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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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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深圳的秋日以一种温柔的方式宣告它的到来。
阳光不像夏日那般炽烈，而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客房的百叶窗，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斑。
宋屿安还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银白的发丝有些凌乱地散在纯白色的枕头上，呼吸均匀绵长。
他睡觉时习惯微微蜷缩着身体，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猫。客房的布置简洁而精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清新剂的味道，与陈迹夏房间那种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少年气息截然不同。
房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隙，陈迹夏探进半个身子，冰绿色的眼眸在晨光中亮晶晶的，像是蕴含了整个秋天的清澈。他蹑手蹑脚地走近床边，像是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
站在床边，陈迹夏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软。
宋屿安沉睡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安静——长而密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挺直，唇色是淡淡的粉，整个人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呈现出一种毫无防备的柔软。
陈迹夏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形成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对着宋屿安的睡颜偷偷拍了几张照片。
快门声微不可闻，他却像做了坏事的孩子，心跳有些快，带着一种甜蜜的负罪感。正当他调整角度，准备再拍一张时，床上的人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银灰色的瞳孔初时还带着未散尽的睡意，朦胧如雾，在聚焦到床边的身影时迅速恢复了清明。
宋屿安看着举着手机的陈迹夏，眉头微蹙，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你在干什么？”
陈迹夏迅速收起手机，动作流畅地放回口袋，脸上绽开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温和笑容：“醒了？今天天气特别好，想好去哪玩了吗？”他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窗帘，明媚的秋日阳光瞬间涌进房间，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宋屿安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作业写完了？”
“早就写完了。”陈迹夏语气轻松，倚在窗边看着他，阳光在他金色的发梢跳跃，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又清爽，“你不是都检查过了吗？”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宋屿安因刚睡醒而泛着淡粉的脸颊和脖颈，又迅速移开。
宋屿安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房间自带的浴室，经过他身边时随口问：“你不是要去接你父母吗？”
“航班延误了，下午才到。”陈迹夏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期待，“所以我们有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出去走走吧？总待在房间里多闷。”他的提议听起来随意，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紧盯着宋屿安反应的眼神泄露了他的紧张。
宋屿安刷牙的动作顿了顿，透过镜子看了眼身后的人。
陈迹夏今天穿了件质地很好的浅蓝色衬衫，领口微敞，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搭配一条合身的卡其色休闲长裤，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比平时穿校服时多了几分沉稳和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气质。
他眼神清澈，笑容温和，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刻意的撒娇或委屈，而是更像个……试图展现自己可靠一面的、发出邀请的朋友。
这种微妙的变化让宋屿安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漱完口，用毛巾擦着脸，避开镜中陈迹夏的视线，含糊地问：“去哪？”
“莲花山公园，你去过吗？”陈迹夏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这个季节应该很漂亮，有异木棉和栾树。”
宋屿安摇了摇头，银灰色的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陈迹夏语气轻快，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阳光般的活力，“快去换衣服，我等你。”他退出客房，体贴地关上门，留给宋屿安独自整理的空间。
半小时后，两人打车来到了莲花山公园南门。虽是深秋，但南国的秋天依旧绿意盎然，只是空气中多了几分北地秋日难得的干爽和惬意。
一进南门，宋屿安的脚步就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叹。
道路两旁，高大的异木棉正开得如火如荼。满树粉色的花朵，重重叠叠，像一片片轻柔的云霞，又像少女脸颊上飞起的红晕，绚烂到几乎看不到叶子。
阳光透过繁花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微风拂过，偶尔有花瓣旋转着飘落，带着一种极淡的、若有似无的香气，拂过人的发梢和肩头。
宋屿安不自觉地停在了一棵开得最盛的异木棉下，仰头望着那片几乎遮蔽了天空的粉红云霞，银灰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花影流光。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整个人在粉色的花背景下，显得格外干净清隽，像是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陈迹夏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在花树和宋屿安之间流转。
他悄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拍立得相机，调整好角度，避开三三两两的游人，将镜头对准了花树下的少年。阳光勾勒出宋屿安仰起的侧脸和纤细的脖颈线条，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咔嚓”一声轻响，相纸缓缓吐出。
宋屿安闻声回头，看到陈迹夏正拿着那张逐渐显影的照片，嘴角噙着温柔而满足的笑意。他犹豫了一下，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他朝陈迹夏伸出手，语气平淡无波：“相机给我一下。”
陈迹夏愣了一下，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顺从地把相机递了过去。
宋屿安接过那个还有些温热的相机，低头看了看，然后走到陈迹夏身边，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站过去点。”
陈迹夏依言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人肩膀几乎相贴。宋屿安举起相机，镜头对准了两人。
陈迹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想拍合照，冰绿色的眼眸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彩。
他很快收敛了过分的欣喜，配合地侧过头，看向镜头，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温柔又帅气的弧度，但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咔嚓。”
照片定格。画面里，粉色的异木棉作为虚化的背景，柔和而浪漫。前景是两个并肩而立的少年。
宋屿安的表情依旧有些淡，唇线抿得微直，但眼神是放松的，甚至隐约有一丝难以捕捉的柔和；
陈迹夏则笑得眉眼弯弯，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那份几乎要溢出相纸的喜悦和温柔，让看照片的人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心情。
宋屿安看着相纸上渐渐清晰的影像，特别是自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陈迹夏灿烂笑容的对比，耳根微微发热。
他把相机塞回陈迹夏手里，转身朝公园深处走去，只留下一个看似淡然的背影：“走了。”
陈迹夏珍重地拿起那张合照，轻轻甩了甩，看着影像彻底清晰，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随身携带的一个皮质小相册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他快步跟上宋屿安，心情好得像是要随着秋日晴空中的云朵一起飘起来。
他们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走。路旁，栾树正呈现出一年中最美的模样。绿叶间夹杂着明黄色的小圆锥花序，而树下则落了满地金红色的、像小灯笼一样的蒴果。
一棵棵栾树仿佛披上了绚烂的秋装，黄色、绿色、红色交织在一起，热烈而辉煌，宛如一场盛大而宁静的秋日庆典。
“一棵栾树，就是一片秋天。”陈迹夏看着满树秋色，轻声感叹，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欣赏，“都说深圳没有秋天，其实只是藏在这些细节里，需要细心才能发现。”
宋屿安点了点头，目光掠过那些色彩斑斓的树叶，没有说话，但眼神是柔和的，像是秋日平静的湖面。他注意到陈迹夏今天的话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些，但每一句都像是经过思考，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公园里的勒杜鹃也开得正盛，紫红色、粉色、白色的花簇拥在枝头，形成一片片灿烂的花瀑，从墙头、棚架倾泻而下，充满了生命力。
陈迹夏的拍照兴致似乎被这秋日美景彻底激发出来。他不再偷偷摸摸，而是落落大方地寻找着最佳的光线和角度，举止得体而自然。
“屿安，站在这丛勒杜鹃旁边，对，侧一点身，光线刚好。”
“抬头看看树叶缝隙里的阳光，嗯，就这样，很好。”
“手可以插在口袋里，随意一点，不用看镜头。”
他的指挥温和而专业，带着鼓励，没有丝毫强迫的意味。他拍照时很认真，会微微蹙眉调整构图，按下快门前会露出满意而专注的微笑。
他的笑容干净又温暖，像秋日午后的阳光，不灼人，却足够暖人心脾。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地求表扬，只是每次拍完，会拿起相纸，等待影像清晰后，仔细地看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像收藏珍宝一样收进那个皮质小相册里。
宋屿安起初还有些不自在，身体僵硬，眼神游移，像个被临时拉来的、不合格的模特。
但在陈迹夏温和的引导和那种专注而欣赏的目光下，他渐渐放松下来，表情不再那么紧绷，甚至偶尔会顺着陈迹夏的建议，望向远处或低头沉思，呈现出一种自然的状态。
可随着拍立得相纸一张张积累，陈迹夏那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纯粹欣赏和温柔专注的凝视，还是让宋屿安有些招架不住。
那目光不像平时那样炽热直接，却像温暖的涓流，无声无息地渗透，让人无处可逃。
当陈迹夏再次举起相机，对着他逆光的侧影，阳光为他银白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边时，宋屿安终于忍不住偏过头，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赧然，耳尖泛着明显的红晕，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别拍了。”
陈迹夏愣了一下，举着相机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宋屿安微微泛红的耳廓和躲闪的眼神，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放下相机，走到宋屿安面前，冰绿色的眼眸里含着理解和温柔的笑意，语气体贴：“好，不拍了。我们也休息一下，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没有戳破宋屿安的害羞，只是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指向山顶，“要不要去那边坐坐？听说从山顶广场能看到整个福田CBD的景色，视野很棒。”
两人顺着干净的石阶登上开阔的山顶广场。
果然，视野豁然开朗，深圳中心区的现代化建筑群尽收眼底，楼宇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平安金融中心高耸入云，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壮观而有序。
一阵秋风吹来，拂过面颊，带着舒爽的凉意和远处城市的气息。
陈迹夏靠在汉白玉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城市天际线，侧脸线条在明亮的光线下显得清晰利落。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身上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质更加明显，少了几分跳脱，多了几分沉静和可靠。
“这里视野真好。”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宋屿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融在秋风里，显得很柔和。
宋屿安站在他身边，同样望着远方。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驱散了刚才那一丝因被持续注视而产生的羞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内心被填满的平静和惬意。
他悄悄侧目，看向身旁的人。陈迹夏似乎心有灵犀，在同一时间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笑容依旧很好看，温温柔柔的，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沉稳的力量，像这秋日阳光，温暖而明亮。
秋风掠过，吹动了宋屿安额前银白的发丝，也吹动了陈迹夏金色的额发。
粉色的异木棉，绚烂如油画色彩的栾树，繁盛如瀑布的勒杜鹃，以及远处现代化都市的轮廓。
站在异木棉下，会觉得时间都慢了。风来时，落英缤纷，粉色的花瓣打着旋儿落在肩头。
这世间所有的绚烂，原来都不必等待绿叶来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