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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营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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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日子,余顾只能算是借住在姜黎家,大部分东西都还留在小区的出租屋里,算不上搬家。
刚签合同那会儿余顾还没有进旭辉,有过相关约定,这次退房不算违约,很快就办理好。
至于那些东西,出租方留给足够的时间去收拾,他们便先花两天自己搬运一些零零碎碎的物件,待到星期六上午姜黎找搬家公司叫来一辆货车去运大物件。
最后就只剩下一点儿小物件,容自己收拾也不费事。
这间屋子余顾住了快一年了,从最初找不到工作一个人以泡面为主食的几个月到后来顾辞晞和他一起住着的两个月,最终又是自己熬过了不安宁的一个月,期间还有姜黎的两次“私闯民宅”。
所有的时间加起来不长不短,但要一下子离开到底还是有一些恍惚,特别是对他这种待旧忆顾念不忘的人来说。
波折再怎么不断也已经过去,这一年就要结束了呢。
姜黎在屋子里瞎晃悠,无意地摸着厨房里的灶台,又漫无目的地逛进余顾以前的卧室,瞎翻空柜空屉。
书桌跟书架的书本尽数搬走,唯独桌子的抽屉里还留着一张旧照片——慕思华抱着一个婴儿。
姜黎拾起这照片,里面的慕思华笑得很开心。他翻到背面,上面有一串字虽然被红笔划过,还是可以认出来写着什么,而在旁边还有一句红色的字迹:慕思华为弑友之子庆生。
好中二啊……
他翻回正面,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出神,不由得记起前几天的猜疑。
慕思华真是杀**死**余庆锋的罪魁祸首?
盛璟曦也告诉过姜黎她能查到的那些信息,一样觉得怪异,主要查不到那所谓的“威胁势力”到底是什么。
薛临澈在继承的遗产也的确是有慕思华在德国账户中的金额,不过相关的记录就不方便查找了。
想到这里,余顾悄然来到门口敲了敲,“阿黎。”
闻言,姜黎自然地把照片揣进口袋里,转身道:“怎么,都收拾好啦?”
“嗯,该走了。”
“好,东西我来搬吧。”
原本堆满东西的房间,辗转几日就变得空空如也。
浅金色的午后阳光从窗户外泄进来,余顾记得跟他最初搬进来的时候一样,不过当时是冬末。
如今,是新一轮的冬日。
那张照片,姜黎在回到家后就收起来了,保证不然余顾看到。
元旦是要给家政放假的,李惠敏前几天照顾她儿子,姜黎索性就让她元旦结束后再回来,而他跟宝宝得来一次不一样的跨年。
他选择的地方是天荒坪暗夜公园里竹海环绕的独立草坪,是私密的VIP区域。因为余顾怕冷,还特意挑选了配有地暖的帐篷与恒温泡池。
这一次要待的时间比较久,多多也有幸被带了过来,姜黎在搭帐篷时,她就陪余顾在一旁玩。
“要我帮你吗?这样我都有点过意不去了。”余顾抱着多多笑道。
姜黎正在把包里的东西摆出来,看上去似乎有些累了,听余顾这么一说,他稍加思索,道:“嗯……那你帮我整理这些小物件吧。哦,先把风铃系帐篷上。”
“好勒!”
余顾松开多多,屁颠屁颠地去包里翻出两串风铃,晃荡了两下,作出清脆的声响,散在微风中。
多多小跑过来,他给她抛了块狗狗零食。
他一边系着风铃,一边问姜黎:“诶,盛姐她们说也想一起来,你怎么没同意啊?辞晞都跟我‘吐槽’你喽。”
姜黎回望他,满脸委屈,像多多被挨批时一个样,说:“臭小子,你对浪漫过敏吗?我就是想有点我们俩的私密时间,不行吗?”
“哎呀,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余顾抱住哄着,而后继续帮忙收拾,“灶具备好了,我给你煮点东西吧。”
语毕,余顾点燃柴火,要用锅子给姜黎煮一杯奶茶:以红茶、焦糖和纯奶等材料而制。
装成品的杯子还是余顾前几年跟顾辞晞亲手做的瓷器,当时他还没从陆南柯的阴影中走出来,顾辞晞用尽各种办法让他打起精神。
而制陶让他做得上瘾,除了给自己和她各做了一个杯子,还另外多烧了一个,亲笔画上太阳与山脉,一直都存着没用过,正好可以送给姜黎。
另一边,姜黎刚收拾好必需品,就摆出他的画架画具,另外还有天文望远镜、一把尤克里里。
余顾正待茶水煮沸时,姜黎便坐在月亮椅上调弦,成后随手一拨。
“你还带了这些啊?”余顾听见弦音后,扭头看去,“不愧是艺术范儿。”
“你要听我唱歌吗?”姜黎问。
“好啊,你要唱啥啊?”
“嗯……就唱《心墙》吧,好弹一些。”姜黎的手指在弦上摩挲几下,便灵巧地弹奏起来。
“一~个~人~~眺望碧海和~蓝天~~
在心里面,那抹灰就淡一些……”
听着听着,小锅里的奶茶也沸了,余顾用大勺子舀起,小心地倒进杯子里,端放在小折叠桌上。
他喜欢姜黎弹奏出来的旋律,本也想跟着一起唱,只是刚清嗓子,姜黎就停下弹唱,制止道:“你别唱啊,我耳朵还想要呢。”
“什么意思嘛!”余顾哪能忍受如此侮辱,上去就给姜黎来了个锁喉,朝着他的耳朵道:“我就唱!就算你有一道墙——”
“救命啊!精神污染啦哈哈哈。”
“我的爱会攀上窗台盛放!”
这来自地狱里恶魔低语般的“绝唱”堪比深森虎啸,震得姜黎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吧。”
“哼!喝你的奶茶去。”
“好啦小哥哥,别生气了,我晚上带你看星星。”
余顾傲娇地坐到月亮椅上,玩弄起多多的耳朵,“好吧。”
现在还是在上午,气温尚好,余顾喜欢眼前的景致,“你喝完了,我们去散步吧。”
姜黎吹气让奶茶冷下来,说:“嗯,也好,到现在我还没饿呢。”
不过真走下来,这里的温度整体还是要比城市低,余顾连发热护腰都带上了,同时也给姜黎和自己一人戴一顶毛线帽——还在养病期间跟李惠敏学的。
他手巧,学得很好,帽子的品质不错,姜黎刚拿到手时暗中在盛璟曦面前炫耀过好久。
二人手牵手,让走在前面的多多“带路”,“一家三口”踏足在竹海之间,四双脚在盖着竹叶的石板路上发出脆响,宣告他们沉沉地来过、走过。
环顾遍布的绿住,姜黎莫名忍俊不禁。
“笑什么?”余顾问。
姜黎收敛起表情,回答:“记得初中有一年,应该是寒假,我妈带我跟临澈去江苏的一个亲戚家玩,他家的房子是在山上的,距离那里小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然后,我和临澈都喜欢去那里玩,我还喜欢在那里画画。”
“然后呢?”
“然后那个时候是初春嘛,就冒出来很多竹笋,那个时候小,很调皮,我们两兄弟就一人挖了一棵,偷偷在那个亲戚家的后院外边种下。他家后面只有一点零星的树,因为之前修房子的时候砍了不少,所以他发现后就很高兴,说长两棵竹子别有风趣。”
余顾不太懂,“这怎么就好笑了呢?”
姜黎往下讲:“你不知道竹子是繁殖力很强的植物吗?那个亲戚原本很开心,后来就伤心了。因为后面竹子一直在长,竹鞭都长出来了,就有好多好多竹子跟着冒出来,有几根都长到他家前院了,怎么除也除不掉。最后迫不得已,搬走了。”
好笑的是背着别人偷偷干坏事吧?
听完,余顾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那阿姨知道了后不得打死你啊?”
“呵呵,我当时就是为了不被他们打死,躲在外面好几天不敢回家,还是等他们气消了才回去的。”
余顾这下没憋住,“哈哈,你够了!”
小时候其他的各种画面也在姜黎的脑中一闪而过,做的时候的确没意识到,现在看来,自己还真是给父母闯下过不少祸的,也没少让他们操心吧。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月中姜世杰跟慕仁慧一直在尝试和解与他吧,姜黎为自己曾经几乎所有的选择皆不如家人意感觉有点无奈。
可要是让他重新做选择,他还是会走向同样的路。
如果最初真就顺从父母的要求而放弃自己的艺术梦,那他就不是他自己了。
竹林走道旁,徐凤携来的叹息在枝叶间游走。
他们顺着眼前的路走了许久。
“我饿了。”余顾捂住自己的肚子道。
多多八成也走饿了,蹲坐在地上不动。
眼看太阳已升到一天中的最高点,姜黎摘下帽子,说:“那我们回去吧,回去给你们烤肉吃。”
…………
下午,余顾闷得实在无聊,姜黎说要在营地里画画,他便跟多多到外面的大草坪上去玩飞盘了。
本来在跨年期,会来露营的人是非常罕见的,以为除了他们也没人会来,但还真让余顾碰到了一两个。
其中一个独自来的男人,看上去和他差不了几岁,正坐在椅子上调相机
有一次抛出飞盘,余顾没控制好力度,又突然刮起一阵风,不小心仍偏了,落到那个男人营地前的不远处。
还好力气不是很大,不然得悲剧了。
那男人注意到飞盘,见余顾和多多往这边走来,热情地朝他们挥手。
多多如同见到熟人一般,摇着尾巴走到那个陌生男子面前。
“诶,多多回来!”余顾捡起飞盘,到男子那边想把多多往身后带,“抱歉,打扰到你了。”
男人挠了挠多多的脑袋,“它叫多多啊,很可爱哦。”
“是的。”余顾见男子并不为难,便也撒手,“你也喜欢狗狗吗?”
“嗯。”男子打量了眼余顾,把相机关机,放在身旁的桌子上,道:“陪我坐一会儿吧,要来杯咖啡吗?”
“啊,不用了,我这就……”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倒也无聊。”男子指着桌子另一头的椅子。
“好吧,谢谢。”余顾坐下,问:“怎么称呼你呢?”
“叫我许哥吧。”男子说,“咖啡吗?还是要热可可?”
“可可吧,谢谢你。”余顾接过许哥递过来的杯子时留意到他的手指,顺带问了句:“你是搞艺术事业的吗?”
“呵呵,怎么看出来的?”
余顾把杯子捧在手心里取暖,羞涩道:“我对象就是搞艺术的。”
“男朋友?”
“诶?”
许哥失笑,道:“不像直男。”
“哈哈,是这样吗。”
许哥点头,“你们挺会享受生活啊,来这里跨年,真幸福。”
别人这么一说,余顾更觉害羞,喝了一口可可才得以舒缓,“你也很有雅兴。”
“我是有雅兴,只是没你们那么幸福。”
“这样啊,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吗?”余顾谨慎问到。
许哥的笑变得苦闷,也带着些自嘲,“我失业了。”
“抱歉。”
余顾感到内疚,欲图安慰许哥,可许哥说:“我还欠了一屁股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多多被许哥摸够了,回到余顾身边,坐到草地上。
余顾不知道能说什么,伸出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很有力道。
许哥抚住被余顾拍的地方,隐约的,面孔上现起一丝为难,“谢谢你,余……余生一定会记得你这份鼓励的。”
“加油。”余顾说,“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嗯。”许哥端起杯子,举得很高,因为是马克杯,把眼睛都遮挡住,他大口大口地,居然把看起来都很苦的黑咖喝到见底。
余顾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谁都有把其他饮品当作酒来消愁。
“我问你。”许哥再度开口,“要是一个人迫不得已,会做出对你不义的事,你会怎么看待那个人?”
这个问题本身就没必要回答,突然被提起就更加居心可疑,还是一个陌生人提起来。
许哥立即解释说:“啊,你别误会,是我……我跟我朋友现在遇到了这种问题。”
余顾这才松懈下来,回答他:“如果是我的话,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己道德绑架,他(她)有他(她)的难处,但不能成为伤害人的理由。”
“那……那个被逼无奈的人呢?”比起余顾回答的,许哥显然更在意这个问题。
“这是同一类问题啊。”余顾纳闷,但还是选择回答:“谁都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唯一的出路只能靠自己走出来,伤害别人不见得会让你的仇怨减轻多少。”
许哥没有说话。
余顾把剩下的可可饮尽,站起身来,“谢谢你的招待,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啊,去吧。”
跟多多离开前,余顾还回过一次身,对许哥说:“虽然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我希望你能打起精神来,问题才能够解决,希望你能成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