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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岁暮流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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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敲打着顶层公寓的玻璃窗，却丝毫侵不透室内的暖意。窗外是万家灯火，窗内是氤氲的人间烟火气。
厨房里，林亦秋系着围裙，正专注地守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佛跳墙，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何矣然难得地没有处理公务，挽着袖子在一旁打下手，笨拙却认真地清洗着翠绿的菜心。他冷峻的侧脸在温暖的灯光下软化，眉宇间是全然放松的柔和。
客厅里，林知隐正与何序对弈。棋盘上黑白子交错，杀伐无声。林知隐落下一子，笑道：“序老，这步‘镇神头’，可是您教我的。”何序捻着胡须，眼中闪过追忆与欣慰：“难得你还记得。老了，精力不济，下不过你们年轻人喽。”话虽如此，他布局依旧沉稳老辣。
肖玟舒坐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腿上盖着柔软的羊绒毯。肖玟舒已经好很多了，如今她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的中国结，手指缓慢却灵巧地编织着，目光时而温柔地落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孩子身上，时而望向窗外零星升起的璀璨烟花，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安静而满足的笑意。
这便是他们的除夕。简单，却充盈着寻常人家最向往的圆满。
年夜饭被一样样端上桌。菜式不算繁多，却样样精致，兼顾了每位老人的口味与健康。桌中央，除了年年有余的清蒸东星斑，还多了一个小巧精致的生日蛋糕，纯白的奶油上，用巧克力写着简洁的“生日快乐”。
“今天不仅是除夕，”林亦秋举起酒杯，目光柔和地看向何矣然，“也是矣然的生日。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得这么齐，正好一起庆祝。”
何矣然微微一怔。他早已习惯了忽略自己的生日，尤其是在父母离世后，这个日子更多是象征着失去与孤寂。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生日会和除夕的团圆饭重叠，被这样温暖地铭记和庆祝。
林知隐率先举杯，声音洪亮：“矣然，生日快乐！又长一岁，更要担起责任，也要更懂得疼惜身边人！”
肖玟舒也放下中国结，端起面前的果汁，对着何矣然，清晰而缓慢地说：“生日……快乐，矣然。”
何序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感慨万千，他举起杯，语气郑重：“矣然，愿你往后岁岁年年，皆如今日，家人在侧，心安意暖。”
何矣然喉头微哽，他端起酒杯，逐一与长辈碰杯，声音低沉而充满感情：“谢谢爸，谢谢妈，谢谢爷爷。”这一声“爸妈”叫得无比自然，林知隐和肖玟舒眼中都泛起了欣慰的泪光。
饭后，林亦秋拿出了礼物。送给何矣然的，是一本精心装帧的相册。里面并非他们的照片，而是何矣然父母一些未曾公开的、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老照片，以及何矣然幼年时一些模糊却珍贵的影像。林亦秋不知花了多少心力，才从各处旧物和老仆人口中搜集整理出来。
“我想，你应该会想多看看他们笑的样子。”林亦秋轻声道。
何矣然一页页翻过，指尖轻轻拂过父母年轻的脸庞，拂过那个早已模糊在记忆里的、无忧无虑的自己。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林亦秋的手，所有的感激与触动，都融在了那交握的力道之中。
接近零点，城市上空开始被绚烂的烟花点亮。
一家人移步到宽阔的阳台上，寒意扑面，却被内心的暖意驱散。何矣然细心地将厚厚的毯子披在肖玟舒肩上，林知隐则与何序并肩而立，望着夜空。
“砰——啪！”
巨大的金色花朵在夜幕中轰然绽放，流光溢彩，旋即化作万千星雨，簌簌落下。紧接着，更多的烟花竞相升空，将整个天际渲染得如同白昼，五彩斑斓，映照在每个人带着笑意的脸上。
在这震耳欲聋的喧闹与极致的光影中，何矣然悄然靠近林亦秋，在他耳边低语，声音被烟花声掩盖，却清晰地落入林亦秋心底：
“以前的生日，是提醒我失去了什么。以后的生日，是庆祝我拥有了你，和这一切。”
林亦秋侧过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对他微微一笑，握紧了他不知何时已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
零点的钟声，透过电视直播，悠扬地传来。
“新年快乐！”
“生日快乐，矣然！”
欢呼声与祝福声交织在一起。
何序看着身边相互依偎的两个年轻人，看着精神矍铄的林知隐和神态安详的肖玟舒，看着这满室温暖、团圆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脸上露出了彻底释然与安心的笑容。
旧岁在漫天华彩中落幕，新生在彼此紧握的双手中启程。
窗外，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窗内，是人间至味是清欢。
岁暮流光里，他们拥有的，是当下，也是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