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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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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爵时,谢藏澜听到了不少客套话,他也说了不少。
可偏偏在赵知微这里,他总是有些嘴笨,即便翕动嘴唇也只能蹦出几个字。
“多谢大嫂。”
“外头冷,我就先回去了,你也不要久待,对身子不好。”赵知微朝他微微颔首,带着执素走了相反的一条路。
谢藏澜下意识朝赵知微离开的方向迈了一步,很快又清醒过来,看着手里所谓的“袭爵礼”,扯开嘴角笑了下。
“侯爷,外头冷,该回去了。”青筠为谢藏澜撑着伞,心中暗叹赵知微的深情。
“回去吧。”谢藏澜的声音有些低,转身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青筠跟着他,没走几步就又停下了。
“侯爷有事吩咐?”青筠知道主子心情不好,一开始没敢出声。真正问出口后,谢藏澜却久久没有回应,身子晃了两下就往后倒。
“侯爷?侯爷!”青筠连忙接住他,见势不对,连忙对身边新来的小厮严声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因着谢藏澜身体太差了,倒下的地方离松鹤堂不远,青筠下意识往回走。
“别叨扰祖母了,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回竹青苑。”谢藏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哑声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这么多。”青筠能怎么办?遇上个性子犟的主子,他也没办法啊,“行,小的这就带您回去。”
“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今日稍不留神就……”
一路上青筠还在絮絮叨叨,谢藏澜却只一句话:“死不了。”
行,谁让人家是主子呢。青筠撇撇嘴,皇帝不急太监急呗。
好不容易到了竹青苑,青筠刚把人安顿好,试探性摸了摸谢藏澜额头的温度,立马吓了一跳,手心开始冒冷汗。
“这也太烫了。”
“侯爷、侯爷,还能听见我说话吗?”他推了推谢藏澜,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正当他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分出七八个自己出来照顾谢藏澜的时候,门外的禀告声如同仙乐降临。
“青筠,大夫到了。”
“快快有请!”
大雪天,被侯府小厮“半绑架”的大夫身上全是融化的雪花,外衫都湿了大半。尽管如此,他见到面色潮红的谢藏澜,眉头依旧皱得死紧。
“侯爷这是风寒入体,引起的高热。老夫先开个方子,你按照单子熬药,先将温度降下去。不然,他的身体恐怕……”
大夫话没说全,青筠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京中皇亲贵胄无数,有的是权势,可每年还是有人死于风寒,大夫已然尽力,剩下的,恐怕就要看天命了。
*
地龙环绕的房间内,赵知微看着执素刚泡好的新茶,轻抿一口:“你这泡茶手艺,越发的好了。”
“夫人谬赞了。”执素先行了个礼,很快将茶盏一一放好,“只是,奴婢有一事不解。”
“你是指,祖母说的改嫁一事?”赵知微放下茶盏,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惆怅,“既为人妇,怎能将改嫁二字挂在嘴边?”
“何况父亲、母亲怕是也不愿,在他们心里这贞洁可金贵得很。”
执素这才了然,暗恨自己嘴快。她是夫人从赵家带过来的丫鬟之一,怎么就忘了赵家的家风呢?
“夫人,是奴婢失言了。”执素打了自己几下,期望赵知微快点忘掉这事。
“你何错之有?不也是关心我吗?”赵知微连忙扶起执素。
“只是,今日侯爷已然表明了立场,日后切莫向外人提及此事。”她拍了拍执素的肩,心里却对谢藏澜今日的种种作为有些捉摸不透。
他已然袭爵,往后还会成婚,她这个当大嫂的也管不了许多,安安分分待在院子里做些女红罢,少同他接触为妙。
“夫人,夫人,不好了!”怀音原是去侯府铺子瞧冬衣的制作进度的,没成想在门口撞上了那外出请大夫的小厮,这才得知谢藏澜病了。
“病了?”赵知微先是蹙眉,手上很快有了动作。
“怀音,替我更衣,侯爷今日袭爵本是喜事,怎会病倒?”
“是,夫人。”
怀音动作麻利,执素则是到了外边院子,让打扫丫鬟先别管其他,在院子里铲出一条路来。
*
“这高热怎么一点没退啊。”青筠将大夫安顿在客房,自己又是喂药又是关窗,忙活大半天温度却一点没降下来,别提有多愁了。
“知……”
他在屋里干着急,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却突然有了动静。
“主子,我在呢。”大夫说人醒了烧就该退了,青筠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谢藏澜烧坏脑子。一听他开口说话了,连忙靠到榻旁仔细听。
“知?”
“吱?”
青筠是侯府家生子,大字不识几个,只当谢藏澜在说胡话。
“主子啊,您快醒醒吧。”正当青筠在心里祈祷时,他突然听清了谢藏澜嘴里那“所谓”的胡话。
“知微……”
这……他该如何是好?
侯爷今日病了,按理来说是该知会夫人一声,可他现在满口胡话要是让外人听去了……
纠结了半天,青筠心里的那杆秤到底还是偏向了谢藏澜:“不管了,我现在就去禀告夫人。”
“青筠,侯爷是不是出事了?”青筠还没起身,房门就被来人敞开了一条大缝,冷风呼呼往屋里窜。
青筠一肚子气正没处发呢,正准备骂几句擅闯侯爷卧房的毛头小子,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探亲归来的砚卿见到青筠的怒容,连忙关上房门:“主子这次怎么病得这么重?”
“外面天寒地冻的,一件单衣连披风都没有,可不就冻坏了嘛。”青筠轻嗤一声。
“你在这守着,我去请夫人过来。”他拍了下砚卿,套上外衫就准备出去。
“请夫人作甚?夫人也不会医术啊。”砚卿拽着青筠不让走,“你还没说清楚呢,侯爷的冬衣府里居然没备着?”
“不是,夫人她会不会医术根本不重要……”青筠不想理会这个愣头青,“还不松手?”
“噢。”砚卿老实松手,“我就是想说,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好像看见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往这里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青筠的指头恨不得戳进砚卿的脑门里面。
“不是,你也没问我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可以去小厨房熬药了。”青筠嘴角扯了一下,三言两语就把这个二愣子给支走了。
*
“夫人,您慢点啊。”执素看着赵知微的步子越来越快,手抖了下,一个没拿住伞,几片雪花就落到了她的眼睫上。
“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赵知微心里清楚,谢藏澜这病不全是因为自己那迟迟没能送到的冬衣。他身子不好,今日又在松鹤堂不知跪了多久,那应当才是他的病根。
可她是长嫂,就该面面俱到。
谢藏澜这病来得急,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夫人在门口,求见侯爷。”青筠听到禀告声,连忙把人请了进来。
“有劳夫人跑这一趟了。侯爷这病来得急,小的都没来得及跟您知会一声。”
“无妨。”
赵知微刚进屋就闻到了浓郁的中药味,她有些不适地捂了捂鼻子。
“侯爷现在情况如何了?”
“大夫说,等烧退下就算好了大半了。”青筠看着榻上的人,连忙拿了条面纱给赵知微,“夫人还是戴上吧,小心过了病气。”
“有劳。”赵知微颔首。
屋里用来计时的沙漏漏完了,青筠看了眼,看向赵知微的眼神里满是歉意:“夫人,时辰到了,小的先去熬药了。”
“你先忙吧,这里有我守着。”赵知微正是心存内疚的时候,照看一会谢藏澜,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恰恰相反,还能稍稍减轻一些负疚感。
执素见赵知微拿起谢藏澜额上的帕子,恨不得抢着干。
“夫人,这种事怎么能由您做呢?交给奴婢就好了。”
“无妨,今日侯爷受寒,我也有些责任。”赵知微挥手,示意执素不用插手,她这才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执素姐姐,夫人怎地如此心善。虽说今年的冬装未发,可去年的还能穿啊,我身上这件就是。今早外头天寒地冻,侯爷怎么一点没感受到?”怀音看着赵知微做粗活,心里有些不忿,偷偷同执素耳语。
“你呀。”执素象征性地拧了拧怀音腰间的软肉,“切不可妄议主子。”
“知道了。”怀音又看了眼赵知微,只能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
“水……咳咳咳——”谢藏澜睁眼时,眼前朦胧一片,只能看见一人身着青衣,“青筠——”
“我去倒水。”执素离茶水近,连忙倒了些茶水交给赵知微。
“慢慢喝。”赵知微将杯子前倾,生怕呛到谢藏澜。
“咳咳咳——”高热本来就让人呼吸困难,此时的凉水就像是一股清泉,和火堆来了场碰撞。谢藏澜一个没留神就呛到了,转身背着人咳了好几下。
“没事吧?”赵知微连忙帮他顺气。
“青筠,我头疼。”谢藏澜喝了点水,声音也放缓了不少。
不知是不是风寒的缘故,他的心性反倒是变小了,抓着赵知微的手就是不松。
赵知微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也就放弃了。
她用另一只不受束缚的手朝执素招了招,同她耳语了几句。没多久,执素就把熬好的药和青筠带回来了。
“夫人,药熬好了。”青筠刚进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他靠近榻旁……
不是,他家侯爷这是——烧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