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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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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东禾的年度堂会，设在私人会所顶层。
空气里飘散着雪茄和古龙水，闻着让人头疼。
我站在老大身后，低眉顺眼，尽量不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七年，我用了整整七年，从最底层的马仔，混到如今能站在老大身后，
老大坐在主位沙发上，手里盘着一串佛珠，眼睛半眯着。
“人都到齐了？”他问。
我微微躬身：“还差沈先生。”
老大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在东禾，能让老大尊称一声先生的，只有一个人。
他就是集团二把手，沈司衡。
也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再见的人。
念头刚落，厚重的包厢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人影逆着光走进来。
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颗纽扣，露出的脖颈皮肤透着一股冷白。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包厢里的空气就像凝滞了一样，温度骤降。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他。
他却谁也没看，视线穿过众人，径直落在我脸上。黑沉沉的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打量。
我垂下眼，维持着恭敬的姿态，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他回来了。
这个我以为早该老死不相往来的男人，偏偏出现在这里。
警校那时，他是天之骄子，是所有学员的榜样。
更是我曾掏心掏肺爱过的人。
后来他莫名被开除，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见面，他已是东禾的沈司衡，传闻中心狠手辣的二当家。
而我，是警方钉进东禾的一枚钉子。
我们本该有相同的目标，扳倒我身后这个捏着佛珠的男人。
可七年里，我们泾渭分明。
他管境外，我守境内，毫无交集。
我几乎以为，他早就把我忘了。
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
“司衡，你迟到了。”老大开口，听不出喜怒。
沈司衡走到对面沙发坐下，长腿交叠，姿态放松。
“路上耽搁了。”他淡淡地说。
这道曾经我最爱听的低沉声音，此刻听来只觉刺耳。
“坐。”老大指了指旁边的空位。
沈司衡没动，目光又一次落向我。
“阿屿，”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这么多年没见，生分了？连个招呼都不会打？”
我后背一僵。
阿屿。这个称呼太久没人叫了。
我强迫自己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沈先生。”我开口，声音干涩。
他嗤笑一声。
“沈先生？太见外了。”他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慵懒，“我们什么交情，叫衡哥就行。”
我没接话，只是盯着他，指甲掐进掌心。
老大眯起眼，目光在我和沈司衡之间打了个转。
“怎么，你们之前认识？”
沈司衡掸了掸烟灰，语气随意：“许多年前的事了，大学同学。”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没读到最后。”
老大点点头，对这种旧识关系并不在意。
“行，那正好。”
他看向沈司衡，“这次叫你回来，是有件重要的事。”
沈司衡这才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老大请说。”
“条子盯得紧，有批货要出去，你带带阿屿，一起负责。”
让我和他一起？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瞥向沈司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无意识的轻轻敲着。
“我没问题。”他说，话锋一转，“不过，听说阿屿前两年，出过岔子？”
我瞳孔微缩。
老大皱眉：“什么意思？”
沈司衡拿起火机点了支烟，吸了一口，才慢悠悠地说：“没什么，随口问问。”
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可他盯着我的眼神，锐利得让人无处躲藏。
我站在原地，手心渗出冷汗，我知道平静日子，到头了。
老大又交代了几句，堂会便散了。
众人恭敬地目送老大起身。
我也跟着挪动脚步，准备随他离开。
经过沈司衡身边时，他叫住了我。
“周屿。”
我脚步一顿。
“老大先请，我跟他聊两句。”沈司衡对老大说。
老大目光在我俩之间转了一圈，没说什么，先走了。
包厢门合上，古龙香水沉郁清冷。
沈司衡站起身，朝我走过来。
我下意识想后退。
“躲什么？”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住了我，“心虚？”
我抬起头，直视他。
“沈先生，我不明白。”
“不明白？”他嗤笑，伸手捏住我下巴，“七年不见，装傻的功夫倒是见长。”
他指尖冰凉。
我挣了一下，没挣开。
“放手。”
“我不放，你能怎样？”他俯身凑近，温热气息喷在我耳畔，“嗯？”
浓烈的烟草味包裹住了我，
是我曾经最贪恋的味道。现在却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沈司衡，”我咬牙，“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他松开我的下巴，手指滑下来，按在我的喉结上，“我想看看，你这条命，到底有多硬。”
他的拇指在我喉结上轻轻摩挲。
带着狎昵羞辱的意味。
我紧紧抿着唇，只觉头顶热血上涌。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你动得了吗？”
他眼底全是讥嘲，“周屿，别忘了你现在端的是谁的饭碗。在东禾，你的生死，由我说了算。”
他说完，收回手，转身拿起外套。
“明早八点，码头见。”
他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脖子上还残留着他手指的触感。
我用力擦了擦，直到那块皮肤发红发热。
沈司衡。
这笔账，我记下了。
第二章
第二天，我准时到了码头。
沈司衡已经在那儿了。
他靠在一辆黑色越野车旁，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望着空蒙蒙的海面。
海风吹起他的风衣下摆，让他看起来有几分萧索。
我走过去。
“沈先生。”
他转头瞥了我一眼，把烟从嘴边拿下来。
“上车。”
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我绕到另一边，上了副驾。
车里很安静，只有隐约的海风声。
他发动车子，驶向码头深处的仓库。
“这批货是跟金三角直接交易的，不能出半点差错。”他忽然开口。
“我知道。”我回答。
这些信息，我昨晚已从上线那里拿到了。
这也是我必须跟来的原因。
这批货，是新型毒品，绝不能流出去。
“你知道？”沈司衡瞥了我一眼，“你知道什么？”
我抿紧嘴唇，没接话。
“周屿，”他把车停在仓库门口，转头看我，“你是不是觉得，在老大身边待了七年，就没人能动你了？”
“我没有。”
“没有？”他冷笑一声，“三年前，也是这个码头，有一批货被警察端了。你报上去的说法，是意外。”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果然在查当年的事。
“那件事，老大已经查清楚了，是内鬼走漏了风声。”我强迫自己冷静。
“内鬼？”沈司衡目光锐利的落在我脸上，“人呢？找到了吗？”
我沉默。
那个所谓内鬼，只是我为了掩护阿虎放出的烟雾弹，根本不存在。
而阿虎，早就为了掩护我牺牲了。
“怎么不说话了？”沈司衡逼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里的血丝，“心虚？”
“我没什么好心虚的。”我把脸转向车窗。
“是吗？”他冷不丁说，“那个阿虎，跟你最久吧？”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怎么会知道阿虎？
“他跟了你三年，算是对你忠心耿耿了。”沈司衡盯着我，瞳孔里映出我瞬间的错愕，“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拼死护着的兄弟之前是个警察，会怎么想？”
“你闭嘴！”我吼了出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心惊。
眼睛大概是红了。
他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嘴角扯出讽刺的弧度。
“急了？”
他伸手，似乎想碰我的脸。
我一下打开他的手。
“别碰我！”
他手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了。
“周屿，你最好搞清楚，现在谁说了算。”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共事？”我反唇相讥，“要不是老大发话，我一眼都不想多看你。”
“看来是没学乖。”他猛地踩下刹车。
趁我前倾的瞬间，探身解开了我的安全带。
我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拽下车，直接拖进集装箱里。
砰的一声，门关上。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沈司衡！你放我出去！”我用力捶打着铁门。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背靠着箱壁，慢慢滑坐在地。
恐惧一点点吞噬着我。
我有幽闭恐惧症，这事只有他知道。
警校有一次实战演练，我被意外反锁在货运电梯里，是他把我弄出来，抱着我说别怕的。
现在，把我关进这铁棺材的人，也是他。
呼吸愈发困难，胸口发闷，直冒冷汗。
我蜷缩起来，抱住膝盖，控制不住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一道光照了进来。
我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沈司衡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走进来，在我面前蹲下。
“感觉怎么样？”
我没力气回答，只是大口喘气。
他伸手探探我额头。
“发烧了？”
我挥开他的手。
“滚。”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低笑了一声。
“脾气倒没变。”
说着，他伸手把我拉起来。
我腿软得站不住，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烟草味窜进鼻腔，我立刻推开他。
“别碰我！”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周屿，你就这么恨我？”
“难道该谢你？”我狠狠盯着他，“沈司衡，七年前你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背叛警队，加入东禾？”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不也一样？”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是吗？”他眼神讥诮，“在老大身边待了七年，爬到这个位置，你又比我干净多少？”
我被他堵得一时说不出话。
转身想走，他却一把抓住我手腕。
“去哪儿？”
“不用你管。”
“交易快开始了，你哪儿也不能去。”
“放开！”
“周屿，”他手劲极大，捏得我手腕生疼，“别逼我。”
我瞪着他。
对峙几秒，我先妥协了。
“好，我不走。”
“但你别再碰我。”
他看了我几秒，松开了手。
我手腕上留下一圈红痕。
“走，去仓库。”他说完，转身出去。
我跟着他走出集装箱。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才适应过来。
仓库里，金三角的人已经到了，领头的是个脖子带刀疤的壮汉。
一见沈司衡，他立刻赔着笑迎上来。
“沈先生，您可算来了。”
沈司衡略一点头。
“货呢？”
“在这儿，都在这儿。”
刀疤脸赶紧指向旁边的几个大箱子。
沈司衡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是白色粉末。
他用手指沾了点，嗅了嗅。
“成色不错。”
“绝对是上等货！”刀疤脸搓着手。
沈司衡合上箱子，对我说：“验货。”
我上前逐一检查其他箱子，心里发沉。
这批货的数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我必须想办法拿到样品。
但沈司衡就在旁边盯着，我很难下手。
正想着，他忽然叫我：“周屿。”
“嗯？”我抬头。
“这批货，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
“是吗？”他笑了笑，“我怎么觉得，有问题呢？”
我心里一紧，“什么问题？”
第三章
沈司衡没答话，转向刀疤脸。
“这批货，都有谁知道？”
刀疤脸一愣，慌忙摇头：“没、没有别人了沈先生！这趟生意很小心，就我们几家！”
“是吗？”沈司衡拖长了语调。
他走到一个箱子前，用匕首划开封条，掏出一包粉末，扔到我脚边。
“打开。”
我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又看向他。不是刚验过货吗？
“不敢？”他挑眉。
我咬咬牙，蹲下身捡起来，撕开一个小口，一股刺鼻的面粉味冲了出来。
我愣住。
刀疤脸脸色大变，冲过来一把抢过去。
“这……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装的是……”
“装的是什么？”沈司衡声音冰冷，“是这个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透明袋，里面装着晶莹粉末，扔在刀疤脸面前。
那才是真货。
刀疤脸瞬间面无人色，吓得瘫坐在地上。
“沈……沈先生……我……”
“说，”沈司衡一步步逼近，“谁让你干的？”
“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沈司衡抬脚，狠狠踩住他的手碾了下去。
惨叫在仓库里回荡。
“再问一遍，谁？”
“是黑蛇！是黑蛇！”刀疤脸涕泪横流，“他答应给我一笔钱，让我把货掉包……”
黑蛇？
他东禾另一个堂主，一直和沈司衡不对付。
我暗自松了口气，原来是内斗。
“黑蛇人呢？”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沈司衡不再问了。
他抬起脚，从后腰拔出枪，枪口顶住刀疤脸的额头。
“饶命啊沈先生！”
“砰！”
枪声响起。
刀疤脸的额头绽开血洞，抽搐两下，倒在血泊里。
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我胃里一阵翻腾。
在东禾七年，见惯了血腥，但这种场面依然让我不适。
沈司衡面无表情地擦擦枪口，收枪入套。
“处理干净。”
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我叫住他。
他回头。
“那批真货在哪儿？”
他看着我，笑了。
“周屿，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这是我的任务，老大让我和你一起负责。”
“现在，我说了算。”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脸，动作轻佻，“你只管做好分内事。”
我攥紧了拳头。
“沈司衡，你别太过分。”
“过分？”他轻嗤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感到一阵无力。
我花了近两个小时清理现场，回到公司，直奔老大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声。
“老大，不是我不信阿屿，是这条线太重要，我替他盯着点，免得再出意外。”
是沈司衡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
“你觉得今天的事和阿屿有关？”老大问。
“我没这么说。”沈司衡语气不变，“只是觉得他最近状态欠佳。三年前那事，对他打击不小。阿虎毕竟跟了他那么久。”
他又提到阿虎。
“而且，这次是黑蛇搞鬼。黑蛇一直惦记阿屿的运输线。我担心阿屿吃亏。”
“你的意思是？”
“我想暂时接手阿屿的运输线。等摆平黑蛇，再还给他。既安全，也算护着阿屿。”
话说得漂亮，可分明是想架空我。
我推门进去。
“老大。”
两人同时看过来。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
老大先开了口：“阿屿，正好有事找你。”
他语气如常，似乎我刚到。
我看向沈司衡。
他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里全是看好戏的笑意。
如果我同意，等于自断臂膀。
如果不同意，就是当面和沈司衡撕破脸。
老大生性多疑，我不能冒险。
“我同意。”我说。
沈司衡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老大也有些意外，“想清楚了？那条线是你辛苦打下来的。”
“想清楚了。沈先生说得对，安全第一。我也相信沈先生的能力。”
沈司衡脸上笑意加深。
“既然阿屿没意见，”他站起身，“这事就这么定了。”
“即日起，东禾所有运输，归我管。”
他走到我身边，擦肩而过时，低语了一句：“周屿，你斗不过我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