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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盛夏重逢,星轨初交 ...

  •   八月底的晨光,已褪去了七月的酷烈,转而镀上一层醇金般的暖意。樟树的浓荫在微风中摇曳,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投下细碎而晃动的光斑。省重点高中,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庄严与肃穆。陈星遥背着略显空荡的新书包,随着人流迈入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天地。

      熟悉的,是这里的空气。初中三年,他曾无数次为了化学竞赛培训踏入这座校园。实验室里刺鼻的试剂味,林荫道上清冽的草木气息,甚至图书馆里旧书与阳光混合的味道,都早已深植于记忆深处。可此刻,当他以一名高一新生的身份真正走进,一种奇异的陌生感却悄然弥漫心头。不再是匆匆过客,而是未来三年将要在此挥洒汗水和青春的归属地。这种身份的转变,让熟悉的景致莫名多了几分重量,也让他那颗向来阳光普照的心,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新旅程的茫然与微怯。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点陌生感压下去,熟门熟路地走向高一教学楼。签名墙前早已挤满了人,叽叽喳喳,充满了青春喧嚣。陈星遥从旁边的桌子上抄起笔,在手中转了个来回,洋洋洒洒的在墙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退远处,一看,不错,有本人帅气,满意的走了。

      想起群里发的分班表,第一行周景珩的名字孤峰突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重,却留下清晰的回响。果然在一个班。这个名字,在曾经的竞赛圈里,如雷贯耳。数学竞赛的天才,冷静、强大,总是稳坐前三的宝座,是老师们交口称赞、也是他们这些其他科目竞赛生暗自较劲的对象。陈星遥撇撇嘴,一种微妙的、属于学霸之间天然的竞争意识冒了头。

      找到教室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崭新的课桌,明亮的窗户,黑板上还留着欢迎新同学的板报。目光一扫,嘿!还真有不少熟面孔!都是以前在各科竞赛班里混过脸熟的“兄弟”。

      “星遥!这边!”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是以前一起搞化学竞赛的张炜,外号“大炜”,正咧着嘴朝他使劲挥手。

      陈星遥脸上立刻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点陌生和茫然瞬间被熟稔的热情驱散。他几步跨过去,把书包往空位上一扔,熟络地捶了一下大炜的肩膀:“可以啊大炜,咱俩又同班了!”

      “缘分呐!”大炜哈哈一笑,拉着他坐下,“不光我,你看那边,强子、浩哥,都是老熟人!”

      教室的角落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竞赛旧友重逢会”。几个少年立刻凑到一起,暑假两个月没见,有说不完的话。话题自然是围绕着最让他们疯狂的——游戏。

      “我跟你们说,我暑假可是冲上王者了!”大炜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比划,“那一波五杀,简直天秀!操作细腻得我自己都害怕!”

      “得了吧你,”浩哥毫不留情地揭短,“要不是我打野帮你抓崩对面,你能起来?最后一把还不是靠我逆风抢下大龙翻盘?”

      陈星遥立刻加入战局,眼睛亮晶晶的:“我新练的那个英雄才叫猛,位移躲技能,反杀就在一瞬间!回头开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少年们兴奋地交流着游戏里的等级、装备、操作和惊险刺激的战局,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引得周围一些安静坐着的同学侧目。他们却浑然不觉,完全沉浸在虚拟世界的刀光剑影和兄弟并肩的快意恩仇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轮廓,连飞扬的发梢都带着无忧无虑的味道。

      聊得正酣,大炜突然话锋一转,压低了些声音,用下巴朝着门口的方向微妙地指了指,脸上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表情:“哎,你们看到刚才分班榜了吗?那个周景珩,也跟我们一个班。”

      气氛微妙地停顿了一瞬。浩哥接话,语气里带着点敬佩和距离感:“看到了,大神嘛。数学竞赛拿奖拿到手软的那位。”

      “听说他这人特别高冷,”另一个男生插嘴,“以前竞赛集训的时候,就没见他说过几句话,独来独往的。”

      陈星遥下意识地朝门口望了一眼,空无一人。他收回目光,耸耸肩,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对“高冷”的不以为意:“学霸嘛,有点个性正常。说不定人家脑子里整天都在想微积分呢,没空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瞎扯。”

      他的话引来一阵低低的哄笑。大家很快又把话题转回了游戏,仿佛“周景珩”这个名字,只是学霸世界里一个遥远的、与他们的热闹平行的符号。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喧闹的教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来人正是周景珩。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像一株清瘦的白杨。皮肤是冷调的白,五官清晰利落,下颌线绷着一个好看的弧度。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仁颜色偏深,看过来时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感,仿佛能滤掉所有的嘈杂。他手里只拿着一本看起来就很深的书,步伐不疾不徐,径直走向一个靠窗的空位。

      有认识他的、或是同样来自数学竞赛班的同学,小声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周景珩,早啊。”

      周景珩闻声,目光转向对方,微微颔首,唇边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礼貌的弧度,算是回应,但没有多余的话。那个同学似乎也习惯了他的风格,笑了笑便转回了头。

      整个过程安静、简短,与他进门时带来的那阵无形的“低气压”形成鲜明对比。他坐下,将书放在桌上,目光随意地扫过教室,像是在观察新环境,又像是什么都没入眼。

      而与此同时,陈星遥他们这边的“小型茶话会”在经过短暂的停顿后,立刻又恢复了活力。大炜正扯着陈星遥的胳膊,激动地复述着他昨晚游戏里的“神操作”,陈星遥一边笑一边躲,嘴里还不忘吐槽:“得了吧你,肯定是蒙的!”

      他那爽朗的笑声,明亮的眼神,以及和周围人毫无障碍的热络互动,像一道温暖活跃的光束,在略显沉闷的教室里格外显眼。

      周景珩的目光,在那片喧闹的角落停留了几秒。

      他的视线掠过张牙舞爪的大炜,最终落在了那个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口小白牙的少年身上。陈星遥。他记得这个名字,化学竞赛拿过奖,没想到也在这个班。

      看着陈星遥像只精力旺盛的小动物,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周景珩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光。那是一种介于“好奇”和“审视”之间的情绪。在这个陌生的新环境里,如此外放、如此轻易就能吸引周围目光的存在,实在有些……特别。

      他看着陈星遥因为同伴的玩笑话而夸张地后仰,看着他不经意间揉乱了自己那一头微卷的头发,看着他那仿佛永远不会黯淡的笑容。

      周景珩的指尖,在光滑的书封上无意识地轻轻一点。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的书本上,恢复了那副隔绝外界的清冷模样。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注视,只是无意间的扫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习惯于在数字和逻辑世界里保持绝对冷静的心湖,因那束过于灿烂的阳光,泛起了第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教室前方,班主任老师拿着花名册,微笑着走了进来。新的篇章,正式开始了。而两颗运行轨迹迥异的星辰,在这个盛夏的早晨,完成了第一次无声的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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