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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言堂的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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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
面前的人脸上很模糊。他伸出手,温热的手掌摸着严寒的头发。周围一片雾蒙蒙。
他放下手,把严寒揽进怀里,严寒则表情放松,静静伏在那人胸口。
一种没来由的安稳。
“严寒。”
那人的声音像被一团棉花塞在嘴里一样听不真切。
“我要走了。”
严寒慌张地抬起头,贴得再紧也没法看清他的脸
“不要走。”
严寒一开始还是小声说着。到最后,演变成一种央求。
“不要走…求你了……”
“再陪我一下。一秒钟就好…”
“不要走……”
“程希——”
严寒是被自己的声音叫醒的。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到耳廓上。
严寒抹掉脸上的泪水,捂着脸坐直身子。
又是这个梦。这个月已经是第七次了。
这也是第七次严寒从书桌上惊醒了。脸上还沾着一张他给程希写的信。
可是这个月也刚到9号而已啊。
“唉。”
严寒叹了口气,捏了捏有些胀痛的太阳穴。
已经九年了,他还是会梦到程希。或者说,九年过去,他还在喜欢着那个一面都没再见过,一句话都没再说过的人。
只凭着那短短三个月的回忆,几张照片和朦胧的梦境,严寒的单恋持续了九年。现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手机忽然响起chouchou的那首anemone。
“……喂,哥。”
“醒了吗?今天要到那个赌鬼家里去,还记得吗?”
“嗯。”严寒声音懒洋洋的。
“醒了就收拾一下下楼吧。我和星明在外面等你。”
严寒打开免提,眯着眼刷牙。
“为什么要带夏星明?”
一想到那个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傻乐些什么的傻蛋,严寒就一股无名火。
“他说想来嘛。”
“哥!早上好!”夏星明的声音一出来吓了严寒一跳,不过也把他吓清醒了。
“……知道了。”
夏星明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渐渐走近,自以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哥今天还是这套衣服啊。”
明明穿白色更好看。
“…从刚刚开始你就很吵啊。”严寒白了夏星明一眼,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后座,白彦也到了主驾后座坐好。
夏星明有点委屈,坐在了主驾。
“小严,今天这家好像有点难搞呢。”
“怎么难搞?”
严寒看着窗外,看上去有些疲惫。
“那人在赌场输了一百个,问我们借贷,现在还不上,吵着说我们账算的不对要打官司。”
严寒冷笑了一声。
“打官司?我看直接打他就好了。为什么这种事还要我去?”
“他吵着要见你。”
夏星明看到,严寒又翻了个白眼。
车子停在一栋老旧房子前,看着着一栋栋危楼上拿红色油漆写的“拆”字,严寒也大概明白这人到底在纠缠些什么了。
还没上六楼,严寒刚爬上三楼就听到楼上一阵骚乱,闹哄哄的。他暗自祷告着不是自己要处理的那家,可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你们在演马戏吗?吵的要死啊。”
严寒一进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他。他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清了。
“哥!就这家伙,我说你马上就来,他还非要叫唤!”
“没动手吧?”严寒瞥了一眼地上撒泼打滚的人。
“没,我还被他抓了脸。”
严寒轻轻捏过那个小弟的脸,细细看了下那三条抓痕。
“去楼下药店抹些碘伏吧。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带着什么狂犬病毒呢。”
说着,严寒一屁股坐在掉了皮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看着地上的无赖。
“喂,再给我表演个野狗打滚好不好?我刚没看上呢。”
他拿鞋尖碰了碰地上那人的脸,一副戏谑的表情。
他坐在那里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脏乱旧就算了,他老婆还畏畏缩缩站在厨房,露出的胳膊和脸上有淤青。
不过,肯定不是言堂的人干得。
“你,你就是严寒是吧?来,你给我说清楚,我年初在你们那借了一百个,现在怎么都要涨到一百一十五了?”
严寒快被气笑了,斜着眼瞅他。
“你知道高利贷三个字怎么写么?利息是多了,那你咋不说你本金借了多少?借了多久?你一黑户,除了我谁敢给你借钱?我利息高,有你脑子里的水位高吗?你赌博是拿大脑当筹码的吗?
“你一月份问我借的,当时LPR率是3.1%,年化率12.4% 我收你109万,还给你抹了三千块。但你逾期不还,还是黑户。风险溢价一下有问题吗?收你一百一十五有任何问题吗?
“啊,我现在还得多问你收一千块,因为你把我手下脸抓伤了,我等下要带他去打狂犬疫苗呢。一共是一百一十五万零一千块,少一分我都会再来找你。
“想一下子拿那么多钱还想原封不动地还,我给你整点冥币得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还不用还给我。”
严寒总喜欢一脸平静地说这种话,让夏星明他们憋笑憋得很辛苦。
不过他们一会就笑不出来了。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啊!”那人被严寒说无语了,只能一个劲瞪着他。
“违法?我跟你的合同里哪一条没写清楚?想告我就去告吧,看看法律是先制裁你这个黑户还是制裁我。
“你把法律当回事,去地下赌场赌钱啊?诶,嘉华哥是不是也在找你啊?听说你去人家那里输了钱不认账,还把人给打了。那边也在找你呢,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看着那人害怕得发抖的样子,严寒很有成就感。
“你最好适可而止吧。你们这种不想还钱的我见多了。其实没关系啊,你说出来,我来帮你问亲戚借,亲戚借完不够呢就看看你身上还有哪些器官能用。器官掏完了还不够,那就没办法了。不过反正到时候你已经成了废人——”
他还在继续吓唬人。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你这是暴力催债知道吗!”
他说完,严寒愣了两秒,露出一个可怕到极点的笑脸。
他抽出一张纸垫在手心,一边说:
“哇,你不说我都忘了。”
话音落,垫着纸的那只手一把拽住那人头发拖到自己面前,把他的脸扯起来。
夏星明隔得那么远都能看见严寒手背上的青筋。
「啪——」
严寒最喜欢的扇耳光环节来了。
“这才叫暴力催债,懂么?”
「啪——」
“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跟你费那么多话了。”
「啪——」
三个耳光下去,那人一边脸高高肿起,撑在地上晕乎乎的样子。
“啧,脸都不对称了,这边再来三个怎么样?我左手力气也不小哦。”
“钱…”那人幽幽的声音传来,“我有钱,能还。就是,再宽限两天…”
“宽限到你房子拆迁?可我很没耐心啊,在你还上钱之前我每天都会来看你,好不好?”
那人吓得哭了起来,这是严寒这个月吓哭的第三个人了。算上他厨房站着哭泣的妻子,就是四个了。
“但我看你这破屋也分不上一百一十五万呀。我先取你一个肾,你还我钱我还你肾,公平吧?咱都不用去诊所,给我来把菜刀就行了。”
别说他了,夏星明一伙人都快被吓哭了。
因为他们真的觉得严寒能干出来这种事。
“不、不!我有钱!”那人小声啜泣着,严寒表情一点都没变。
“啧。别哭哭啼啼的。起来,坐啊。”严寒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那人哭着坐在严寒旁边。
“我让你别哭了。再哭我还抽你。”
那人也是能屈能伸,马上挤出来一个难看的笑脸。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还?”
严寒双手抱胸,没看那人的脸。
“严寒…哥,你们那肯定有那种会所吧…”
“哪种?”
“就…那种啊…你看,我还有个妹妹…”
几乎在场所有人,听了这句话都捏起拳头。尤其是夏星明这种有兄弟姐妹的,都想冲上去打他了,但大家都期待着严寒的反应。
严寒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向他露出谄媚笑脸的无耻之徒。
“来,哥,来根烟。”
完蛋了。
一直在挑衅严寒。
夏星明他们已经开始在心底里给这人超度了。
那人手哆哆嗦嗦地把烟塞到严寒嘴里,点燃,一股烟草味直冲严寒鼻腔。
“哈……”
严寒彻底没招了。
那人还以为严寒在笑,也笑了起来。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严寒下一步的动向。
严寒拿下烟,把烟灰缸拉来。里面大大小小的烟头让他心情更加不爽了。
“张嘴。”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笑着朝那人说。
“啊?啊——”那人不知道严寒要干嘛,只好乖乖照做。
他刚把嘴巴张大,严寒就把正燃着的烟头直直插在他舌头上,烫得那人哇哇大叫起来。
“我让你闭上了吗?”
严寒看他捂着嘴巴,攥住他的手强行扭开,夏星明听见清晰的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严寒又一把狠狠捏住他的鼻子,让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呼吸。
他嘴巴刚一张大,严寒就抄起烟灰缸,把里面所有烟头、灰烬都一齐灌进他嘴巴,腾出一只手来死死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吐出来。
那人被刺激地眼泪直往出冒。
后面,言堂的人已经被严寒吓呆住了。
“哈啊——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啊?”
严寒还是没有解气,重新抄起桌子上厚重的玻璃烟灰缸,朝他嘴巴重重砸了过去。
白彦往前走了一步,想拦着严寒怕他真把人打坏了。
不过还好,那人现在还有意识。
严寒终于松开了他,手里还提着那个血液和烟灰交融在一起的烟灰缸。
赌鬼一下子从沙发上瘫软到地上。烟灰和口水融合到一起,烟头,还有鲜红的血液裹着牙齿一齐吐出来。
“第一,我不喜欢你这种老得皮松的家伙还叫我哥。第二,我们言堂早就没有那种恶心人的地方了。
“第三,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一定会把你的牙全都打下来,舌头拔掉一半炒了菜让你吃掉一半拿去喂狗。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随着这几句话说完,严寒终于结束了他的暴力行径,不过主要也是有白彦在后面拉着他,就这样,他把烟灰缸砸到那人肚子上,还朝他身上踹了好几脚。
严寒平稳了一下气息,终于想起来厨房还站着一个女人。
他问后面吓得抱作一团的小弟借来纸和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房产证,我可以看看吗?”他尽自己最大可能温柔起来,小声对女人说。
女人颤颤巍巍地走进卧室,拿给严寒看。
“哈。我就知道,连房子都不是你的。你老婆的房子要拆迁,你在这跟我叫什么叫啊?啊?”严寒把房产证双手递给女人,又朝赌鬼走过去。
“你自己赌钱赌到家徒四壁,凭什么拿你老婆房产给我做抵押?你到底还是不是个人?你消化道跟嘴巴长反了是不是?”
“好了小严……”白彦从身后拦住严寒,怕他再打一会真得出人命。
“蛆一样恶心的家伙。社会化不足的野人。香蕉都比你有人性。你最好记住我这张脸,还不上钱之前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严寒捏起那人意识不清晰的脸,趁白彦不注意又给了他一耳光。
这下左右脸对称了。
严寒黑着脸出了家门,小弟们还愣在原地,不敢想象刚刚看到了什么。
“想留在这照顾他吗?”
严寒看着呆住的人,声音依旧很冷清。
“你留在这。盯着他。他要是给他妹妹打电话,马上告诉我。”他回过头来指着一个小弟,认真地说。
“哦……”想反抗也不敢说。
其他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不敢出,跟在严寒屁股后面下了楼。
“我的妈呀…吓得我现在手还在抖你知道吗。”
一个弟兄小声跟夏星明说。
“这家伙天生当□□的料吧。”
另一个也小声说。
“不过……还挺解气的。”
夏星明说着,看向了严寒的背影。
总感觉他好像有双重人格一样。一会好得像天使,一会像撒旦。
这次之后,言堂的事务所里再也没有人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