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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真中邪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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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盛璟曦支持操办的“祝姜余百年好合宴”在星期六举行——其实就是挑了个好地方一起户外野餐。参加人员就是群里的成员,除了薛临澈以生病为名婉拒了。
季菊英一到地点就跑过去给那两口子背后一人一掌,“你们俩眼里还有我这个正班吗?这么多的事平时就藏着掖着?好不仗义啊!”
余顾揉着背说:“姐啊,这是最近的事,平时都是某人胡言乱语而已。”说时,他恶狠狠地瞪安凌懿等一眼。
安凌懿跟没事人一样拿相机拍照。
季菊英嗤一声,又没好气地打量憋笑的姜黎,“我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明明刚开学那么讨厌小余,后来越来越黏着他了,原来是心怀鬼胎啊,嗯哼?”
“对对对,他是这样的。”余顾玩笑道。
姜黎清了清嗓,道:“我哪有心怀鬼胎?这都是后来的事……”
得了吧。
他俩之前的关系跟坐过山车一样曲折,季菊英还总以为现在年轻人跟同事交往就这样,结果一交往真给交往上了。
她又给一人来一掌,“行吧行吧,反正你俩好好的就行。小姜,你可对他好点啊。”
“嗯哼。”
顾盛两口子趁他们交谈期间已经把食物都摆好,就叫他们快点过去。
半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初见时大家还是短袖短裤着身,现在已经变成毛衣棉服了。
野餐的精髓不再“餐”,在于能跟朋友们一起“野”,余顾十分感慨自己能遇到身边这些人。
头一次,他的冬天没有那么冷。
“对了,陆南柯不知道怎么样了。”安凌懿好死不死,突然提到这个扰气氛。
姜黎头一个炸毛,嗔道:“你没事吧?提他干嘛?”说时,他下意识去握余顾的手。
安凌懿说:“不是,你至于这么夸张吗?人小余都没说啥。”
余顾耸肩道:“你们想说就说呗,反正他在里面,烦不到我。”但他的手还是不禁收紧。
顾辞晞正在投喂盛璟曦,闻言连摇头,“呵,谁要说他啊?最好永远别出来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季菊英道,“要是这三年他能痛改前非也好。”
“我不是想说这个。”安凌懿说,“主要人心理不是有毛病吗?问题是这个吧,万一治不好那出来的话……”
“别说了!”姜黎打断她,而后对余顾说:“那边的大草坪不错,我们去那里跟多多玩飞盘吧?”
“哟哟哟,好甜蜜啊。”盛璟曦抱臂打趣道,“还要丢下我们去玩,姜老师,不带这样的啊。”
其余几人附和:“姜老师,不带这样的啊。”
余顾对这一幕感到欣慰,跟着大家笑起来,但这样轻松的气氛还是盖不住某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还好吗?
他想着,甚至没意识到姜黎已经厚着脸皮把他跟多多带到草坪上了。
好像有什么事快要想起来,他拿出手机来看日历。
“哦,对了姜黎,我忘记跟你说件事了。”余顾道,顿时被周围惊到,“我靠,我啥时候到这里来的?”
姜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纳闷问:“什么事?”
“额……我跟你说你别打我哈。”
要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姜黎就怀疑,“你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啦?”
余顾这次学聪明,往后退几步,“那个就是……我那个,前几天哈……”
“说重点。”姜黎双手叉腰。
“额……我前几天申请了去监狱看陆南柯。”
“什么?”
“日子就是今天下午……”余顾已经准备好被骂了,索性多多挡在他身前,应该不会被“家暴”哈。
姜黎没有骂他,只思忖须臾,问:“那你没问题吗?要是再应激了咋办?”
“诶?哦,这个嘛……应该不会了吧。”
“应该?
“不,是肯定不会!”余顾摆出一个发誓的手势。
姜黎先左手摸多多,再右手挠余顾,道:“你实在要去的话我是不反对,刚刚安老师提的时候我就怕你应激,主要是担心你心理状况。”
“真没关系啦,我能去申请肯定是有过心理准备……不是,你又摸狗又摸我,啥意思啊!”
“干嘛呀,多多是我的‘女儿’啊,我在爱抚家人。”
“抚你大爷!”
无可奈何,姜黎还是陪余顾同去了。
陆南柯瘦了不少,脸上的皮肤凹进去许多,重重阴影比半个多月前更深更明显。他嘴唇干裂,神情恍惚,就连昔日完美的肌肉也已经萎缩了。
余顾一开始看到他这幅模样,脚步控制不住地定在原地,眼眶有点潮湿,情绪是复杂的,准确的说私情占据下风,主要是不敢接受曾经也光鲜亮丽过的少年如今活成这副模样。
那是折磨了自己好几年的人,也是救过他好几次的人。
为什么,这两重身份要聚焦在同个人身上呢?
余顾希望,自己是以昔日旧友的身份坐在陆南柯面前。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玻璃,也隔着四年累砌而成的无形墙。
“陆……”余顾想开口,声音在咽喉中被阻塞住,很难受。
陆南柯坐如木偶,不敢再看他已经伤害过两次的人。
“南柯。”余顾唤到。
这一次,他抬起头了。
人真是奇怪的物种。
余顾对上他眼睛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而是字句铿锵地说出:“我恨你。”
陆南柯还是沉默。
余顾和他面面厮觑,是在等他的答复。
“对不起……”陆南柯说。
事到如今,不管再说多少声“对不起”也是于事无补了,反倒会让人更加厌恶吧?
陆南柯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跟余顾平等交流了,已经不能够像大一时那样,每次不小心把余顾惹哭,卖个乖就能得到原谅了。
终究是不能了……
余顾能说出那三个字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心力,但来之前跟姜黎保证过的他不想食言,不然又得被嘲笑。
他必须忍住酸涩,继续开口:“以前那些事……真的谢谢你,陆南柯。”
陆南柯重回默然,只容眼泪替语言诉说,在模糊的视线中,他还是能看清余顾的脸的——余顾没有哭。
不对,不对……
那个以前一难过就抱住他哭的人已经变得没那么爱哭了吗?还是只把心酸都埋在肚子里不肯放它们出来呢?
这一瞬间,陆南柯反倒希望余顾能哭一场。
就让我在安慰你一次,行吗?
可惜沉默的心只能等来一片死寂。
“我后来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余顾如是说,“不是只你一人活得狼狈的。”
“……”
“你说你没有勇气面对我,我却在每一个晚上因为你那天的脸而失眠。你说你有抑郁症了,那我呢?我也是人啊,我不会得吗?”
“……”
“你总是那样自私,就跟我以前说我最缺钱的时候你嘲笑我那样,说我小家子气……”
“对不起……”
“呵,你凭什么这么说?”余顾嘲讽地笑了下,“没有亲身经历过,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轻视别人的苦难、轻视别人的渴望。我当然是同情你,可你却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
见陆南柯已成了泪人,余顾以为他今天是不可能会说什么了,正起身要走。
“余顾。”陆南柯突然唤到,他声音颤抖地问:“在你心里,我是一个罪人吗?”
余顾面无表情,看着隔板对面可恨又那么可悲的人,胸口中有一股浪在不停翻涌,回答:“你终究没能逃过自己的审判。”
言罢,他走了。
返回的路上,他一直想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他和陆南柯都要遭受被人的欺辱漠视?为什么陆南柯会变成那个样子?为什么他都这么安分地过日子了苦难还是要找上他?
四年前,他经常看到那个少年从田径场奔到他身前明媚地笑;四年过后,那样的明媚他再也没有看到过。
为什么啊?
姜黎打一声响指,“在想什么呢?”
余顾被唤回现实,“啊,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嗯……”姜黎把车往一家超市开去,“你舍不得陆南柯啊?”
“什么?”余顾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胡话呢?吃醋啦?”
“没有!”
“呵呵。”余顾忍不住摸姜黎的头,“乖,别吃醋,我还是最爱你的。”
“哼。”
“要买东西吗?”余顾望着窗外的路,“来超市做什么?”
车开进超市的停车场,姜黎说:“李姐下午跟我说她家里有事所以要请假,今天的晚饭我们自己解决吧?”
“这样啊,那我今晚给你做一道清蒸山药大肉丸吧,你上次说喜欢吃的那道。”
“哦!那个真的很好吃,可惜后来食堂没做了,谢谢宝宝,你真好!”
“嘴贫鬼。”余顾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时问:“那李姐说发生啥事儿了吗?我们能帮点什么吗?”
姜黎说:“好像是她儿子进ICU了。”
“啊?怎么搞的?”余顾这下更要忧心忡忡。
“这个她没说,你放心吧,应该没事儿。”
那孩子到底是跟自己有过交情的,余顾当然没法放心,“我看待会儿打个电话问候下吧?”
“别。”姜黎说,“人家现在估计还焦头烂额,要问候的话等明天吧,嗯?”他抚了抚余顾,“担心也没用啊,是不是?走,去买菜,走嘛。”
嘴上说得再轻巧,事情一旦给人造成影响又不可能无视。
余顾倒不单是因为陆南柯或李惠敏儿子的事而发愁,很多时候就是这个道理——事情本身很简单,关键在人怎么想。
他就是会太在意一件事的苦而导致它们无限漫展的类型,以至于买完菜、做完饭都还人在魂不在,姜黎还以为他中了邪。
“唉,我就说你得应激吧。”姜黎一边端菜一边说,“还是不行吗?”
余顾在餐桌旁摆碗筷,没在听姜黎说什么。
“喂!”
“啊!啥?”
姜黎真想打他屁屁,“我说你是不是应激了?现在还好吗?”
谁知余顾答非所问,道:“我没胃口,就不吃了。”他离开餐厅上楼去。
“哈?”姜黎实在搞不懂了,这种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中邪啦?
中没中邪先不管,不吃晚饭可不行啊,好不容易才给余顾养出一点肉来,姜黎不希望又瘦下去。
他来到客房门前,敲门道:“小顾,多少来吃一点吧,明天调休要上课的。”
不对啊,这好像没关系,说歪了。
“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啊。”他改口道,“出来吧?嗯?你不会哭了吧?”
余顾没吱声,而是发来一条微信:睡了。
姜黎感觉自己真摊上了个活祖宗,索性做一回“严厉的丈夫”,打算饿余顾一顿,等他受不了自然肯吃东西的。
话虽如此,可余顾真就没出来过,姜黎还是没能坚持到底,回房睡觉前悄悄拧开客房的门把手,蹑手蹑脚去看余顾怎么样了。
“宝宝?”他轻声唤到,“真睡着了?没在装吧?”
静得跟死猪一样,呼吸还在,看来是真睡着了。
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本来说今晚就可以两个人睡在一起的……
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只有时钟里的时间还在叹息。
嘀嗒——嘀嗒——嘀嗒……
很久以前,姜黎是听着这样的声音才睡得着的。
和父母断绝关系,前男杳无音讯,身边连个值得信任的朋友都没有,只有时间愿意拥抱他每一个冷夜的梦。
可时间终究是没有感情的,它不回因为这里有一缕孤独的灵魂就怜爱他,它只顾自己走,管你跟不跟得上。
所以久而久之,这种声音没法再让姜黎安然,反而越令他忘不掉自己的窘境,便就靠工作来麻痹自己。
如此,不仅身体疲惫不堪,他再也没能做一场好梦。
焦虑、苦恼、内耗是家常便饭,一次自以为救赎的行动不过是把他推进又一个泥潭。
是余顾把他拉起来的,没有提拔他,没能给他什么人脉资源,对他的事业也没什么帮助,却让他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看到一些盼头。
正当姜黎紧闭双眼苦思之时,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因为多多之前就有这个习惯,就以为是她醒了跑来自己的房间,又来扰他睡觉。
小狗就是这么皮,他故意不去理会,选择装睡,但下一秒,腰部突然被抱住。
他颤了一下,回过头去看,竟是余顾在抱他,整张脸都埋进他的后背。
“小顾?”姜黎小心翻过身去,让余顾从被子里探出头,像安抚多多那样揉他的脑袋,“怎么啦?”
余顾往姜黎的怀里缩,声音闷闷地说:“我害怕……想跟你在一起……”
不是,这也太可爱了!谁受得了啊?
反正“严厉的丈夫”是受不了,伸手给余顾给搂住,让他聆听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的体温。
“这样还会害怕吗?”他问。
“不了。”
这下得以安然了。
本以为就要这样入睡,结果余顾的肚子咕咕叫。
饿了。
晚饭都没吃,能不饿吗?
姜黎取笑一番后,给余顾披上外套,拉着他下楼去厨房。
余顾呆呆地坐在旁边,看着姜黎从冰箱黎端出一盘食物,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我知道你肯定会饿的,所以备了些东西,要喝牛奶吗?”姜黎问。
“嗯。”
姜黎把要热的东西全都拿出来摆好,敲了下余顾的头,“你这个傻子,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听到没?”
余顾瘪嘴,点头回应。
“到底咋回事啊?跟我说说。是因为陆南柯吗?”
“也不全是吧……但他对我打击确实……蛮大的。”
一盘东西热好,姜黎把它端出来又放了另一盘食物进去,“我不明白,你怎么就对他那么奇怪呢?一会儿恨一会儿爱的。”
这显然能听出些许醋意来,余顾立马驳道:“我哪有爱了?早就没了,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就是……”余顾欲说还休,那些事他已经想了好几年都没想透,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说得清楚呢?
便只好作罢道:“算了算了。唉,反正我这条命能活就活吧,活不下去大不了先走人……啊!”
姜黎又给他来了颗“板栗”,嗔道:“不许胡说!你给我好好活,有我在你就别想那些了。”
余顾脑壳疼,一下子恼了,围住姜黎的脖子在他的额头上连续敲了好几颗“板栗”。
“停停停停停!你想把你老公打死吗?”姜黎呜呜求饶,“我靠,下手没轻没重的。”
“什么老公啊,我才不认你嘞!”
姜黎卖乖地掰了掰余顾交叉起的胳膊,又把他脑袋给偏过来让他看自己可怜巴巴的样子,“老婆——别生气嘛……”
余顾听得心都酥了,一边怨姜黎就知道用这招,又一边怪自己偏生还受不了这一招,只好故作冷淡,“什么老婆,叫我老公。”
“老公?”
“对啊,得让我做老公。”余顾傲娇地仰起头。
傲娇不到两秒,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