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第五十六章 ...
-
被英语老师薛晴“强行征召”去参加那个听起来就耗时耗力的全国英语竞赛后，宋屿安整整一上午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生无可恋状态。
他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蘑菇，银灰色的眼眸里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剩下对未来的茫然和对被迫营业的深深怨念。
上课时，他破天荒地没有认真听讲，而是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目光涣散地盯着黑板，思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复杂的函数图像，那些平日里对他而言清晰明了的线条和公式，此刻却像一团纠缠的毛线，让他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满脑子都是“竞赛”、“初赛”、“复赛”、“决赛”这些令人头疼的字眼，还有李薇老师那张写满了“不拿奖别回来见我”的、充满压迫感的脸。
旁边的陈迹夏将他的状态尽收眼底，冰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他趁着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悄悄从桌下递过去一颗包装精致的水果糖，指尖轻轻碰了宋屿安的手背。
宋屿安回过神，垂下眼帘，看着掌心那颗散发着淡淡蜜桃香气的糖果，又瞥了一眼旁边那个一脸“求表扬”表情的家伙，银灰色的眸子动了动，最终还是撕开糖纸，把糖果塞进了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似乎驱散了一点心头的郁闷。他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但脸色总算没那么臭了。
陈迹夏见他肯接糖，嘴角立刻扬了起来，像只被顺了毛的大狗，心满意足地继续听课，只不过目光还是时不时地飘向身边人。
好不容易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迎来了下午的体育课。
因为运动会刚结束，加上不少同学（包括宋屿安）都有点小伤小痛，体育老师大手一挥，宣布这节课自由活动，但要求大家必须到操场集合，听他讲几句关于运动安全的注意事项。
这对宋屿安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不用跑步，不用进行任何剧烈运动，只需要拖着那条还缠着纱布的伤腿，慢悠悠地晃到操场上，找个阴凉地坐着发呆就行。这种悠闲，与他此刻“竞赛难民”的心情倒是十分相配。
十一月的午后，阳光依旧有些烈，但透过高大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和泥土的气息，驱散了些许闷热。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聊着天，或者戴着耳机听音乐，享受着难得的放松时刻。
体育老师站在队伍前面，拿着个扩音喇叭，中气十足地讲着运动前后的拉伸的重要性、如何避免运动损伤等等老生常谈的问题。声音透过喇叭有些失真，在暖洋洋的空气中传播，更像是一种催眠的白噪音。
宋屿安选了个最边缘的树荫坐下，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曲起没受伤的右腿，左腿则小心翼翼地伸直。陈迹夏自然无比地紧挨着他坐下，手臂几乎贴着他的手臂，传递过来温热的体温。
体育老师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宋屿安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那上面了。上午积压的烦躁和被迫参加竞赛的委屈，在这个无所事事的午后被放大。
他看着身边坐得笔直、貌似在认真听讲，但嘴角却带着若有若无笑意的陈迹夏，心里那股无名火突然就窜了上来。
都怪这个家伙！要不是他转学过来，天天在自己眼前晃悠，吸引了薛晴老师的注意，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盯上”？而且，昨天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摔那一跤，今天就能正常上课了！
一种幼稚的报复心理涌上心头。宋屿安盯着陈迹夏穿着白色短袖校服、看起来线条流畅有力的肩膀，忽然凑过去，张开嘴，不轻不重地咬了上去。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实肌肉的触感和温热的皮肤。
“唔……”陈迹夏猝不及防，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他惊讶地转过头，冰绿色的眼眸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带着点挑衅和委屈的银灰色眸子。
宋屿安咬了一下就松开了，留下一个浅浅的、带着湿意的牙印。他迅速别开脸，耳根微微发烫，对自己刚才的幼稚行为感到一丝后悔，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别扭快感。
陈迹夏愣了几秒，随即，眼底的惊讶迅速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惊喜和宠溺所取代。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他凑近宋屿安，用气声在他耳边问，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和纵容：“怎么了？属小狗的？嗯？不开心就咬人？”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阵痒意。宋屿安被他笑得更加窘迫，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他梗着脖子，不肯承认，干脆破罐子破摔，转过头，对着陈迹夏快速地、挑衅般地吐了吐舌头，然后立刻又转回去，假装认真听体育老师讲话，只留下一个泛红的、线条优美的侧颈和微微抖动的银色睫毛给陈迹夏。
陈迹夏看着他这副明明做了坏事却还要强装镇定、耳根红透的可爱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像被羽毛轻轻搔过。
他冰绿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喜爱。他不再追问，只是又往宋屿安身边靠了靠，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体育老师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安全教育”，宣布自由活动。人群渐渐散开，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变得更加安静。
陈迹夏的目光落在宋屿安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银发上。那头发长得有些快了，细碎的刘海已经快要遮住眼睛。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银白的发丝上跳跃，泛着柔和的光泽，像顶着一头细碎的钻石。
“屿安，”陈迹夏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睡，“你头发好像又长长了。” 他边说，边从自己的校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嫩黄色的、造型是只小鸭子的刘海夹。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生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嗯？”宋屿安正望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出神，闻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没太在意。
陈迹夏却挪了挪位置，变成面对着他。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梳理着宋屿安额前有些遮眼的碎发，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珍视的温柔。
他的手指温热，偶尔碰到宋屿安光洁的额头，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宋屿安身体微微一僵，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没有躲开。
他抬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迹夏。对方冰绿色的眼眸低垂着，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重要的艺术品。
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那张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脸上，此刻是一种罕见的、沉静的温柔。
陈迹夏仔细地将宋屿安左边的刘海梳理顺滑，然后拿起那个可爱得有些过分的小鸭子发夹，轻轻地将那缕头发夹了起来，固定在一侧。动作轻柔又熟练，仿佛练习过很多次。
额前瞬间清爽了许多。宋屿安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这个发型让他原本就精致立体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少了几分平时的清冷疏离，多了几分清爽的少年气，甚至……因为那个嫩黄小鸭子的点缀，平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柔软和……可爱？
“好了。”陈迹夏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冰绿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宋屿安因为发型改变而更显白皙光滑的脸颊，触感微凉，细腻得像上好的瓷器。他笑着低声赞叹：“我们屿安怎么这么好看？嗯？连发脾气咬人都这么萌。”
“萌”这个字眼让宋屿安耳根刚刚退下去的热度又“噌”地一下冒了上来。他有些羞恼地拍开陈迹夏作乱的手指，银灰色的眸子瞪了他一眼，却因为那个可笑的发夹和对方毫不掩饰的、充满爱意的目光，而显得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是一种娇嗔。
他抬起手，自己也报复性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陈迹夏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脸颊。指尖感受到对方皮肤温热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陈迹夏的脸颊线条分明，但触手却意外地柔软。
陈迹夏被他戳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甚至故意鼓起一边腮帮子，方便他戳，冰绿色的眼眸里满是纵容和欢喜，像一只被主人抚摸的大型犬，恨不得摇起尾巴。
两人就这样坐在树荫下，一个戴着可爱发夹，冷着脸却耳根通红；一个顶着一张帅脸，傻笑着任由对方戳弄。
阳光透过枝叶，在他们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微风轻拂，带来远处隐约的篮球撞击声和少年们的欢呼。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温柔，将所有的烦闷和喧嚣都隔绝在外。
他看着陈迹夏那双盛满了自己倒影的、亮得惊人的绿眼睛，心里那点因为被“绑架”而生的怨气，终于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踏实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