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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未可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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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W就是他啊……”
“看不出来啊……”
“……为了钱什么都能干!”
餐厅灯火通明,流言如蛆附骨,空间里弥漫着压抑的氛围。许淮弈与黄毛、老幺三人坐在最角落的卡座,也能感受到众人若有似无的打量。虽然出镜的只有许淮弈,剩下两个幕后人员也无辜遭受了不少白眼。
许淮弈似浑然未觉,只专心埋头干饭。
黄毛不安地转动着水杯,小声问道:“许少,没事吧?”
许淮弈头也没抬,声音闷在碗里:“没事,”顿了顿,又补了句,“饿了。”
坐在外侧的老幺闻言,默默侧过身子,挡住了许淮弈:“没事的,我们已经报警了,”他语气急切,“等真相大白,那些在网上造谣生事的,一个都跑不掉!”
许淮弈点点头,心思好像全然没在这上面。
“对了,”老幺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刚有媒体发邮件联系我,估计是营销号吧,想约个线上采访,许少,我们要不要……?”
许淮弈轻声说:“拒掉吧。”
老幺有些犹豫:“那咱们……就不做任何回应了吗?”
许淮弈终于从饭碗里抬起头,脸上努力扬起一个他惯有的爽朗笑容:“回应?当然要回应。”
“等警察叔叔结案后,第一时间开直播回应,至于现在嘛……”许淮弈目光浅浅扫过众人,又假装凝视起窗外的风景,“咱们现在就别添乱了,乖乖吃饭就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原本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些许。
窗外,山雨欲来。除却必要物资还能在严密监控下通行,西部道路在警方的布控下也开始封锁,归巢民宿笼罩在漫无边际的乌云之 下,真正成为了与世隔绝的一座孤岛。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阿诺前来送餐,试图活跃一下过于严肃的氛围,边走边不成调地哼着小曲,虽然不动听,但却挺洗脑。
“害,不聊这些!”听到了洗脑的歌声,黄毛咂咂嘴,声音拔高几分试图活跃气氛,“说起来,去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见到了小学时候的白月光!”他顿了顿,感慨道:“我发现我只钟意记忆里的那个她了!那天她就站在我面前,我连一丁点心动的感觉都感受不到!”
“小学就有白月光?!你这么早熟喔……”老幺很配合地接茬。
“你够胆讲,小学谁不钟意班上成绩好、声音又温柔的?”
许淮弈打从心底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还真是不曾动心过。
黄毛往后一仰,一摊手,“青春啊,冇?喇。”
这时,阿诺走到一旁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插了一句:“你们白老板也有白月光~”
许淮弈朝后面看了看,罕见地,白筠的耳廓漫上了一层薄红。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啊?谁啊?”老幺目光在几人之间游荡,带着点维护意味地补充道,“比不过我们许少吧?”
“……”很尴尬,许淮弈垂眸,很想身边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闭嘴。
阿诺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许淮弈,语带深意:“那可不好说,我觉得……不相上下。”
黄毛:“啊?边个啊?我们许少已经很受欢迎了,又男女通吃……”
白筠揪着阿诺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将人拽离了这片是非之地。“男女通吃?”白筠学着黄毛的粤语口音,语气淡薄:“边个啊?”(谁啊?)
“那可多了去了,我们许少在学校里面就桃花不断。”黄毛掰着手指头数数,“男女比例还很均衡。”
这话倒不算夸张,许淮弈生得清俊,性格又开朗随性,只可惜,春风吹散无数桃花,也吹不进一颗早已另有所属的心。
白筠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目光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是吗?那许少……还吃得下吗?”
话音刚落,白筠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凝,立刻站起身走到阳台,下意识地带上了玻璃门,门外的身影在夜色朦胧间消失在了后院的小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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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后院那间小屋依然亮着,许淮弈在二楼看得真切。
让白筠骤然离席的电话,以及他不自然的神情……无数碎片在脑海中拼接,许淮弈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良久,他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去外面透透气。”
“许少,你没事吧?”老幺放下手机,语气真切。
“你没事儿吧?”黄毛附和。
许淮弈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两个活宝:“干嘛?学溜溜梅广告啊你们?”
“哈哈哈,”黄毛立刻笑了起来,“看来是没事。”
老幺点点头:“师兄心态就是好。”
“但感觉快要下雨了,你记得快点回来啊。”老幺踏在楼梯上,探出身来,望向已走到门廊的许淮弈,朝他嘱咐着。
许淮弈点头应着,心思已然飘远了。
世人都说白月光终会褪色,可这个定律在许淮弈这里显然失了效。自重逢以来,那抹原本埋在心底的月光反而愈发明亮,穿破层层设防,让他无处遁形。
许淮弈多希望自己对白筠的执念能够消散,可这份情感就好像肆意疯长的、顽固藤蔓,在他心里盘根错节,稍一触碰便枝摇叶颤,乱人心神,剪不断,理还乱。
他说想从头来过,吻了我,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他在心底无声地质问。
阿诺的存在也让他一直如鲠在喉,他似乎拥有许多许淮弈不曾参与的、关于白筠的过去,连那架望远镜,也是白筠送给他的。
还有白筠藏在后院的秘密……
思绪如线,将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珠一一串起,暴雨夜重逢的那日后,白筠外套和房间里上就出现了灰白色的鸟类绒羽;总是行踪不定,但频繁规律地进出后院的小房间;方才席间他避人而接的电话……
不知不觉,一个模糊的答案在许淮弈心里呼之欲出。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淮弈突然意识到,他们或多或少都在岁月的流转中变了。
许淮弈想着,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些。
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算准了白筠出现的时间,提前在后院门口蹲守。
周遭寂静,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时,许淮弈适时迈出一步,假装偶遇,“白老板…”
白筠身形明显一滞,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许淮弈,“……?”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找我有事儿?”
许淮弈状似随意地问:“在忙什么?”
“没什么。”白筠答得轻巧。
没什么,许淮弈在心底重复着这三个字,品出来一丝不真诚和隐瞒。突然想到了刚住进归巢没多久,白筠似乎借走了一个测温仪,许淮弈犹豫了半晌,问:“那个测温仪……你用好了吗?”
“……”忘了还有这回事儿了,白筠有些为难,“你急用吗?你发烧了?”
白筠上前一步,伸手欲探许淮弈的额温,却被许淮弈微微偏过头躲开,“有温度计你要不要?”
“不急,”许淮弈向前半步,“我不用,就是想知道白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白筠摇了摇头,笑着,“你不急着用就行,你走之前我肯定原物奉还,成吧?”
走之前?
两人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字眼,虫鸣鸟叫也识趣地噤声,空气骤然凝滞,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片刻,许淮弈才发觉自己心里有些艰涩,他喉间发紧,:“好,我会走的。”顿了顿补充道:“可是你看起来似乎很忙?”明明这几天客人也不多,都被滞留在这了,民宿的活动也没有很紧密。
无视了许淮弈的不断逼问,白筠稳住了阵脚,“许少,这么关心我累不累?”
许淮弈:“别叫我许少。”
“那怎么叫,”白筠突然又恢复了那副玩味的模样,“像以前那样叫你阿弈?”
“……”
“叫你阿弈,”白筠的声音放得很轻,连带着晚风一起融入了夜色里,“你就别走了吧。”
话题又跑偏了。
许淮弈稳住心神,开着玩笑:“测温仪不想还我了?”
“怎么又扯到那上面了,等路通了我给你买一个还不行吗?”白筠失笑,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许淮弈坚持:“我就要我那个。”
“你还挺执着啊,”白筠热切地评价,语气嗔怪,“怎么没见你对我那么执着?”
许淮弈迎上他的视线:“你怎么知道我不执着?”
“……”
“……”
白筠:“执着吗?”
“比你强些……”许淮弈轻声回击,“嘉措。”
嘉措,这个称呼上一次出现还是在许淮弈意乱情迷、卸下防备的时候,久违的称呼让白筠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心被微微提起。
“你这么叫我……”白筠邪邪地笑了笑,“我可要不客气了。”
白筠上前一步,把后院的门轻轻带上,最后的光亮被彻底隔绝,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许淮弈能清晰地感觉到白筠在缓缓靠近。
他在黑暗中,却也没躲。
就在两人的呼吸即将开始交缠之时,后院小房间里传来一声细微的、清晰的异动。
那声音很轻,像微弱的鸟叫声。
白筠动作顿住,轻咳了两声,问道:“……你怎么不躲?”
许淮弈只感觉自己脑内轰然炸开,星屑四溅,强光过载,就快不能思考了,先前那些零散的猜测与怀疑,终于在一声鸟鸣之后成了体,现了形。
虽然许淮弈对白筠莫名其妙的忙碌也未可知,但线索总不会说谎,难道他真的在……暗中勾连偷鸟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