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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破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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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念一夜没睡。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安静的黑暗里，可以有这么多扰人的声音。对面床铺江野平稳的呼吸声，窗外偶尔刮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自己那颗不受控制、胡乱跳动的心，都成了噪音。
清晨起床号响起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海绵，疲惫又干瘪。
他爬下床，一眼就看到了自己书桌上的那个搪瓷杯。杯子已经被洗过了，倒扣在桌面上，旁边还留着一圈淡淡的水渍，昭示着昨夜它曾被人使用过。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窜上林念的心头。
他有轻微的洁癖，自己的东西从不让别人碰。这个杯子，他用了六年，每天都刷得干干净净。可现在，它被一个带着烟味、半夜翻墙出去鬼混的人用过了。
他几乎是立刻就打定了主意，这个杯子他不会再用了。
江野也被起床号吵醒了。他显然有很重的起床气，坐在床边，顶着一头乱翘的黑发，满脸不耐地“啧”了一声，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林念没有看他，径直走到阳台。阳台角落的垃圾桶里，果然多了一个被捻灭的烟头。万宝路的牌子，红色的包装纸屑还沾在旁边。
他心中那点关于“要不要报告老师”的犹豫，在看到这个烟头的瞬间，彻底偏向了“维持纪律”这一边。这个人，不仅违反校规，还抽烟。
林念攥了攥手，最终还是没立刻去找生活老师。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远离麻烦的机会。
他回到宿舍，江野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刷牙。看到林念进来，他含着满嘴的泡沫，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早。”
林念没应声。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拿起那个被洗干净的杯子，转身就想扔进垃圾桶。
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了。
江野不知何时漱完了口，站在他身后，一手还拿着牙刷，另一只手正牢牢地扣着他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林念感觉自己的腕骨都有些发疼。
“干嘛？”江野的眉头拧着，刚睡醒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我不是给你洗干净了吗？”
“我不用别人碰过的东西。”林念的声音很冷，他用力想挣开，却徒劳无功。
“洁癖？”江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讲究还挺多。”
他松开手，没等林念把杯子扔掉，就一把将它夺了过来，重新放回桌上。他比林念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一个杯子而已，别那么娇气。”
说完，他便擦身而过，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留下林念一个人站在原地，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对方滚烫的体温。
这一个早晨的插曲，奠定了两人接下来一整天的低气压。
回到教室，那条无形的“三八线”仿佛变成了实体的柏林墙，充满了冷战的硝烟。
林念将自己的桌子又往过道挪了两厘米，决心不让对方有任何“越界”的机会。
可江野似乎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
上课时，他“不经意”伸懒腰的手肘会轻轻撞到林念的胳膊；他放在桌下的长腿，总是在林念最专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碰到他的小腿。每一次触碰都像一次微弱的电流，让林念的身体瞬间僵硬，思路也被打断。
林念不堪其扰，终于在课间，将那道用小刀划出的浅痕，用黑色的水笔，重重地描了一遍。
那道又深又黑的“三八线”，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后排的同学看到了，发出一阵哄笑。
江野的目光落在桌上那道刺眼的黑线上，他没有笑，只是看着林念，眼神深了些。
下午第二节课，是昏昏欲睡的地理课。
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一清二楚。老师在讲台上念着PPT，声音平缓得像催眠曲。
林念有些撑不住了。昨夜的失眠，加上一整天和江野的暗中较劲，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脑袋也有些发晕。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霸道的、又香又辣的味道，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像一把锥子，瞬间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
林念猛地清醒，他皱着眉转过头。
江野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包零食，正撕开包装。那味道的源头，就是一根沾满了红色油汁和辣椒粉的辣条。
在梧城私立，这种垃圾食品是绝对的违禁品。
林念的世界里，只有牛奶、面包和食堂里营养均衡的三餐。他甚至不知道这种东西叫什么。
江野似乎很享受这种刺激的味道，他咬了一口，发出轻微的、满足的咀嚼声。然后，他像是故意似的，将那根吃了一半的辣条，举到了林念的面前。
“尝尝？”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哄的笑意，“人生在世，没吃过这个，白活了。”
林念的脸上写满了嫌恶。
他往后躲了躲，仿佛那根辣条是什么剧毒的生物。他从便利贴上又撕下一张，在上面写道：请遵守课堂纪律，立刻把它收起来。
他把便利贴推到江野面前。
江野看了一眼，轻笑出声。他非但没收，反而又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然后将那包零食往“三八线”这边又推了推，几乎要碰到林念的课本。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战。
林念气得脸颊发鼓，他正想找老师，眼前却忽然一黑，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是低血糖。
因为没睡好，加上心情烦闷，他今天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多少。此刻，所有的后遗症都爆发了。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也开始发凉，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他下意识地用手撑住桌子，想稳住自己，可身体却不听使唤，软绵绵地使不上力。
身边的江野最先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喂，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那份散漫的笑意不见了，带上了一丝紧张。
林念张了张嘴，想说“没事”，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抽离。
下一秒，一个温热的东西被强硬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是那根辣条。
江野竟是直接用手，将他吃过的那半根辣条，抵在了他的唇边。
林念惊得猛地睁大了眼，唇瓣下意识地紧紧抿住，拼命抗拒着这个带着别人气息的、陌生的东西。
“张嘴！”江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他的指尖，因为用力，正紧紧地按压在林念柔软的唇瓣上。那触感滚烫，带着一点粗糙的薄茧，和辣条上辛辣的油汁混在一起，让林念的大脑彻底宕机。
“你低血糖了，快吃了它！”
江野见他不肯配合，眉头一皱，捏着辣条的手指，竟是强硬地撬开了他的唇缝，将那又甜又辣的一截，直接送进了他的嘴里。
一股浓郁的、陌生的味道瞬间在林念的口腔里炸开。
甜的，辣的，咸的，混杂着复杂的香辛料味，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每一个味蕾。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带着堕落气息的美味。
林念被这股味道刺激得呛咳起来，眼圈都红了。
“咽下去！”江野的低喝声就在耳边。
他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喉结滚动，竟是下意识地将那口被强行塞进来的食物咽了下去。
糖分和热量顺着食道滑进胃里，迅速地转化为能量。那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晕眩感，终于缓解了一些。
他的世界，停止了旋转。
可他的心脏，却跳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地理老师在讲台上好像说了句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他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在嘴唇上还残留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指尖温度，和口腔里那股陌生的、刺激的、带着江野气息的味道上。
他破戒了。
不仅仅是吃了违禁的垃圾食品。
更是被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生，用这样一种强势的、不容拒绝的方式，喂了他吃过的东西。
这感觉，比晕倒更让他无措。
江野看到他脸色缓和了些，松了口气。他收回手，将剩下的那包辣条都塞进了林念的桌洞里，然后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低声说：“瞧你那点出息。”
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说完，他便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重新趴在桌上，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独留下林念一个人，僵硬地坐在座位上。
他的嘴唇上，还残留着一点点油光和辣意。他伸出舌尖，不受控制地舔了一下。
又甜，又辣，又烫。
那条被他用黑色水笔加深的“三八线”，在这一刻，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