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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兼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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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鳕一下班，一看时间才四点，最近工作量少，每天准时打卡下班，加班费没了，底薪加绩效，一个月不到八千，一线城市消费高，房租，水电，通勤费，处处花钱，尽管他想尽办法开源节流，最后也剩不下多少钱。
一想到老家的那一堆事，他顿觉人生没了希望。
今天还早，地铁站附近没多少人，陈鳕提着电脑包，抬头，面无表情扫了一眼，附近高楼林立，一座座比山还要高的摩天大楼像一块块埋葬青春和激情的墓碑。
从大学毕业进入社会，大多数人面临的落差就如同从楼顶一跃而下。
从公司大楼出来，热浪扑面而来，陈鳕肌肉记忆般点开一个蓝色APP，上面的定位提醒附近有两百多个骑手。
拇指悬在屏幕上，陈鳕最终没有点下那个橙黄色的接单按钮，这里还在公司的监控范围，要是被同事或是老板看到，他怕影响不好。
陈鳕一边走，一边提前打开二维码，最近他很倒霉，就连地铁闸口都要跟他作对。
他举起手机扫了一次，由近至远，控制在十厘米以内，视线紧紧锁着扫码口，确保二维码正对着扫码口。
然而，叉的一声，小屏幕上在两秒后无情地提示：请重试！
上面闪现的大大的叉，真他妈牛逼，有种被这个城市拒绝和否定的羞耻感一闪而过。
陈鳕皱了皱眉。
这张精瘦得刮不下一两肉的脸上镶着两颗格外明亮的眼珠，眼皮从中间分出条岔路，一条深深的皱褶延续到眼尾微微翘起。眉毛长而舒展，眉峰处不那么锐利，柔和的角度转向眉尾。
他五官天生秀气，线条清晰，比例协调，仿佛精心描摹过，却不费一点笔墨。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洗个脸刷个牙，架上度数不算高的黑框眼镜，是他一天中最大的脸部活动。
扫码时，陈鳕仓促朝后瞥了一眼，幸好没有人。
他举着手机，又试了几次。
第三次，大红叉终于变绿，小屏幕上是令人惊喜的三个字：请进站！
四号线，网称牛马专线，沿途站点多是打工人常驻位点，一到上下班时间，形形色色的人从各个通道蜂拥而至。
密密麻麻的人群，多是年轻的面孔，却几乎没有年轻人的朝气，精致的妆容和打扮下，是一双双无精打采的机械眼神。
地铁站有股陈旧的腐臭味，不算很浓。
陈鳕憋了口气，进了车厢，找了个空位坐下，这才深深呼了口气。
一个小时的通勤，不算长也不算短。
从上班的写字楼沿着四号线一直坐到终点站，从繁华的市中心一直到荒无人烟。
陈鳕表情悲哀地叹了口气，一旁的时髦老头转过头，用方言说了句晦气。
陈鳕没听懂。
他出了闸口，转进男厕所，最主要是为了换身衣服，顺便放个水。
一进一出，洗手台的镜子里已经是一身篮球衫的青年，这衣服还是大学校队时候穿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当年人送外号“长腿男神”。
一晃几年过去，陈鳕样子没变，体格没变，就是精气神被掐灭了一大截。
陈鳕一走出地铁站，就打开手机APP接了单。
电动车就停在旁边的停车区，整整齐齐一溜自行车电动车，陈鳕找到自己那辆二手的，带上头盔，将手机架上去，启动，沿着非机动车道驶向目的地。
第一单是到药店买盒避孕药，陈鳕无声叹息，这不是第一次，这样的下午经常有这样的单，酒店从五星级到不知名小巷子里的红招牌都有，见怪不怪。
他熟悉方圆五公里的路线，几乎不需要看导航，轻车熟路找到一家酒店，酒店里都有机器人，圆墩墩矮个子，说话像个幼儿园小宝宝。
他将药放到机器人呆萌的大嘴里，给客户发了短信，机器人自己哼哧哼哧上了电梯。
叮的一响，手机弹出新的订单提示。
陈鳕赶忙点开屏幕，还没看清，就接了单。
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的单，要陈鳕自己根据订单去取东西，他不是第一次来这家超市，每次都是匆匆而过，这次才发现，原来这超市里有这么多分区和无所不有各种各样的商品。
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陈鳕无头苍蝇一样在超市转了好几圈，问了好几个工作人员，才把订单上的东西收集好。
可能是因为下班高峰期到了，出去时电梯口挤满了人。
陈鳕在超市花了太多时间，不敢耽误，骑上车就往目的地飞奔而去。
八月的缤城月平均气温三十来度，要不是有海风吹过，真的会热死人。
陈鳕虽然不怕热，但在这儿待久了，难免也会沾上一点空调病，热得有点受不了。
这次的目的地更远，路上等红灯时，手机响了，有新订单来了，陈鳕想都没想，看到地点顺路，就直接抢了。
跑腿的客户经常要去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普通的还好，日用品，水果，蔬菜什么的在他的知识范围内，可有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容易理解。
比如，这个顺路的单子。
BY套、电动玩具、润滑…油？
备注：男……同用品！！！
陈鳕眯着眼看了半天，实在无法把这些字眼联系到一起，不看备注还好，不就是□□子里那点事吗，可这个备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咣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超市那家的单子就在24楼，陈鳕进电梯，按了电钮。
电梯门正要关上，一只手插缝伸了进来。
“哇，好险！”是个穿着粉色衣服，微胖的络腮胡男孩。
他一进电梯，发现陈鳕手指按在开门键上，圆圆的脸上浮现一个甜腻的笑容。
陈鳕一惊。
男孩娇嗲嗲说：“谢谢你哦，帮人家按电梯。”
陈鳕不自在地弯了弯唇角，说：“没事儿，顺手的事。”
男孩表情有点浮夸，黏糊地打量了陈鳕一阵，才忸忸怩怩站到陈鳕身边。
陈鳕一低头，看到男孩雪白袜子和黝黑皮肤上纠结的腿毛。鼻尖闻到一股魅惑的香水味。
他忽然想起来，这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款式的男生，只是以前没这么近距离，这男孩看上去挺爷们儿，胡子，体毛看着都挺旺盛，可，总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陈鳕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拿起手机凑到男孩胳膊边。
“你好，你能帮我看看这个订单是什么意思吗？”
他总觉得这男孩也许会有答案。
男孩看了一眼，就跟被电了似的跳了一下脚。
他斜着眼，再一次细细打量起陈鳕，鄙夷不屑的目光渐渐露出惊喜的神光。
“你装的吧？”
声音瞬间充血，粗犷得像个真男人了。
“不是，我……我就是问问。”陈鳕眼睛里射出真诚之光，无奈男孩铁了心认为这人是在蛐蛐自己。
“你他爸的！有没有素质啊！居然大庭广众调戏人家，人家不活了啦！”
嘴上要死要活，男孩却对着陈鳕越靠越近，那张大饼脸几乎要蹦上他的面门。
陈鳕身无长物，就是长得高，净身高一米八五，从初中起就是篮球队的主力。
男孩不到一米七，踮着脚，见够不到陈鳕的肩膀，干脆一巴掌糊上他的胸肌。
“我擦，你这是干啥？”陈鳕一下子懵了，他见过男的耍流氓，可没见过男的……
不对，这也勉强算是男的耍流氓！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男的对男的耍流氓！你妹的，没有搞错吧？！
陈鳕反应了足足五秒，期间，十楼的电梯门开了又关。
“你给我拿开！”
男孩对他眨眨眼，眉眼抛给瞎子看，胖手力气不小，捏得陈鳕疼得倒抽口凉气。
“我糙！”陈鳕鱼心道。
“嗯。你来呀！”男孩眨眨眼，娇嗔道。
陈鳕把手里的东西挪到一只手，右手捏了个沙包大的拳头，在男孩面前晃了晃，威胁意味十足。
然而，男孩不怕死地仰着头，貌似享受般闭上了眼睛。
半边沙县小吃包子似的脸凑了过来，陈鳕看着男孩儿嘟起的嘴唇，心里直犯怵。这可不能打，打了得赔钱，他看过新闻，一个巴掌两千，贵得很，在这个法治严格的城市，说不定，他还得吃牢饭。
不能打。
既然如此。陈鳕看了看男孩鼓鼓的前胸，那当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性别都不对，那只是两块软乎乎的肥肉，油腻的脂肪！
仅此而已！
一掌推出去，男孩后背咚的一下撞在电梯墙上。
与此同时，咣一下，电梯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穿休闲家居服的秃顶男人，四十出头，有点发福，陈鳕愣了一下，男人看了他一眼，又看到旁边背身过去的娇羞粉衣男孩儿，一脸懵逼。
陈鳕反应过来，一脚踏出电梯门。
很快，电梯在身后关上了。
陈鳕暗暗松了口气，见这电梯只对着一户人家，另一户大门洞开，还没装修，里面还是毛坯房。
他礼貌走到男人面前。
“你好，是刘先生吗？这是您的订单，请接收，麻烦给个好评，谢谢。”
男人接过塑料袋，粗暴拆开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本来都要合上袋子进门了，忽然，他看到什么，手伸进去，立刻掏出一包卫生巾。
“这是什么？我要的是卫生纸，这是什么？”
说着，怒气冲冲往地上一扔。
陈鳕见势不妙，赶紧道歉，承诺马上去重新买过，或者直接退款，男人的三角眼很不好惹的样子。
“滚滚滚，老子等你大半天，这点屁事都干不好，滚，这些东西，都不要了。”
他把塑料袋也扔到地上，摔门进屋，陈鳕一个人在原地手足无措。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什么大惊小怪。
捡起一塑料袋的东西，和那包被扔到一边粉色卫生巾，装到一起，按亮电梯按钮。
门开了。
那粉衣男孩居然还在里头，脸颊两坨粉色，跟他的衣服相得益彰。
陈鳕习惯性地低着头，视线很自然和男孩撞上。他没说话，眼神逐渐凶恶，直接走了进去，这回他是真的想揍这个傻逼一顿。
“哥哥，我都听见了，那个死地中海没眼光，让他去死吧！他不要你的东西，我要，多少钱？全都……不，那包卫生巾不要，其它的都给我呗。”
陈鳕眼中的凶恶如阴云退散。
电梯里时光飞逝，他只用了三秒思考这笔垂死交易的复活可能性，这傻逼虽然恶心了点，但从他穿着打扮和背着的奢牌包包来看，不像是没钱的人。
“好吧，给你了，不算卫生巾是一百八十五块二，你给我一百八就行。”
“啊——哥哥，你真好！还特意给我抹了个5.20，好害羞，爱你哟哥哥~”
陈鳕仿佛看见只肥美的扑棱蛾子在眼前跳霹雳舞，他面不改色，实际□□都竖起来了。
顿了顿，塑料袋响了几下。
他笑了笑，“好吧。你说啥就是啥，快给我转钱吧，我时间要到了，下一单有点远。”陈鳕语气柔和了很多，拿出收款码，不料男孩却摇了摇头。
“什么？不要了？你耍我？”
男孩又摇了摇头，“把你微信给我嘛。”
陈鳕发现气到无语真的会笑出来。他把个人二维码调出来，伸到男孩面前，如果那是一块板砖，他会一板砖拍上去。
“给你。”陈鳕笑了。很无奈。很悲哀。
男孩勾着手指，盾构机似的朝他拱过来。
“干嘛！”陈鳕把东西往前推，挡在身前。
“我想看看哥哥的脸~”
陈鳕后背发凉，看了眼电梯楼层，急中生智，“微信，微信联系！给你发独家自拍。我真的得走了，小帅哥，你先回家，你出来这么久，爸妈该担心了……”
话一说完，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
门外站着好几个人，手里提着菜篮子和超市购物袋，看样子都是这高档小区的住户。
男孩瘪了瘪嘴，只好闷闷说了一声再见。人已涌进电梯，他按了十层就躲进角落，饶有兴趣划着手机。
陈鳕一跳出电梯，就马不停蹄跑出大楼，出了小区骑上电动车就往隔壁的别墅区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