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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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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湛走进房间的那天,墨迟难得地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不想动,而是没什么力气了。他的嘴唇已经干到皲裂,肚子也彻底感觉不到饥饿。看到良湛的刹那,他鼓足气力勉强堆出了个微笑。
“你是来伤害我。”他说。
虽然听不出到底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但这话仍像是一脚踢翻了杂陈的五味瓶,良湛竭力克制的情绪瞬间奔涌而出,顿感鼻腔胀痛。于是他立刻别过身去,假装查看周围的环境。
周围没什么环境,除了简单的桌椅就是一个没有水的隔间,味道从里面飘出来,与驿站本就难以形容的怪味混在一起。
良湛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简单的矿泉水和面包。这是他给守卫塞了钞票才偷偷弄进来,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定会给摄像捕捉,即便能拿进来,也不一定能真正给到对方手里,即便给到了对方,出去了仍得受责罚,甚至看起来虚情假意,可他说服不了自己不做。
但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下。不管是过于简陋的屋内摆设,还是一股股的气味,都在提醒他这不是适合人待的地方。
而墨迟在这里待了那么久。
这段日子由于蓝雾被控制,柴哥一直没招呼他们回去干活。他一直等待巡岗员撤退,可即便巡岗员已经在调配下离开得差不多,整个□□的酒水街仍然空空荡荡,呈现出一股令人费解的萧条。蓝雾的大门紧闭着,只有几个内保轮番站岗,在门前玩牌。而到了晚上更是悄寂,只有街灯孤零零地亮着,偶尔见得几个流浪汉,像是从别的街道途径这里。
没有别的事情能分散注意力,以至于良湛迫不得已地回想着他出卖墨迟的全过程。墨迟接起电话时语气里的信任就像用烧红的铁嵌搅动着他的脏腑,每一个字甚至每个标点符号烫烙得他生疼,让良湛忽略不能却又不敢触碰。
他不认为自己和墨迟有多深厚的感情,可这件事改变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关系,还有良湛的人设。
原来改变人设会痛,比他胳膊嵌进围栏更痛。
墨迟看到了对方仍缠着纱布的胳膊和腿,问——“你好些了没有。”
“别说了。”良湛拒绝再听墨迟说话,而是把塑料袋轻轻放在了他的脚旁。
墨迟拨开塑料袋,盯着里面的食物和水,迟迟才拿出水瓶。水瓶已经拧开了,他喝了几口,又累得放下来歇息。就这样他喝一会,歇一会,直到像给身体上了油,才拿出了面包。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只听得塑料袋轻拨的脆响和咀嚼的噪音,直到他吃完一个面包,再吃不下了。
良湛也识趣地站起来,他让墨迟再多喝一些水,而后把食物和水瓶全部装进袋子,再转身离开。
他什么也没有问,墨迟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切被屏幕后的展浔与黑渣看尽,良湛甚至不知道允许收下他钞票,让他带食物进去,仍是展浔打过招呼的结果。
“他吃饱喝足,那不是更有力气和我们对抗。”黑渣说。
展浔说,“我相信等良湛再进去的时候,他就有了决定。”
墨迟能质问墨沉“要是当初我没有走,这个位置谁坐”便代表着墨迟一直没有忘却当初的背叛,也代表着他有着一份不会轻易暴露却也不能消除的愤恨。只是在西岗老郡长的掌控下,他没有适合的土壤。只要黑渣帮给了他土壤,他很快就能茁壮。
是,展浔改变了策略,既然墨沉不想联合,那他不妨试试联合墨迟。
良湛一路走回到宿舍里,关上门,自己也坐在了床脚。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趟让他精疲力竭。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挖掉了,甚至让他难受得掉了几滴眼泪。
他没有让眼泪滴下来,所以只是用手掌捂着眼睛,好一会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出到卫生间狠狠地用凉水洗刷着驿站带回来的气味。
他的手又摸到了兜里的塑料袋,只不过塑料袋里什么也没有。
他之前问菠萝要过,但菠萝像是猜到他要来做什么,没有再给。而是意味深长地捏了捏他的肩膀,招呼他和他们一起出去吃些东西。
良湛没有吃,没有黑调料,他就只喝酒。
他想起蓝雾夜总会那个跳钢管的壮汉,每次他从舞池下来就会开一瓶酒,一饮而尽后再爬进舞池里。有时候他甚至提着酒瓶进场,在舞台上用酒淋湿身体,于是本就轻薄的衣服贴出他肌肉的轮廓,他便能在燥热里大汗淋漓。
等到跳完了,他也喝醉了。
而这会谁把钞票塞进他的裤腰,他便搂住对方,随便对方带他去哪里。
柴哥说过他之前不乐意干,但后来屈服了,只是爱酗酒,给酒精腌透了。
良湛从来没有问过柴哥用什么方式让那人屈服,他觉着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但是后来才知道,这壮汉和爱人进到□□闯荡,壮汉是一直坚持着没脱裤子,可他的爱人却上了巡岗副队长的床。而柴哥在这个过程里扮演的角色不值一提,他不过是介绍了他们认识那个巡岗副队长。
你说柴哥什么都没做,他也做了,他找到他们最薄弱的地方,恰到好处地给出了诱惑。可你要说他做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做。或许在不愁吃穿的人眼里看来这出卖的不仅是□□还有尊严,可是对于饭都吃不饱的人来说,他们只是想卖个好价钱。
良湛也是一样,他想混下去,想混得好,他什么都没有,能有东西让他卖,已经是对他的肯定了。
所以他越来越能理解酒精的力量,它不是让人想通,而是让人不多想。
而那天回去之后,趁着黑渣在浴室里洗澡,展浔推开了浴室的门。
他毫不犹豫地走进水雾里,从背后抱住了他赤裸的黑渣。他亲吻着黑渣的鬓角,胡茬,把眼睛埋在对方的颈窝。
水流哗啦啦地冲刷着,把他身上的衣物全部湿透。
黑渣想要推开,却被展浔狠狠地抵住,于是只能用手臂撑着冰凉的砖墙,由着展浔与他耳鬓厮磨。
展浔闭着眼睛,他说哥,我没想过离开你,没想过背叛你,你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好不好。
黑渣听不出他的语气,水流在耳廓鼓噪,混淆对方的气音。他只是握了握揽在他腰间的手,直到他转过来,抱着湿透的展浔歇斯底里地亲吻。
唇齿纠缠之际,黑渣也有些动情。
他承认展浔说对了,他对展浔的禁锢有那么一层不可言说的部分,便是嫉妒。他嫉妒别人对展浔投去的橄榄枝,嫉妒展浔与他人的走动,所以他不允许展浔打开笼子,就像他不接受□□的改制,不想让浊岗变为雾枭的一部分。
因为那不是他所熟悉的东西,而不熟悉,就代表着他没法掌握。
当下的浊岗不是展浔的战场,它仍然混乱不堪,没有秩序,但黑渣也看得到它一步一步树立起了规则,不管是对媒体给出交代,是左右着舆论的走向,是抓住对方的把柄相互制衡,还是寻找蛛丝马迹挖掘足以撬动局势的秘密,这些已经不再是靠着舞刀弄枪就能攻城略地的曾经了。
“你会比我更适合做阿大。”黑渣叹息,展浔身上的气味让他忍不住摸索着解开对方的扣子,让他能啃咬更多的部分。好像展浔便是那个代表文明的标签,让黑渣想喝血吃肉,嚼烂了再咽进肚子里。
这句话像个糖衣炮弹,听着甜蜜,却仍藏着地方与威胁。但黑渣的回应仍给了展浔通行,使得他吃痛皱眉的同时,却又忍不住舒了口气,自己了脱掉衬衫,让他们的身体没有阻隔地贴在一起。
“不,我只想要你。”展浔回答。
黑渣轻笑着,没有继续接话。
他看得到展浔对他的贪恋,那让展浔以为他追求的只是爱情,毕竟他言之凿凿要的不过是彻底占有黑渣。可黑渣知道不是,展浔有展翅的渴望,所以他的占有欲对着的不仅仅是黑渣,对□□也没有差别。
墨迟的消息是在几天后传来,那会黑渣和展浔甚至还没安排良湛再次进入驿站,黑渣的手机就被打响了。
留在驿站的手下说——“哥,墨迟说想见你。”
而且是单独见黑渣,不见良湛,不见展浔。顺便想让黑渣给他带些吃的喝的,他不客气了。
黑渣扣断了电话,操起外衣就往驿站去。展浔让他别表现得那么急切,你得让墨迟等,让墨迟觉着是你给了他机会,而不是墨迟在做选择。
所以黑渣到了驿站还特地吸了几根烟,才迟迟地进了房间。
只不过让黑渣没有想到的是,墨迟说出的秘密,竟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毕竟墨迟去繁就简,直接一句话就让黑渣怔住了——“我不是墨沉的亲弟弟,豢养我的目的,本就是拿去送进西岗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