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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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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济安是个非常克制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能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他爸知道他妈怀孕就跑了，他妈是个被骗的农村小姑娘，怀了孩子找不到孩子爹，急得天天哭。可惜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想打掉又没钱，只能回村子里独自生下江济安。他没见过父亲，也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子。
他记事起，他妈就在工厂当工人，薪水也不高，他在工厂的员工宿舍长大。后来年纪大了，在女员工宿舍住不方便，就改去学校住宿。他打小就异于常人的聪明、早熟，知道自己没爹，也从来不问。
在学校时，江济安是公认的学霸，靠着奖学金和助学金念完高中。那时候有人看不起他，也有人“圣母心”泛滥，偏爱他这种“美强惨”的少年，暗戳戳对他表示好感。但成长环境刻下的自卑，就如同烙铁一样的刻进他的骨髓，让他忍不住羡慕甚至嫉妒那些出身好、又漂亮有钱的人。
甚至有这类人追过他，年轻时的他也曾暗暗得意。后来他发现自己对女生没兴趣，直到高中时，从舍友口中第一次听到“同性恋”，才知道男人也可以爱男人。但那个年代，没人敢公开提及，他还听见舍友骂“恶心”“变态”，只能愈发冷漠、封闭自己，自卑感也更重了。
他随母姓，那时候还叫江安，是母亲盼他平安长大的意思。高中毕业后，他自己改名为江济安。
后来他考上医学院，时代变了，人们对同性恋的接纳度越来越高。他从不对异性有好感，自然吸引了一些男生的目光，可心底的自卑始终让他痛苦，而且他没时间浪费在感情上。即便就读于全国顶尖的医学院，是老师们的得意门生，他也从不敢懈怠——夜以继日地学习、做实验、发文章，付出比旁人多无数倍的努力。最终，他一路保研保博，毕业后留在了众人梦寐以求的二院工作，没几年就被聘为副主任。
也正是常年的压抑自己，也让他逐渐意识到心理问题，尝试过释放，也始终没得到缓解，最后不得不求助心理医生，其实他是抗拒把这些告诉别人的，哪怕是医生。
天蒙蒙亮，江济安睁开眼，简单洗漱后下楼晨跑。回家冲澡，给自己做了份高蛋白、低油低脂的早餐——他对生活的要求近乎苛刻。
七点多，他已穿好白大褂在病房查房，每个病人的情况都尽可能多记多问。八点整，他准时坐诊，开启一天的工作。两小时后，他离开工位接了杯水，借机歇了口气。
沈修揉了揉软乎乎的头发，打个哈欠摸出手机，眯着眼点开微信，才看见小群里半夜刷了不少消息。他脸埋在枕头里，慢悠悠往上翻记录。
沈修昨晚发的那句“看到个天菜，想追！”发完他就睡了。群里早炸开了锅——沈少爷向来只有别人追的份，花钱就能解决，主动追人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有人问他看上了哪个明星，有人追问类型，还有人忙着出主意。说了半天没见他回，众人干脆艾特他，勒令他明天必须交代清楚。
等沈修收拾好、吃完早饭，已过了十二点。下午，他约了人在朋友的酒吧聚头，专门讲这事。
“也就是说，人家是个高冷学霸，你发一堆微信人家压根没理你？”说话的是酒吧老板齐思远，他着实没想到，凭沈修这脸蛋身材，还能被人无视到这份上。
“嗯……”沈修一脸无奈，闷了口酒，“现在怎么办啊？”
“你这条件都不为所动，我估计人家要么不想谈，要么是追求灵魂伴侣。”另一侧的张尧碰了碰他的杯子，劝道，“你什么样的找不到，不如放弃？”
“我这不是正新鲜着嘛，放弃肯定不行。”沈修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江济安——黑衬衫包裹的身材，宽肩窄腰，冷着张脸，越想越喜欢，“快给我出出主意。”
沈修那几个朋友没个靠谱的，只能自己想辙。开着车不知不觉就绕到了二院，反正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下午四点多抵达，他走到胸外科门诊，见江济安的号已排到八十多号。他坐在候诊椅上，透过诊室门缝偶尔能瞥见几眼——江济安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时而皱眉，神色沉郁；时而舒展眉心，似有笑意。医院本该五点下班，可沈修一坐就到了六点多，江济安的号仍没看完。肚子饿得咕噜直叫，他摁了摁发空的胃，一抬头正好撞见江济安起身准备离开，该是刚下了班。
江济安一出诊室就看见了独自坐着的沈修，脚步顿了顿。本想直接走，又忽然想起什么，拽了拽白大褂下摆，开口问：“怎么来了医院？”
“有点不舒服，顺道看到你了。”沈修连忙应道。
江济安扫他一眼，见他面色红润，衣着配饰件件考究，懒得戳穿，只淡淡瞥着他。
“那个……我听闻你们马上要去西藏医援，你会去吗？”沈修赶紧转移话题。
江济安虽好奇他怎么知道，却没多问，只应了个冷清清的“嗯”，便径直往前走。
“我每年都给医院赞助，以前从没见过你。”沈修快步跟上。
江济安转头看他一眼：“今年是我负责带队，新主任要交接科室工作。”
“这样啊，你要下班了吧？咱们吃个饭行不行？”沈修在一旁喋喋不休。
“下班了。”江济安刚想拒绝，又想起季医生的话，眨了眨眼，脚步忽然停住，“我去换衣服，你在一楼等我。”
沈修还在琢磨下一个理由，没料到他会同意，心里暗忖“这么简单？”，嘴上没多问，乖乖点头往一楼走去。
江济安看着他像只小狗似的使劲点头，觉得有点好笑，转身回科室换下了白大褂。“走吧，你想吃什么？”走到沈修面前。
“西餐？”沈修琢磨着第一次正式约人，得找个浪漫的地方，抬眼征询江济安的意见。江济安点头应允——牛排蛋白质含量高，吃西餐正合适。
两人没开沈修的车，按着导航，江济安开着他的沃尔沃，一路到了家西餐厅。经理见了沈修，笑容立刻堆满脸：“沈少，都安排妥了，还是楼上露天阳台的最好位置。”
沈修满意颔首，指尖在手机上划了划。江济安瞥见他转了笔账，后面该是好几个零，没看清具体数额，只跟着往楼上走。位置确实绝佳，他暗自想，若凭自己，这辈子恐怕都踏不进这样的地方。
餐厅是会员制，想常年订到顶楼的位置，一年消费就得是笔巨款。心底那股熟悉的滞涩又涌上来，甚至带着点恶心。他问清洗手间位置，拧开水龙头往脸上猛泼冷水，默念着季医生的话，缓了口气才折返回座位。
一桌子菜已上齐，环境优雅浪漫，花草香若有似无地飘着，江济安忍不住想，有钱是真的能享受到好东西。既来之则安之，不如放宽心吃。沈修在对面刻意“搔首弄姿”，他却没空理会。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沈修先开了口。
“嗯。谢谢沈老板款待。”江济安用纸巾擦了擦嘴，瞥过沈修优雅的吃相，闭了闭眼，再抬眸时，眼底已恢复无波无澜。
沈修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江济安却先道：“沈老板不必弯弯绕绕，我30多的年纪了，看得懂你的意思。”
沈修一愣，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戳破。
“不过沈老板看着轻车熟路，想必不缺我一个。”江济安语气平淡，“若是做朋友，我不介意。”他不傻，本就不讨厌沈修，只是他的心理疾病让他难受。况且和沈修接触，或许能帮自己走出困境；再者，沈修的家世背景明眼人都看得出，再清高也犯不着把人推成仇人。
沈修很想解释自己从没主动追过人，可他情史确实不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江医生哪里的话，我就是打小仰慕学习好的人，又想着挖你跳槽，自然想跟你成朋友。”
江济安看着他，缓缓点头：“行，不用叫江医生，江哥、安哥随便喊。”
“好嘞，安哥。”沈修眼睛一亮，“那你也别叫我沈老板，喊我沈修就行。”说着举起酒杯示意。
江济安颔首应下，却没碰酒杯——他不饮酒，况且还要开车。沈修也理解，没再劝。两人虽职业不同，但沈修对医学颇懂些，听他聊起医院的琐事，倒也不觉得无聊，聊得还算投机。
江济安再一次起身要去洗手间，沈修刚好也想去，刚进去就见他脸色不太好。“安哥，怎么了？不舒服吗？”
江济安听见声音转头，刚拿出一支烟，语气平淡：“没事，有点累。抽一支就回去。”
沈修这才想起来，一高兴给他忙了一天忘记了：“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今天看诊一天了，辛苦你了。”
江济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进去。等沈修出来，远远就望见吸烟区的垃圾桶旁，江济安正斜倚着墙，修长的腿交叠着，姿态慵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指尖捏着烟，似没怎么吸，白色烟雾将他的脸笼在其中，模糊的五官竟透出几分邪气。此刻江济安心理暗暗想着这种“接触疗法”到底能不能管用。
沈修呼吸一滞，这人到底是怎么精准长在他的喜好上的，让他怎么放弃。马上30岁的人了，头一次感觉心脏蹦蹦跳，17岁时候没有的悸动，27岁居然让他感受到了。
俩人吃差不多了准备离开，江济安开车送他。沈修表示让他送自己直接回家。“你车怎么办，还在医院。”江济安问道。
“先放着吧，你不喜欢，我换个车开。”沈修说的轻描淡写，江济安却有点闷闷的不舒服，跟他接触多了，强烈的不适感好像确实变少了，看来周六他要去季医生那里问问。
到了小区沈修给江济安的车牌号登了记，缓缓驶入，里面都是独栋的小别墅，安保工作非常到位，看着沈修跟他道别的背影，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才驱车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