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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淬火成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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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宿舍楼的灯光次第亮起，将少年们疲惫的身影投映在走廊的墙壁上。陈星遥拖着沉重的步伐挪进307室，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筋骨，连肩线都垮了下来。迷彩服被汗水浸透，深一块浅一块地贴在身上，散发着咸涩的气息。
“哟，星哥这是被榨干了啊？”大炜正翘着腿在床上玩手机，看见他这副模样，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咧着嘴笑，“国旗护卫队的训练这么带劲？”
陈星遥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无力地摆了摆手。他弯着腰，垂着头，像个被晒蔫的向日葵，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最后勉强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气若游丝地说：“是真不行了……这哪是训练，分明是炼狱……”
他扶着门框慢慢滑坐到自己的下铺，迷彩帽随手丢在枕边，露出一张被晒得通红的脸。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闭上眼睛的瞬间，下午训练的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烈日当空，国旗护卫队的训练场上。
“军姿三十分钟！任何人都不许动！”教官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砸在每一个队员的心上。
陈星遥站在方阵最外侧，阳光直射在他的后颈，火辣辣地疼。汗水顺着脊柱滑下，在腰际汇聚成一条小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汗水滴落的速度，一滴、两滴……在脚下的水泥地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时间在汗水的滴答声中缓慢流淌。
他的小腿开始发酸，膝盖微微打颤，却仍倔强地绷直。余光里，身旁的队友们同样咬紧牙关，每个人的作训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远处操场上其他连队的口号声飘来，更显得这片训练场寂静得可怕。
终于等到军姿结束，更残酷的训练接踵而至。
“原地踏步——走！”
陈星遥跟着口令抬起腿，却听见教官严厉的呵斥：“腿抬高点！大腿与小腿成九十度！你们这是在踩蚂蚁吗？”
他的右腿悬在半空，大腿肌肉剧烈颤抖。汗水流进眼睛，刺得他直流泪，却不敢伸手去擦。教官穿梭在方阵中，不时用尺子测量队员们抬腿的高度。
“坚持住！还有二十分钟！”
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陈星遥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是两根僵硬的木棍，每一次抬起都伴随着钻心的酸痛。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血腥味。余光瞥见身旁一个女生突然晃了晃，险些摔倒，又被教官厉声喝令站直。
想到这儿，陈星遥不自觉地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回忆。这一晃却让他眼前发黑，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
周景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眉头微蹙：“怎么了？”
陈星遥勉强站稳，对着周景珩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没事……就是有点晕。”他扶着床栏慢慢坐下，把发烫的额头贴在冰凉的铁架上，“你们都洗漱吧，我缓一缓。”
周景珩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少年此刻像只受伤的小兽，蜷缩在床角。陈星遥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那双总是闪着狡黠光芒的眼睛紧闭着，只有微微颤动的眼皮显示着他还在与眩晕抗争。
这样安静的他，倒是比平时可爱些。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周景珩就轻轻摇头。他想起陈星遥在数学课上抓耳挠腮的样子，在宿舍里和大炜打闹时飞扬的笑容，还有被逗急时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虽然那样的他总让人忍不住想逗弄，但那份鲜活的生气，才是这个少年最动人的模样。
周景珩转身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轻放在陈星遥手边：“补充点水分。”
陈星遥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谢谢。”
缓了约莫一刻钟，陈星遥才觉得那阵眩晕渐渐退去。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到明天还要继续那样的训练，忍不住哀嚎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想死……”
然而下一秒，他又猛地坐起身来，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这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与什么较劲。那双刚刚还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又燃起了熟悉的火焰，虽然微弱，却执着地跳动着。
大炜从浴室探出头来，满嘴泡沫地含糊道：“星哥，能行吗？要不明天请个假？”
“请什么假！”陈星遥梗着脖子，“我可是要当护旗手的人！”
他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洗漱用品。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但那双眼睛却越来越亮，仿佛有一簇火苗在瞳孔深处燃烧。
周景珩靠在书桌旁，看着陈星遥蹒跚着走向浴室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漫长。窗外的月色如水银般倾泻，将少年倔强的身影勾勒出一道银边。他想起下午训练时，那个空着的位置；想起休息时，大炜不停地望向操场另一端的样子；也想起自己不经意间，总会多看一眼那个方向。
也许，有些改变正在悄然发生。就像淬火中的钢铁，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陈星遥关上浴室门的前一刻，突然回头，对上周景珩的目光。他扯出一个疲惫却明亮的笑容：“等着看吧，我一定会成为最帅的护旗手！”
门轻轻合上，流水声响起。周景珩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就，拭目以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