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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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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像冰冷的铁砂刮过耳膜，“……当面聊？”
指挥中心里空气瞬间凝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声音传来的方向，尽管那里只有闪烁的仪器和冰冷的墙壁。
秦峰脸色铁青，对方不仅发现了他们的布控，甚至直接入侵了内部通讯频道！这种被完全看穿、反将一军的感觉，让他脊背窜起一股寒意。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过通讯器，声音冷硬如铁：
“时间，地点。”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方掌握着主动，更可能掌握着决定性的证据——那支录音笔。
嘶哑的变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趣味：“很好。秦队长果然痛快。地方嘛，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废厂区三号仓库，你们应该很熟。时间，半小时后。只准你和齐法医来。多一个人，或者我看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声音顿了顿，留下令人窒息的威胁空白。
“……那支笔里的声音，就会永远消失。当然，可能还会顺便带走几条不该出现在附近的‘便衣’的命。我说到做到。”
通讯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
“秦队！不能去！这明显是陷阱！”行动组长立刻反对，“三号仓库结构复杂，易守难攻，他们肯定设好了套！”
“对！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强行突入目标院落！”
手下纷纷劝阻。对方是背负多条人命的亡命徒，手段狠辣专业，这摆明了是请君入瓮。
秦峰目光扫过屏幕上的热成像图，那院子里几个静止的光点，像蛰伏的毒蛇。他又看向齐明深。齐明深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有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仿佛饥饿的猎犬终于嗅到了血腥味。
“录音笔是关键。”秦峰的声音异常冷静，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可能记录着孙宇死亡的真相，甚至可能牵扯到八年前爆炸案的隐情。必须拿到。强攻，他们绝对会毁掉证据，鱼死网破。”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这是目前唯一能接触核心证据的机会。我和齐明深去。”
“秦队！”
“执行命令！”秦峰低喝一声，不容置疑，“外围第二、第三小组，秘密疏散三号仓库周边所有可能被波及的群众，设置远程狙击点和观察点，但没有我的绝对信号，不准任何人有任何动作！技术队，全力监控仓库及周边所有电磁信号，尝试锁定录音笔可能的位置！行动组，继续严密监视张昌明院子，一旦这边有变，或者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强攻！明白吗？！”
“明白！”命令被强行贯彻下去，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秦峰走到齐明深面前，拿出一把钥匙，解开了他一只手的手铐，另一端铐在了自己手腕上。
“从现在起，你我拴在一起。”秦峰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想赎罪，想搞清楚真相，这是最后的机会。别给我耍花样，也别指望他们会对你手下留情。在他们眼里，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敌人。”
齐明深感受着手腕上冰冷的链接，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我知道。”
半小时后，城西废弃厂区。
夕阳将巨大的厂房阴影拉得很长，锈蚀的钢铁骨架像巨兽的残骸，无声地矗立着。风穿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秦峰和齐明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手腕被手铐连接着。秦峰另一只手按在腰后的枪套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齐明深则努力调整着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官放大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空气中的味道，细微的声音，光线的变化。
三号仓库的巨大铁门虚掩着，露出一条漆黑的缝隙，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
两人对视一眼，秦峰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嘎吱——
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里面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个破窗投下几束昏黄的光柱，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
仓库深处，堆叠的废弃木箱和机器残骸构成了一个混乱的迷宫。
一个身影，从阴影里慢慢走了出来。
正是那个在监控里看到过的、穿着深色工装的男人。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波的眼睛。他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左手则拿着一个老式的便携式录音机。
“很准时。”工装男开口，是那个变声后的嘶哑声音，但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更加诡异。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他们铐在一起的手腕上，似乎讥讽地弯了一下。
“东西呢？”秦峰没有任何废话，直接问道。
工装男晃了晃手里的录音机：“别急，秦队长。先聊聊。”
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停在一個光柱边缘的阴影里，保持着安全距离。
“聊什么？”秦峰冷静地回应，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环境，判断可能埋伏的位置。
“聊聊正义。”工装男的声音透过变声器，带着一种扭曲的腔调，“聊聊法律管不了的罪恶，聊聊……迟到的审判。”
他的目光转向齐明深：“齐法医，你觉得呢？你亲手触碰过那么多罪恶，你觉得法律真的能审判一切吗？就像孙宇那种人，他本该在八年前就为我儿子偿命！却多活了这么久，还换了身份，逍遥自在！”
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变声器都掩盖不住那份刻骨的恨意。
齐明深心脏猛地一缩。他儿子？张浩？他是张昌明的人，还是……张昌明本人？!
“所以你们就自己动手？”秦峰冷声道，“用私刑？报复？你们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工装男嗤笑一声，“区别就是我们只杀该杀之人！我们是在清洗法律擦不掉的污血！孙宇该死！他当年为了讹诈厂里钱，偷偷改动危险品仓库的阀门，没想到引发大爆炸！我儿子……小浩……他才十九岁！还有另外四个工友！都死了！他张坤（孙宇）却跑了！法律呢？法律只抓了我老板（张昌明）！判了七年！七年换五条命？！公平吗？！”
他的控诉在仓库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齐明深听得浑身发冷。原来当年的爆炸案真相竟是如此？孙宇的罪恶，远比他知道的更深重！
“那也不是你们动用私刑的理由！”秦峰厉声道，“你们现在做的，一样是犯罪！”
“犯罪？”工装男猛地举起录音机，“那这里面的声音呢？听听你们想要维护的法律，造就了什么样的怪物！”
他猛地按下了播放键。
嘶啦……先是剧烈的电流杂音和喘气声，接着，一个虚弱、痛苦、却充满极致恶毒和嘲弄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来，正是孙宇！
【……咳……张昌明……是你这条老狗？呵呵……没想到……老子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你们闻着味找来了……】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都得给我陪葬……知道为什么吗？……】
声音变得亢奋而扭曲。
【……因为那爆炸……根本不是意外！哈哈！没想到吧！老子就是看你们不顺眼！看那个老是训我的小崽子张浩不顺眼！就想给你们个教训！谁知道那破管子那么不结实……砰！哈哈！全上天了！爽！】
【……法律？法律就是个屁！它抓不到我！以前抓不到！现在也……呃啊……】
录音里传来痛苦的闷哼和挣扎声，似乎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接着，是另一个苍老、压抑着极致愤怒和颤抖的声音（很可能是张昌明）：【畜生！我儿子哪里对不起你？！】
孙宇的声音还在挣扎着狂笑：【……他……他挡老子财路了！咳……还老装清高……呸！死得好！……还有……你们以为……就我一个人？……当年……可是有……】
声音到这里，突然变成一阵更加剧烈的嘈杂和摩擦声，像是录音设备被猛地撞击或抢夺，然后戛然而止。
录音播放完了。
仓库里死一般寂静。
齐明深如遭雷击，浑身冰冷。孙宇临死前的疯狂自白，比任何罪证都更令人恐惧。那场爆炸不是意外，不是讹诈失误，而是纯粹的、恶意的谋杀！而他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可是有”——有什么？同伙？帮凶？
秦峰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发白。这录音不仅是孙宇的罪证，更可能揭开一个更恐怖的盖子！
工装男（很可能就是张昌明）似乎也沉浸在巨大的悲愤和痛苦中，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死寂！
子弹不是射向秦峰或齐明深，而是精准地打在了工装男（张昌明）拿着录音机的左手上！
录音机瞬间被打得粉碎，零件四溅！
张昌明惨叫一声，右手猛地捂住鲜血淋漓的左臂，踉跄后退。
“有狙击手！”“不是我们的人！”秦峰的耳机里瞬间传来外围观察点焦急的惊呼！
“隐蔽！”秦峰反应极快，猛地一拉手铐，将齐明深扑向旁边一堆巨大的废弃轮胎后面。
几乎就在同时！
“砰！砰！砰！”
更多的子弹从高处不同的方向射来，打得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水泥碎屑飞溅！火力凶猛而精准，完全不是张昌明那些老工人能有的水平！
还有第三伙人？！
张昌明倒在另一个机器残骸后面，捂着伤口，嘶声怒吼：“谁？！是谁？！”
回答他的是更密集的子弹，将他藏身的残骸打得火星四溅，显然要灭口！
秦峰通过耳机疾呼：“狙击手！报告射手位置！”
“无法锁定！枪声回声太乱！至少三个不同方向的高点！他们的火力比我们猛！”
“请求支援！通知行动组强攻张昌明院子！”秦峰对着麦克风低吼，同时拔出手枪，警惕地观察着子弹射来的方向。
仓库里瞬间变成了杀戮战场。子弹呼啸，火星迸射。
齐明深被秦峰压在轮胎后面，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喉咙。他猛地看向那被打碎的录音机残骸——证据！唯一的直接证据被毁了！
但下一秒，他瞳孔骤缩——张昌明在密集的火力间隙，挣扎着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个更小的、像是微型磁带或存储卡的东西，死死攥在手心，然后趁着秦峰被火力压制无法露头的瞬间，连滚带爬地向着仓库更深处的一个隐蔽小门逃去！
录音有备份？！或者……更关键的东西？！
“他还有东西！要跑！”齐明深对着秦峰急喊。
秦峰也看到了，脸色剧变。他必须抓住张昌明！拿到备份！还要搞清楚这第三伙灭口的人到底是谁！
“跟着我！别掉链子！”秦峰对齐明深低吼一声，猛地从轮胎后探身，朝着子弹射来的大致方向连开两枪还击压制，然后借着烟雾和障碍物的掩护，拉着齐明深，猛地冲向张昌明逃跑的那扇小门！
手铐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在枪林弹雨中，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冲向更加未知的黑暗深处。
而高处的狙击点，冰冷的枪口，依旧牢牢锁定着他们移动的身影。
真正的黑手，才刚刚露出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