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母女的谈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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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截止填报志愿的前一天，洛枝终于接到了妈妈打过来的电话。
看着等待已久的通话弹窗，洛枝却是又产生了彷徨忐忑的心情。
她对妈妈实在是太愧疚了。
但犹豫几秒后，她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那边传来母亲一声虚弱的“枝枝”。
洛枝瞬间情绪就翻涌起来，一双眼睛迅速泛起水光，嗓音也在一瞬间哽咽起来。
“妈妈。”她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又细又弱，“你还好吗？”
那边洛泱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妈妈很好，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听闻这话，洛枝更是心痛难忍，下意识捂紧了嘴巴，咽下嗓子眼儿里的哽咽，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脆弱，再让妈妈担心。
她一时间没说话。
事实上，洛枝也暂时不知道该跟妈妈说些什么。
主动地坦然承认错误吗？
但就算她想，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刺激妈妈。
似乎只能等妈妈主动询问她，然后她听话地听从妈妈的一切安排。
洛泱说完，又沉默一瞬，洛枝也没再说话，两人之间的通话突然就静了下来。
而电话那头的洛泱其实是在犹豫着。
过了十几秒，她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跟洛枝道：“枝枝，你离开黎家吧，回以前的住处去，妈妈以后过去陪你。”
说完这些，洛泱已经心痛得犹如刀割，充斥着对女儿无以言说的愧疚。
从接到黎老夫人打过来的电话，知道洛枝跟黎琮之间的事情，她从没有如此后悔过，做了把洛枝带进黎家这么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她总是从获利更多的角度去考虑，试图把女儿和继子捆绑在一起，最大程度地让女儿得到荫庇。
也借此管教住继子，进而稳住黎老夫人，平衡黎家所有微妙的关系。
而也正是因此，她爽快地同意了不让洛枝上黎家户口的意见。
只是她所做的种种，或许都有合理的出发点，可她却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洛枝到底想要什么。
她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判断，去安排女儿的一切。
但最后不仅一切没如她所愿，还背道而驰得彻彻底底。
洛泱是怎么也没想到，黎琮会跟她的女儿扯上这种暧昧关系。
他是洛枝的长辈，心性成熟，事有分寸，而洛枝年幼，心智欠缺，这件事怎么看都是黎琮的错。
然而在黎老夫人的口中，却成了她女儿才是勾引黎琮的罪魁祸首。
听到妈妈亲口说的让她离开黎家的话，洛枝有一瞬的愣怔。
心脏不自觉地就冒出腐蚀性极强的酸疼，烧得她头脑空白，理智丧失。
心中只有越来越多的后悔和自责。
但已经事已至此，离开黎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走了，妈妈就会少很多压力，也会给妈妈省下很多麻烦。
而她跟小叔之间糟糕的关系，也会因为她的远离而缓和下来，减轻黎家存在的矛盾。
至于她对小叔的感情，反正本来也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从不曾得到，又谈何失去的痛苦。
就只是会有一点点遗憾和难以割舍的痛苦。
但时间和距离会抹平一切。
洛枝心中思绪万千，渐渐地也整理好了情绪，清醒的理智回归。
“好。”她咽下喉咙里的哽咽，答应了妈妈的提议，不做任何辩驳。
洛泱却是因为洛枝毫无反抗的回应弄得再次沉默，心痛不已。
洛枝从来都是这样，乖巧听话，安静寡言，从来不会忤逆她。
但此时此刻，洛泱却觉得女儿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可是她依旧逆来顺受，用沉默来作为态度。
让人于心何忍。
“枝枝，你有什么想法？”洛泱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发现她对女儿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
或者说，她已经不了解女儿。
记忆中，似乎总是小小一个的洛枝满心期待地等着她回家。
每次见到她，眼睛都像小狗崽一样殷切期待，明亮得犹如暗夜里唯一的灯光。
可她又是乖巧安分，踌躇着，缓缓朝她走来，只是轻轻拥抱住她。
听到妈妈的问话，洛枝有一瞬间的愣然。
她不由有些出神。
这是这几天里，第二次被问到她有什么想法。
她的想法重要吗？
沉默片刻，洛枝才声音弱弱地开口：“没有。”
没有想法，就不会制造矛盾和麻烦，就能让一切都平和安稳。
洛泱却是又沉默了。
洛枝也只是静静地接听着电话，没有开口说话。
她变得比以前话更少了，尤其在妈妈面前。
时间就像一根簪子，在她和妈妈之间也划了一条银河。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头才又传来声音。
“枝枝，妈妈还想再提醒你一件事情，你以后……就不要再跟黎琮见面了，你才十八岁，心性还没有彻底稳下来，不是所有是非都能分清楚，是妈妈对不起你，太过信任他，把你推向了火坑。”
听到这番话，洛枝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脑袋有一瞬间的昏沉空白。
终于还是跟妈妈谈到了关于小叔的事情。
洛枝竭力压制的各种心思瞬间翻涌起来，开始啃食吞噬着她，把她好不容易归拢的理智又击得粉碎。
那双湿润的眼睛终于兜不住聚起的水珠，嗒地一下从眼眶里掉落。
洛枝心情悲伤到了极点。
她终于忍不住，跟妈妈坦白：“不是小叔的错，是我先喜欢的他，也是我主动想去接近他。我在好几年前就喜欢小叔，就知道小叔的存在，不过都跟妈妈没有一点关系，是我偶然发现了这样一个让我心动的人，只是命运造化弄人，要让我和喜欢的人有缘无分，妈妈跟叔叔结了婚，小叔也成了我的小叔。”
说到这里，洛枝已经彻底压不住哭腔，甚至泣不成声起来。
洛枝是真的痛苦，她也忍不住想跟上天控诉不公，要让她经历这种求而不得的苦。
洛泱却是彻底被女儿的这一番话震住了。
也是此时此刻，有多清晰地意识到，她有多不了解女儿。
更有多亏欠女儿。
连女儿有喜欢的人都不知道，甚至女儿也不愿意跟她说，问她拿拿主意。
她这个母亲做的到底有多失败。
她彻底怔住了，一时间哑言，脸色也是瞬间苍白得彻底，神情痛苦，失魂落魄。
一旁正看顾着她的黎瓒见她这般反应，顿时就焦急起来，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他此刻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到了国外，等到洛泱情况稳定下来，黎瓒这才知道整个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切都源于他弟弟跟他的继女之间让人意想不到的情感纠葛。
但其实黎瓒并没有多意外，因为洛枝到黎家不久，他就知道了对方喜欢黎琮的事情。
当时黎瓒也分外讶异，但其实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因为这个年纪的少女情窦初开，确实容易爱慕英俊出色的年轻男性。
黎琮各方面条件都拔尖，的确有这样俘获人心的魅力。
不过等到洛枝再长大一些，接触了更多优秀的男性，估计也就不把这种爱慕当一回事了。
而且她人乖巧谨慎不会做出格的事情，黎瓒也就没有刻意去戳破少女的心思。
只是也因此，他对洛枝这个继女的情感变得复杂了许多，态度也下意识微妙起来。
只是他却是没想到，黎琮看起来冷情冷性，压根儿不会喜欢上谁。
跟洛枝更是半生不熟。
整个黎家，似乎就只有他不会跟洛枝产生太大的交集。
也是因此，他们才放心地把洛枝短暂地托付给他照顾。
结果，黎琮竟然会对洛枝生出暧昧的感情。
听闻他父亲的描述，这段关系里，黎琮还对洛枝非她不可。
黎瓒得知整件事情的时候，一时间心力交瘁到了极点。
因为这事儿，他的妻子差点没救回来。
他都不知道该去怨谁。
更是懊悔。
如果当初直接点出洛枝的心思，及时止损，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样谁也不痛快的结局。
洛枝痛难自抑地哭了几分钟。
等稍稍缓过情绪，看向还依旧在通话的手机界面，人瞬间就醒神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不妥当。
她有些着急忙慌起来，赶紧解释：“妈妈对不起，我不该哭的，我只是……只是没有控制住。”
她怕她的哭泣又会给还在生病的妈妈造成什么负担，又会给妈妈添麻烦。
“枝枝……”洛泱却是瞬间哽咽了。
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什么时候开始，洛枝都害怕在她面前哭泣，生怕惹她不高兴。
只会压抑自己，讨好她。
听妈妈似乎要哭的语气，洛枝更加慌乱了，赶紧道：“妈妈，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还要去学校里报志愿，同学还约了我下午一起去玩，我没事的，你不要伤心好不好，我不想你因为我伤心。”
洛泱却是彻底压抑不住情绪了，哭了出来。
洛枝瞬间就懵了。
那边传来黎瓒温声安抚妻子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洛泱情绪渐渐止住。
不过黎瓒没让她跟洛枝继续通话。
他拿过了洛泱还在通话的手机，直接跟洛枝说：“洛枝，你妈妈最近需要好好养身体，我就不让你跟她多说了，你在家里也好好调节心情，有什么问题直接打电话给叔叔，关于你跟阿琮的事情，等我们回来了再好好处理。你也不用担心忧虑，在这件事里，身为成年人身为长辈的阿琮要负很大责任，你是无辜的。”
听闻这番话，洛枝却是不由得苦涩地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叔叔说她是无辜的，然而恰恰就是她最不无辜。
她明目张胆地引诱过小叔。
也是她纵容了小叔对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并主动贴上去，放任了暧昧。
洛枝最终只是回了个好字。
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一通电话结束，洛枝发起了呆。
出神了好久好久。
等反应过来，洛枝又恢复了那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任何的痛和磋磨都不曾出现在她身上。
洛枝准备起来，收拾好自己，去学校里报志愿。
黎琮知道了，直言要送她过去。
黎以棠直接闹了起来，不忿小叔此刻又要挑起矛盾。
黎琮只是冷视向他，根本没把黎以棠当一回事。
能忍下黎以棠泄密的事情，就是他的善待了。
洛枝拒绝了，没给黎琮商量的余地。
她倒是在去学校之前主动去找了黎老夫人，跟她坦言，说她妈妈要她暂时住回以前的房子去。
也就是她要离开黎家。
听到洛枝主动跟她说起这事儿，黎老夫人心情再次复杂得难以厘清。
她忍不住打量起在她面前低垂着头、眼尾依旧泛红的柔弱少女，目光欲言又止。
“你真要离开？”之前主动让洛枝离开黎家的是她，现在言语不确定地试探的也是她。
经过几天的沉静，黎老夫人想了很多。
洛枝和小儿子的事情简直是黎家面临的一个巨大危机。
要么只能妥协放任，要么就得面临跟小儿子彻底离心关系破裂、跟大儿子大儿媳之间出现裂缝嫌隙的局面。
好好一个家，将会这么散掉。
可是身为父母，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走错了路。
这个时候两人可能都会非他不可，爱的要死要活，那一年以后呢，三年以后呢，十年以后呢。
黎老夫人心力交瘁，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面对黎老夫人的反问，洛枝只是保持了沉默。
而沉默似乎就是她的态度。
黎老夫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坚决，心情更加复杂。
默了默，她却是突然开口：“你喜欢阿琮吗？”
洛枝不由得攥紧了指尖，却是依旧没有开口。
她还是那个态度，不会主动在黎家人面前，用准确的言辞去落实跟小叔之间的情感纠葛。
见洛枝还是问不出话的样子，黎老夫人一时间无奈得束手无策。
却也忍不住涌出一股带着恼怒的不悦。
“你就这么离开了，倒是显得阿琮的坚持像个笑话。”
这话叫洛枝终于抬起头来，目光复杂地看向了黎老夫人。
似乎在疑惑，在不可思议，对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做？”洛枝确实是迷茫了。
似乎怎么选择，都不会让所有人满意。
黎老夫人却是被她这番很单纯的询问弄得愣住，一时间，整个人强撑的气势都溃散得彻彻底底。
洛枝看起来像一个听话的可以任由摆布的木偶，然而当她真成了木偶，受摆布的又到底是谁。
估计只有经历过的当事人心知肚明。
“好，我让人给你收拾东西，直接送你回跟你妈妈之前的住处，你报完志愿就直接过去吧，不用回来了。”
洛枝终于回应了她，嗯了一声。
“谢谢奶奶。”
顿了顿，她又道：“我惹出的麻烦，希望您不要太过迁怒我妈妈，也不要不喜欢我妹妹，我已经成年，能够自己承担责任。”
这话却是犹如会心一击，直接就刺在了黎老夫人的心口。
她有些震惊地盯着洛枝，目光闪烁地再次重新审视起这个才十八岁的柔弱少女。
原来洛枝心中一直都有一把称，她什么都明白，清楚轻重和分寸，也知道自己的责任。
是他们先入为主，以为是她年纪小，不成熟，才会胡闹地跟自己的小叔搞在一起。
却原来，是谁都在忽视她的想法。
也没有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选择做出这样的事情。
同理，黎琮也是一样。
黎老夫人一时间久久不言。
最后，她只是语气极为复杂地开口：“奶奶打你的那巴掌，还疼吗？”
洛枝不由怔了一下，讶异于话题的跳跃。
反应过来，她只是垂着眸，细微地摇了摇头。
“不疼了。”
黎老夫人却是再次沉默。
洛枝如此云淡风轻，倒是成了让她内心备受煎熬的囚笼。
她不喜欢洛枝，是因为她不喜欢洛泱。
洛泱这个女人太能忍耐，像一株坚韧顽强的藤蔓，攀爬着他的大儿子，一路扶摇直上。
如此心有城府的女人，身为母亲，也不由担心哪一天大儿子会被她算计了。
但事实上，她并不能因为洛泱而厌屋及乌洛枝。
甚至一方面利用她管住自己的孙子，一方面又私心地漠视着放任孙子对她的欺凌，没好好地告诉黎以棠，该怎么对待喜欢的女孩子。
洛枝其实从来都是无辜的。
是上一辈和上上一辈无形中的博弈，是每个人的心怀鬼胎，把她牵扯了进来。
黎老夫人只觉得整个人都疲惫不已。
最后她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洛枝离开。
洛枝还是那般听话有礼貌，微微躬身，说了句“那我走了”，才转身离开。
黎老夫人却是目光极为复杂地注视着她的背影，无力地以手扶额，痛苦万分地遮住了眉眼。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母女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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