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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真的很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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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暂时中断,进入短暂休息。
Amour全员涌入控制室,瞬间占据所有空着的椅子和角落,七嘴八舌地围着老赵,专注听着刚刚录制的小样,仔细辨析每一个细节。
最后进来的是Neil,他双手插在宽松运动裤兜里,脸上刻意维持着毫不在意的淡漠,慢悠悠踱步进来,选择站在靠近门边的角落,像是想要将自己与那片嘈杂隔离开来。
付晓声穿过或坐或站的成员,径直走到Neil面前,将手中那杯澄澈的菊花茶递了过去。
Neil垂眸,视线落在杯子里漂浮的黄色花瓣上,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挑剔和怀疑:“什么水?里面飘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不会下毒了吧?”他抬起眼,金色发丝在控制室偏冷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眼睛里带着一丝试探。
付晓声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戏谑弧度,顺着他的话,用半真半假含笑的腔调回应:“对,快喝了吧,喝了好睡觉,然后我就把你绑了送去黑市,绝对能卖个好价钱。”他的眼神在控制室明明灭灭的指示灯映照下显得格外灵动,带着一丝狡黠。
Neil被这不按常理的回答噎住,一时语塞,只能瞪着眼睛看向付晓声。多日相处让他清楚,这位表面温润的经纪人,内里机锋暗藏,Neil意识到,自己的嘴皮子在对方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反而常被嘲讽。
于是他收敛起找茬的意图,不情愿地接过杯子。
Neil不得不承认,抛开监视者的阴影,付晓声的工作能力和处事方式确实出色,他周到、细心,总在他未察觉需要时提供恰到好处的支持。
他犹豫着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带着植物独有的清苦味在口中弥漫。
“……怎么是苦的?”Neil整张脸皱起,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嫌弃,“不会真的有毒吧?”他狐疑地看向付晓声,像是在确认这是否又是玩笑。
付晓声看着他毫不掩饰的苦相,眼底笑意加深,语气放缓:“放心,只是去火的菊花茶,C国的传统饮品,尤其适合清心降躁。”他特意加重最后四个字,目光扫过Neil微蹙的眉心。
Neil闻言,对上付晓声带着安抚的目光,虽然口中苦味未散,心里的烦躁却似乎被这温热茶水平复些许,他撇撇嘴没再反驳,算是接受了解释,又低头小心地喝了一小口。
此时,刚和录音师讨论完的朴贤也注意到了他的新装扮,朴贤性格外向,直接凑过来,眼睛发亮:
“Zora哥,你真不考虑出道吗?”朴贤比划着,表情真诚,“我以为你穿西装已经很好看了,没想到常服更有味道!”
Neil听到这大声的赞美,刚被茶水压下的烦闷再次翻涌而上,他握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
付晓声对这类夸奖早已习惯,闻言失笑,轻松接话:“现在出道年纪有点大了……”他拖长语调,眼中闪着戏谑的光,扫过朴贤和其他被吸引注意的成员,“要不我和Amour一起出道?你们带带我,让哥哥也体验下顶流男团的感觉?”他边说边做个俏皮的拜托手势,引得朴贤和其他成员笑成一团。
轻松氛围在控制室里弥漫,稍稍驱散紧张。
而Neil站在圈子边缘,看着被成员们包围谈笑的付晓声,心里有股说不清的烦闷,还想将那人拽离注视。
他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余的温凉茶水一饮而尽,仿佛要将翻涌的陌生情绪也强行咽下,空杯底被他用力搁在控制台边缘,发出清脆声响,在笑语声中显得突兀。
付晓声听到声响,侧目看向Neil紧绷的侧脸,眉头轻皱,又快速松开,他察觉到对方情绪异常,但习惯性地将其归因为Neil惯常的脾气发作。
这大少爷是又谁惹他了?
他没有过多在意,眼下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安排,看了眼手表后,他迅速进入工作状态,与声乐指导老师和录音师老赵简短沟通,随后拍手召集成员:
“各位注意,形象设计团队已经在一楼化妆间就位,接下来进行试造型环节,请大家抓紧时间转移。”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推开控制室的隔音门,看着一个个成员们兴奋地陆续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垂着头站在原地、周身笼罩着低迷气压的Neil。
已经走到门边的朴贤顺着付晓声的视线注意到Neil的情绪异常,他小跑到Neil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快地推着他往外走:“Neil哥,别发呆了!今天要试新造型,一会儿的你一定会帅到认不出自己呢!快走快走!”
Neil没有抗拒,任由朴贤推着自己机械地向前移动,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
一定是出道前的压力……是焦虑让我才变得这么奇怪。
他还不明白自己在吃醋,只能在心里找找借口,欺骗自己。
电梯里充满了少年们对新造型期待的讨论声,一向情绪内敛的付晓声也被这活跃的氛围感染,唇角带着淡淡的弧度,而Neil却仿佛置身事外,眼神失焦地望着跳动的楼层数字。
一楼专属化妆间已经布置成临时的造型工作室,数排移动衣架上挂满了精心挑选的服饰,化妆镜前灯光通明,台面上摆满了化妆品和造型工具,造型师们各就各位。
经过造型团队的打造,成员们的新形象逐一确定:
Fred(朴贤)换上做旧水洗牛仔套装,内搭复古赛车条纹T恤,发型打理成蓬松微卷。
Elias(文成俊)穿着深酒红色复古高领毛衣和黑色丝绒西装,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温柔深邃。
Alistair(金道允)身穿印有复古像素游戏图案的宽松卫衣,搭配工装裤和运动鞋。
Lysander(崔瑞雨)造型最大胆,透明PVC风衣下是色彩拼接的衬衫,帆布鞋上有即兴涂鸦。
Neil(陈海瑨)最后亮相,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做旧黑色皮夹克搭配花色丝质衬衫,下身是修身破洞牛仔裤和厚底机车靴,造型师将他金色短发抓出凌乱纹理,几缕发丝垂在额前。
成员们互相打量着彼此的新造型,化妆间里气氛热烈。
付晓声站在稍远处,审视每个成员的造型。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Neil身上,这套装扮确实很适合Neil,将他独特的野性、颓废与精致美感充分展现,皮夹克完美勾勒了出他的肩腰线条。
Neil察觉到付晓声的注视,不自然地动了动,下意识地想避开那道目光,他转向化妆台上的镜子,却在镜中看到站在侧后方的付晓声。
Zora为什么总用那种眼神看我?
他的内心莫名地烦躁,他很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自己的情绪被一个人牵动,猛地转身,试图用冷漠武装自己,但在对上付晓声平静中带着探究的目光时,所有防御瞬间分崩离析。
付晓声似乎看出他眼中的慌乱和强装的镇定,没有点破,只是走上前,专业地替他整理了一下皮夹克翻折的领口,指尖不经意擦过颈侧皮肤。
“造型很适合你。”付晓声的声音清晰地传入Neil耳中,语气平静客观,“保持状态,接下来还有拍摄。”
Neil的身体微微僵硬,付晓声指尖微凉的触感让他颈侧皮肤一阵战栗,他紧抿着唇,耳根泛起的薄红,喉结滚动,没有回应,近乎仓促地别开脸,试图掩饰加速的心跳。
付晓声预定的晚餐准时送到,他和虎子正在将餐食分发给工作人员,最后给自己留了一份。
他正想找个安静角落吃饭,目光却落在化妆台前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上。
Neil独自坐着,面前摆着未打开的餐盒,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着一次性筷子,眼神空洞地盯着镜中自己华丽的倒影。
从早上开始情绪就不对……这状态不像单纯的疲惫,更像是出道前的焦虑?也对距离原定的出道日期也就剩下两个多月了。
到底还是个十九岁的小孩儿,在意他人的看法太正常不过了。
付晓声收起心思,脚步顿了顿,改变了方向。
他走到Neil隔壁的化妆台,将那张空着的旋转椅轻松地挪到Neil身边,坐下,利落地打开自己那份餐盒,没有立刻动筷,而是先拿起附赠的汤碗,喝了一口,然后才拿起筷子,动作不算优雅却极其迅速地开始搅拌饭菜,将混合着汤汁的米饭和菜肴满满塞进嘴里,腮帮子微微鼓起。
他一边咀嚼,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依旧像是被美杜莎石化了般的Neil,见对方还是毫无动静,他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不高,声音平静却有力:
“不必过分在意结果,也别预先担心外界的评价,你只要在舞台和镜头前,全力展现该展现的,这就很好了。”他的话像是说给Neil听,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普世的道理,没有刻意安慰,只是一种基于事实的肯定。
Neil像是被这话语惊醒了,猛地回过神,迅速抓起面前的餐盒,有些粗鲁地掰开一次性筷子,语气生硬,带着明显的欲盖弥彰:“谁在意了……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今天这份午餐而已。”他的视线飘忽,就是不肯与付晓声对视。
付晓声看出他在嘴硬,觉得有些好笑,但没有说破,只是顺着他的话接道,语气带着轻松的调侃:“是吗?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单独给你点,我请客。”他侧头看向Neil,眼里带着戏谑。
Neil被他这么一问,少爷脾气又上来了,下意识反驳:“用得着你请?本少什么没吃过?”话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出优越感。
这时,付晓声注意到不远处一位女工作人员正费力地搬一箱矿泉水,他立刻停止对话,快速扒了两口饭咽下,放下饭盒起身朝那边走去。
“我来。”他沉稳地说着,不容拒绝地接过那箱水,轻松搬到指定位置,动作干脆利落,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他还对连连道谢的工作人员温和地笑了笑。
随后他自然地回到座位,继续用餐。
Neil默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因被在录音室的“轻视”而产生的不快竟消散了些,他看着付晓声坐回来,气息因刚才的动作略显急促,额角渗出细汗。
他想的是,原来他对每个人都那么绅士细心,无关性别、年龄甚至是阶级、职业,他突然认为付晓声或许比自己更适合站在舞台上,他值得。
Neil收起思绪,十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带着一丝期待:“……所以,到底是什么?哪家餐厅?”
付晓声侧头看他,嘴里还嚼着饭,闻言轻笑,笑容里带着狡黠和亲近:“Zora牌,独家秘制,外面吃不到。”
Neil一时语塞,看着付晓声带着促狭笑意的脸,有种被戏弄却生不起气的感觉,只能瞪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耍我?”
付晓声只是笑,没有接话,他沉默地吃了几口饭,像是经过了短暂的思考,然后抛出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Neil微微蹙眉,金色的发丝在额前轻晃,脸上写满了疑惑:“什么?饿了的猫?”他显然完全没抓住重点。
“是薛定谔的猫,”付晓声耐心地纠正,语气平和,“一个量子力学的思想实验,简单来说,就是把一只猫和一套由量子随机事件触发的毒药装置一起关在密闭盒子里,在你打开盒子观察之前,那个量子粒子处于一种既衰变又没衰变的叠加状态,这就导致那只猫也处在一种既死又活的叠加态里。只有当你打开盒子去看的那一瞬间,这种叠加状态才会崩塌,变成一个确定的结果,猫要么活着,要么死了。”
Neil听得似懂非懂,眼睛里依旧盘旋着困惑,在他看来,这似乎只是个离现实很古怪的科学猜想。
付晓声看出他没完全理解其中的引申义,便用更贴近他的方式解释道:“其实我们的人生,在某种程度上和这个实验很像。我们很多时候就像是待在那个密闭的盒子里,等待着某个早已设定好,但我们却未知的结局。如果把那些足以影响你整个人生的重大事件,看作是盒子里的猫,那么在结果真正揭晓,盒子被打开之前,谁都无法断言事情究竟会是怎样的走向。”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向Neil,“所以,不必过早地去担忧那个最终的结果,你只需要脚踏实地,坚持走好眼前的每一步,安静地等待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天,然后,坦然接受那个未知的答案。”
说完这番话,付晓声便不再多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很快,他解决了午餐,利落地将饭盒收拾好。经过Neil身边时,他脚步微顿,自然地抬手轻轻拍了拍Neil的肩膀。
那触碰短暂而温暖,透过薄薄的衬衫面料传来。
“别想太多,”付晓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比刚才任何一句话都要低沉真诚,“你真的很棒。”
说完,他不再停留,拎着垃圾走出化妆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