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
器殿之内，终年萦绕着金属锻打、灵火灼烧以及各种矿物原材混合的独特气息。
巨大的锻炉日夜不息，轰鸣声与锤击声交织，宛如一曲粗犷而充满力量的交响乐。
苏珩月站在一排排陈列着各式法器的木架前，秀眉微蹙。
她指尖轻轻拂过一柄寒光闪闪的三尺青锋剑，剑身嗡鸣，透出一股锐利的金铁之气；她又走到一旁，拿起一柄造型精巧、伞骨由百炼精钢打造的千机伞，输入一丝灵力，伞面顿时流转起柔和的水蓝色光晕，形成一道护盾。
然而，无论是剑的锋锐，还是伞的守护，在她手中，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
她能驱动它们，却无法产生那种传说中“心意相通”的契合感。
“唉……”苏珩月轻轻叹了口气，将千机伞放回原处。
这已经是她尝试的第十七种法器了。
器殿的监管弟子，一位名叫杨铁山的壮硕师兄，看着苏珩月这半个月来几乎将外殿法器试了个遍，忍不住挠了挠他那如同钢针般的短发，瓮声瓮气地说：“苏师妹，你这……要求也太高了点。
这青锋剑，是木系弟子的最爱；这千机伞，水系师妹们抢着要；还有那边的烈焰刀、厚土盾……哪个不是好东西？你怎么就都没感觉呢？”
苏珩月无奈地笑了笑：“杨师兄，不是法器不好。只是……它们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就像穿了一双尺码不对的鞋，能走路，但绝不舒服，更别提奔跑冲刺了。
杨铁山瞪大了牛眼：“法器还能不喜欢人？师妹你说笑了！法器嘛，就是工具！谁灵力强，谁能发挥它的威力，它就听谁的！”
这正是绝大多数器殿弟子，乃至整个修仙界的普遍认知。
法器是工具，是力量的延伸，但终究是外物。
作为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按照修仙小说的常规套路思考，苏珩月隐隐觉得不对。
她的神识天赋让她对能量和意念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她能感觉到，每一件历经岁月、被不同主人使用过的法器上，都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独特的印记或情绪。
有的炽热奔放，有的沉稳厚重，有的灵巧多变……但这些印记，都与她自身的神识特质格格不入。
有一次，苏珩月尝试操控一柄需要极高精准灵力输出才能激发破甲符文的重剑。
她凭借强大神识，理论上可以完美控制灵力流。
然而，当她注入灵力时，重剑却像是闹脾气的小孩，灵力在剑体内左冲右突，就是不肯乖乖流向破甲符文节点，最后“噗”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符文暗淡了下去，不是损坏，更像是消极怠工。
杨铁山跑过来检查了半天，嘀咕道：“奇了怪了，这把‘裂山’今天怎么蔫了？昨天王师兄用还好好的……”
苏珩月看着那柄重剑，心中暗道：“我可能长得不合它眼缘……”
就在苏珩月几乎要放弃在常规法器中寻找答案时，器殿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殿主云游子长老，恰好云游归来。
云游子长老鹤发童颜，身穿一件沾满油渍和火星洞的宽大袍服，眼神却清澈明亮如孩童，充满了好奇与探究的光芒。
他听李铁山汇报了苏珩月这个怪胎真传弟子的事，顿时来了兴趣。
“哦？对现有法器都不满意？觉得它们有脾气？”云游子绕着苏珩月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目光灼灼，“小丫头，你神识很强嘛！难怪感觉敏锐！”
苏珩月恭敬行礼：“弟子苏珩月，见过云长老。弟子愚钝，确实未能找到契合之法器。”
云游子哈哈一笑：“愚钝？不不不，你是太聪明了！寻常弟子，能驱动法器就心满意足，哪会去想什么契合不契合？你跟老夫来！”
说着，云游子袖袍一甩，带着苏珩月穿过器殿正殿，走向后方一条幽深僻静、布满尘埃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刻满封印符文的玄铁大门。
云游子打出几个复杂的手诀，玄铁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金属锈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与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藏宝库，而是一个巨大、空旷、光线昏暗的殿堂。
没有华丽的陈列架，只有一排排简朴的石台。每一座石台上，都静静放置着一件法器。
这些法器，样式古拙，大多残破不堪：有布满裂痕、灵光暗淡的古镜；有断了一半枪尖、枪身满是暗红血迹的长枪；有焦黑一片、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羽扇；有剑刃卷曲、仿佛经历无数惨烈劈砍的阔剑……它们无声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了千百年。
苏珩月汗毛直立：“云长老，这里不会是劳动人民纪念堂吧？”
云游子好奇的问道：“劳动人民纪念堂？是什么意思？”
苏珩月解释道：“就是摆放骨灰和鲜花的地方，供亲人朋友纪念。”
“依你的话，其实也没有错，这里是英灵殿。”云游子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这里存放的，并非最强或最珍贵的法器，而是……有主之物。”
“有主之物？”苏珩月疑惑。
“嗯，”云游子走到一座石台前，指着上面一柄锈迹斑斑、却依然能感受到一股不屈意志的短戟，“它们的主人，大多已在百年前那场对抗魔道的浩劫中陨落。有些，连尸骨都未能找回。但这些法器，或因主人最后的执念，或因本身灵性未泯，竟自行穿越千山万水，飞回了宗门。”
苏珩月心中一震，目光扫过这一件件沉默的遗物，仿佛能听到它们无声的倾诉，感受到那跨越时空的忠诚与眷恋。
一种难以言喻的敬意油然而生。
“器殿有训，”云游子继续道，“英灵殿法器，非其认可之主，不得擅动。它们……在等待，或者说，在守护。”
苏珩月若有所思：“云长老，您之前说，法器会有灵识？”
云游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确切地说，是蕴灵。并非所有法器都能诞生完整的、可独立思考的器灵，那需要天大的机缘和漫长的岁月。但一件法器，若长期被一位心志坚定、情感浓烈的主人温养使用，其上的符文与材质，便会逐渐与主人的精神意志产生共鸣，烙印下独特的灵性印记。”
他指着那柄短戟：“你看它，虽残破，但那股宁折不弯的决绝之意，历经百年而不散。若遇心意相通、秉性相合的新主，这缕灵性便可能被唤醒，甚至逐渐壮大，成为真正的器灵雏形。”
“拥有灵性乃至器灵的法器，其神异远超寻常。它可能在主人遇险时，未经催动便自动护体杀敌；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实现最完美的战术配合，如虎添翼。”
苏珩月眼中闪过明悟的光芒：“所以，一把真正的、有生命的法器，是由法器本身的材质、符文还有灵性，三者共同构成的？”
“不错！”云游子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小丫头悟性极高！材质是躯壳，符文是经脉，灵性则是灵魂！寻法器，如同寻道侣，讲究的是一个‘缘’字，是灵魂的共鸣，而非简单的力量匹配。”
他大手一挥，指向整个英灵殿：“丫头，你自己去感受吧。用你的心，用你的神识，去倾听。看看这里，有没有哪一件老伙计，愿意回应你。”
苏珩月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她缓缓走入殿堂深处，闭上双眼，将神识如同最轻柔的涟漪般，缓缓扩散开来，带着敬意与真诚，去感受每一件法器上残留的那份独特的情感与意志。
她走过沉寂的古镜，感受到一丝洞察虚妄的睿智与苍凉；走过断裂的长枪，感受到一股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惨烈与豪迈；走过焦黑的羽扇，感受到一种焚尽八荒、最终归于寂灭的炽热与无奈……
这些意志都无比强大，无比感人，却依然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直到她走到殿堂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座低矮的石台，上面放着的，不是刀剑，也不是镜扇，而是一个……小巧的圆盘，圆盘通体呈现暗紫色，盘体上那道蜿蜒的裂痕像一根崩断的弦，透着一股失衡的危险。
它没有任何锋锐之气，也没有强大的能量波动，安静得如同沉睡。
然而，当苏珩月的神识轻轻触碰到它时，一种奇异的共鸣产生了！
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呜咽，又像是某种规律的、持续不断的低语。
苏珩月：呔!...它还会说话？！
紧接着，她看到的不是具体的影像，而是一种无比浩瀚、复杂、却又井然有序的……脉络。
仿佛星辰运转的轨迹，又如同万物能量流转的网络！
这块圆盘上残留的意志，并非战斗的勇猛，也非守护的坚定，而是一种极致的理解与掌控。
是一种试图解析世界底层规则、统御万物能量脉络的冷静、执着与智慧！
这意志，与苏珩月那源自现代科学训练的、习惯于用数学模型解析万物规律的神识本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
“就是它了！”苏珩月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块暗紫色的圆盘，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确认感。
云游子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后，看着那块圆盘，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惊讶：“‘星辰盘’……没想到，回应你的，竟然是它。”
“这是当年宗内一位惊才绝艳、却痴迷于研究天地元气本源、最终在浩劫中为守护宗门阵法核心而陨落的天工长老的本命法器胚体。据说，他毕生心愿，便是打造一件能推演天机、布设阵法的法器……可惜，直至陨落，也未能完成。”
苏珩月轻轻捧起那块名为“星辰盘”的胚体，入手微沉，却能感受到内部那沉睡的、与她同源的灵性在轻轻悸动。
“长老，弟子想尝试……温养它。”苏珩月坚定地说。
云游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星辰盘，最终缓缓点头：“缘法如此，老夫便破例一次。但切记，蕴灵之路，漫长而艰辛，需以自身心神长期温养，非一蹴而就。能否让它重现光芒，甚至超越前人，就看你的造化了。”
苏珩月感激道：“多谢云长老。”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