的弧度。
      "可能是因为..."李临沂慢悠悠地吸了口柠檬水,眼睛弯成月牙,"人家喝牛奶长到一米八?"
      夏语凉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李临沂脸上按:"闭嘴吧你!"棉质抱枕压下去时,他闻到李临沂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手指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李临沂眯起眼睛,突然探身抢过那根糖果:"小学生不能吃太多糖。"在夏语凉扑过来抢时,他顺势将人按在沙发角落,手臂横在对方腰间。
      "李临沂!"夏语凉挣扎着,耳尖却悄悄红了。两人的打闹震得茶几上的酒杯微微晃动,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划出细密的纹路。
      林程看着这一幕,突然举起手机:"茄子!"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得意地晃了晃屏幕——照片里李临沂的手正捏着夏语凉的脸颊,而少年气鼓鼓的表情活像只被惹急的仓鼠。
      "删掉!"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随即因这份默契而愣住。夏语亮先笑出声来,李临沂别过脸去,却藏不住上扬的嘴角。
      夏语凉刚陷进柔软的卡座,就被眼前陆续摆满整张桌面的酒杯震住了。五颜六色的shot杯排列成危险的矩阵,啤酒杯壁凝结的水珠不断滑落,在高脚杯旁积成一小片水洼。最骇人的是那瓶纯麦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头蛰伏的猛兽。
      "这他妈..."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出急促的节拍,后背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在这时,一阵轻快的口哨声从屏风后传来。
      "Surprise!"
      一个顶着西瓜头的身影蹦到桌前。少年穿着oversize的灰色卫衣,破洞牛仔裤下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他单手撑着桌面灵巧地翻过来,发梢在空气中划出俏皮的弧线。
      "哥!"西瓜头少年亲热地勾住李临沂的脖子,鼻尖上的小痣随着笑容微微上移,"这些可是我特意调的'死亡列车'套餐!"他献宝似的推过一排荧光绿的shot杯,液体在杯中危险地晃动着。
      夏语凉悄悄往林彦南那边挪了挪。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身上带着薄荷糖和烟草的混合气息,袖口沾着各色酒渍,腕骨上纹着个小小的骷髅头——活脱脱就是个夜场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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