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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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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再踏入普洱，胸腔里竟翻涌着一股"近乡情怯"的酸涩。这个念头像颗突然炸响的爆竹，让他自己都愣了愣——他明明不属于这里，却在踏上这片土地时，心脏漏了半拍，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出站口的风裹着澜沧江的湿气扑面而来，混着远处茶厂飘来的清苦茶香。沈砚深吸一口气，将行李箱提上台阶，抬手拦了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车窗降下，师傅操着一口带着云南口音的普通话问："小伙子，克哪里？"
"师傅，麻烦去思茅港路的老家属院。"说出这个地址时，他的声音竟有些发飘。
出租车穿梭在普洱的街巷里，窗外的景色既熟悉又陌生。曾经略显陈旧的街道两旁多了几家新开的奶茶店和网红餐厅，可拐角处那家卖糯米饭的小摊还在，摊主阿姨依旧戴着斗笠，大声吆喝着。沈砚靠在椅背上，目光却有些失焦——三年前，陆峥就是在这里停下脚步，指了指小摊："这家的花生汤糯米饭不错，周末来吃。"
那时陆峥的眼神很平静，语气也淡淡的但是沈砚知道陆峥其实很开心
"小伙子，到了。"司机师傅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沈砚付了钱，推开车门，抬头望向眼前的居民楼。红砖外墙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斑驳，露出里面深褐色的底色，楼道口的铁门锈迹斑斑，门上挂着的"文明单元"牌子掉了大半油漆。院子里的老榕树枝繁叶茂，浓密的枝叶几乎遮住了半个天空，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和三年前相比，这里好像更旧了些。是记忆美化了过往，还是时间真的在这栋老楼身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
他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上吱呀作响的水泥楼梯。楼梯扶手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墙角的蜘蛛网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走到三楼的转角处，他忽然停下脚步——这里的墙壁上，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当年陆峥搬花盆时不小心蹭到的。
那时陆峥蹲在地上，用手指摸了摸划痕，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从抽屉里找了点白色涂料补上。沈砚笑着说："没关系，这样才像我们自己的家啊。"陆峥抬眼看了看他，眼神依旧沉静，却轻轻"嗯"了一声。
他定了定神，走到302室的门前。门上的春联已经褪色，边角卷得厉害，显然是有些年头没换过了。他犹豫了一下，手指悬在门环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房东阿姨还住在这里吗？这房子会不会已经被卖掉了？陆峥退租后，又去了哪里？无数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旋，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敲响了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回荡，显得有些突兀。
沈砚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就在他以为里面不会有人回应的时候，房间里终于传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疑惑："谁啊？"
这个声音……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是房东阿姨的声音，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是我，小沈。以前和陆峥一起租您房子的，您还记得吗？"
里面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了"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门口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依旧清亮。她上下打量了沈砚一番，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小沈？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我，阿姨。好久不见了。"沈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声音却有些哽咽。
房东阿姨侧身让他进门，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狐疑："你这次来，是……"
沈砚跟着她走进屋里，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房子里的陈设很简单，还是三年前的那些旧家具，只是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搪瓷杯，里面泡着普洱茶，热气袅袅升起。
他定了定神，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在心里藏了三年的问题，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阿姨，陆峥后来还回来过吗，三年前我联系不上他后面报社催得紧，我就回到了上海。”
"陆峥啊……"房东阿姨叹了口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示意他也坐，"他前两年就退租了。说起来，你们俩当时一起租我这房子，住了两年多，我印象可深了。"
沈砚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前两年就退租了……那他现在在哪里？
房东阿姨继续说道："小陆这孩子，性格挺沉稳的，不爱说话，但做事很靠谱。你们俩那时候，看着就挺好的。"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回忆，"他退租的时候，我去检查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损坏都没有。"
"那……您知道他退租后去了哪里吗？"沈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房东阿姨皱着眉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退租的时候，只说有事。”沈砚沉默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沈啊，你这次来普洱，就是为了找小陆？"房东阿姨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沈砚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我找了他三年了。"
房东阿姨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别太执着了。有时候，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也许他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就别再打扰他了。"
沈砚知道房东阿姨是为他好，可他心里的那道坎，却怎么也过不去。他站起身，对房东阿姨笑了笑："谢谢您，阿姨。打扰您了。我该走了。"
"不再坐会儿了？喝杯茶再走吧。"房东阿姨挽留道。
"不了，谢谢您。"沈砚摇了摇头，"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了。"
他拖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出了302室。门在他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将里面的温暖和熟悉彻底隔绝在外。
沈砚站在楼道里，看着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动。风从楼道的窗户里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他忽然觉得很疲惫，像是长途跋涉了很久，却最终发现目的地已经消失了。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如，就租下这间房子吧。至少，这里还有他们曾经的回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敲响了302的门。
"阿姨，对不起，我还有件事想麻烦您。"
房东阿姨打开门，看到是他，有些疑惑："怎么了，小沈？"
"那套房子……还租吗？"沈砚的声音有些紧张，"如果没租出去的话，我想租下来。"
房东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租啊，当然租！说来也怪，自从你们俩退租后，这房子就一直空着，也没人来看过。里面的摆设都还在，就是好久没打扫了，有点乱。"
"没关系，我自己来打扫就好。"沈砚连忙说，"租金的话，还是按照以前的价格吗？"
"对，还是以前那个价。"房东阿姨点了点头，"你要是确定租，我现在就给你写合同。"
沈砚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失落，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陆峥还会回来这里看看呢？
签完合同，拿到钥匙，沈砚拖着行李箱走进了302室。推开门的那一刻，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霉味。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
房子里的摆设果然和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客厅的沙发还是那个灰色的布艺沙发，只是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茶几上还放着当年他们吃剩下的一个玻璃花瓶，里面的花早就枯萎了，只剩下干枯的枝叶；墙上的海报虽然褪色了，但依旧贴在那里，一张是他们都喜欢的电影海报，另一张是普洱的风景照。
沈砚放下行李箱，走到墙边，轻轻抚摸着海报的边缘。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纸张，仿佛还能感受到当年陆峥贴海报时的专注。他记得那天陆峥搬来凳子，小心翼翼地对齐墙角，确保海报贴得端端正正，而自己则在一旁递胶带，笑着说他太较真。
他走进卧室，床上的床垫还在，只是上面铺着一层旧床单，也落满了灰尘。床头柜上，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的相框。他记得，那个相框里放着他们的第一张合照，是在普洱的茶山上拍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他笑着搂着陆峥的肩膀，而陆峥则微微侧头，眼神沉静地看着镜头，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沈砚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走到客厅，目光落在墙上——那里还留着几个小小的钉孔，是当年他们挂合照时留下的。他仿佛还能看到那张合照挂在墙上的样子，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活泼，一个沉静，却无比和谐。
他走进厨房，燃气灶、冰箱都还在，只是上面布满了油污。水槽里还有一个当年陆峥用坏的勺子，勺柄上还留着一道小小的缺口。他记得，那是陆峥第一次给他做糖醋排骨时，不小心摔在地上磕坏的。当时陆峥蹲在地上，捡起勺子看了看，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扔进了垃圾桶。沈砚笑着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别扔啊，这个勺子有了缺口，才更有纪念意义。"陆峥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想到这里，沈砚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可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他走到阳台上，陆峥当年种的多肉植物已经枯萎了，只剩下干瘪的叶片。阳台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洗衣机，他记得，冬天的时候，他怕冷，不愿意用冷水洗衣服，陆峥就每天晚上帮他把衣服洗好、晾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里。"你怕冷，别碰冷水。"陆峥当时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院子里的老榕树，心里满是惆怅。他仿佛看到了陆峥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系着围裙，认真地切菜、炒菜；看到了他们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样子，自己靠在陆峥的肩膀上，而陆峥则轻轻搂着他的腰；看到了陆峥因为他怕冷，特地给热水器调高温的样子，还反复检查水温，确保他洗澡时不会着凉……
那些画面，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他深吸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在这里住下来。他要等，等陆峥回来。就算陆峥永远不会回来，他也要守着这里的回忆，过完剩下的日子。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打扫工具，开始打扫房子。先扫地，再拖地，然后擦拭家具。灰尘呛得他直咳嗽，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累。他要把这里打扫得和以前一样干净，一样温暖。他要让这个房子里，重新充满他们曾经的气息。
太阳渐渐西沉，院子里的老榕树下，开始有老人和孩子在玩耍。笑声、打闹声传进屋里，让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多了一丝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