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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掌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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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宴席后的几日,七皇子府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萧景珩的心境,却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份在宴席上感受到的孤立、轻视以及兄长们言语间的机锋,像一根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原本单纯的心上。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无忧无虑地跑跳玩闹,偶尔会对着庭院的海棠发呆,眉宇间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愁。
卫琳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并未急于宽慰,反而在某些时候,会似是不经意地提及宴席上的某些细节。譬如,在替萧景珩整理书案时,她会轻声道:“那日五殿下提及府中之人,虽是好意,却让殿下在众兄弟面前失了分寸,实在欠妥。” 又或者,在萧景珩练字心浮气躁时,她会平静地说:“三殿下所言虽直,却道出了一个道理。天家子弟,若无自保之力,终是镜花水月。”
她的话,如同水滴石穿,一点点地加深着萧景珩对那场宴席的不快记忆,以及对外界、对兄弟的疏离感和隐约的不安。她巧妙地引导他将那份委屈和迷茫,转化为对现状的思考,而思考的方向,则完全由她掌控。
“琳琅,”一日午后,萧景珩终于忍不住,带着困惑与一丝依赖问道,“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除了读书写字,什么都不会,连兄长们说话,我都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卫琳琅放下手中的绣绷,抬眸看他。阳光透过窗棂,在她清冷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殿下以为,何为有用?何为无用?”
萧景珩被问住了,讷讷道:“像太子哥哥那样处理朝政,像三哥那样精通武艺,像五哥那样文采风流……便是有用吧?”
卫琳琅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殿下,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太子殿下需平衡朝局,劳心劳力;三殿下征战沙场,刀口舔血;五殿下纵情诗文,却也难免卷入文人相轻的纷争。他们所拥有的,未必是福;他们所追求的,也未必是殿下心中所愿。”
她起身,走到萧景珩面前,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妾身看来,殿下心地纯善,不慕权势,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珍贵。这府邸方寸之地,若能得殿下真心快乐,便是最好的‘有用’。至于外界纷扰,自有该操心之人去操心。殿下只需记得,无论发生何事,妾身都会在您身边,为您打点周全。”
这番话,看似开解,实则是在为他构建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安全区。她肯定了他的“无用”,并将其美化为“珍贵”,同时暗示外界危险,唯有她可提供庇护。这极大地满足了萧景珩此刻的心理需求,也进一步强化了他对她的依赖。
萧景珩望着她,眼中迷茫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感动和信赖。“琳琅,幸好有你。”他喃喃道,几乎要将心中所有的脆弱都交付于她。
卫琳琅恰到好处地垂下眼睫,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情感的笼络,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她要切实地掌控这座府邸的命脉。
机会很快到来。府中掌管采买的一名老管事,是早年宫中派来的老人,仗着有点资历,近来在账目上有些不清不楚,甚至对卫琳琅这位新晋的“才人”也颇有微词,认为她迷惑主子。
卫琳琅早已察觉,却按兵不动。这日,萧景珩因想找一本孤本典籍,库房钥匙却恰好在那个老管事手中,而老管事借口外出吃酒,迟迟不归,惹得萧景珩有些气闷。
“殿下莫急。”卫琳琅温言道,“库房重地,钥匙掌管确需谨慎。只是这管事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耽误殿下正事。不若……日后这府内些许琐碎开支与采买事宜,先由妾身代为梳理一番,待寻得可靠的接手之人,再行交接,也免得殿下为这些俗务烦心。”
萧景珩正烦着,又对卫琳琅全心信赖,想也不想便点头:“好,都依你!这些麻烦事,以后就辛苦琳琅了!”
一纸轻飘飘的口谕,卫琳琅便名正言顺地接手了府中部分内务管理权。她雷厉风行,先是借着核对典籍入库的由头,彻查了库房账目,轻易便揪出了老管事贪墨的证据。证据确凿,她并未声张,而是将账目直接摆在了萧景珩面前。
萧景珩看到账目,又惊又怒,他从未想过身边人竟会如此欺瞒。
卫琳琅却劝道:“殿下息怒。此事不宜张扬,以免府中人心惶惶。不若念其年老,给他留些体面,让他自行请辞归乡去吧。”
她处事公允,又顾全大局,更显得那老管事不堪。萧景珩自然无有不从,对卫琳琅的信任和倚重又加深了一层。
轻而易举地清除了一个潜在的绊脚石,卫琳琅迅速提拔了几个看似老实本分、实则早已被她暗中考察过的下人,安插在关键岗位。不过旬月工夫,七皇子府的内务便被梳理得井井有条,开支用度明显节俭,下人们也变得规矩勤勉了许多。
萧景珩只觉得府中气象一新,事事顺心,对卫琳琅更是赞不绝口,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却不知,这座精致的皇子府,从内到外,正逐渐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而执网之人,正是他视若珍宝的卫琳琅。
窗外,春色渐深,海棠花已开始凋落。卫琳琅独坐窗前,指尖划过书页上“润物细无声”一句,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掌控,才刚刚开始。她的目光,已投向了府邸之外,那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天地。下一步,该让这颗棋子,接触一些真正“有用”的人和事了。比如,那位对七皇子看似粗鲁,实则或许别有心思的三皇子,萧景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