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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发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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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上午,阳光意外地慷慨,驱散了连日的阴霾,明媚的光辉洒满A市的街道。时间刚过十点,谭秀渝独自一人站在市图书馆那栋颇具年代感的建筑楼下。
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睛,抬头打量着眼前高大的楼宇,确认了地址无误。
应该就是这里了。他低头再次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殷闵炣发来的定位,没有误差。指尖在微凉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他走上前,伸手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室内开着暖气,温暖干燥。带着书卷和旧纸张特有气味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将室外那份带着锋锐边缘的凉意温柔地隔绝在外。这股暖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连呼吸都变得轻缓。谭秀渝没有在一楼停留,目标明确地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木质楼梯,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回响。
大约二十分钟前,他收到了殷闵炣的微信。
【火可:在干嘛?】
【火可:我在市图书馆这边,有点学术上的问题想请教谭博士,放不方便过来一下?】
学术问题?谭秀渝看着那四个字,眉梢挑了一下。
他几乎能想象出殷闵炣打下这行字时,脸上那副故作正经又掩不住狡黠的表情。明知大概率是个借口,但他还是来了。
为了赴这个约,他还得趁着母亲林媛在厨房忙碌,无暇他顾的间隙,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家门。
这种感觉……感觉像回到了高中的早恋,带着点隐秘的刺激和一丝无奈的莞尔,生怕被家长发现。关键是明明林媛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是莫名其妙这么紧张,呃,心虚。谭秀渝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二十多年的冷静自持,在遇到有关殷闵炣的事之后,总是轻易就土崩瓦解。
他迈步跨上最后一级台阶,踏上三楼安静的回廊。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看。
【火可:最里面】
谭秀渝把手机重新揣回大衣口袋,依言朝着阅览区最深处走去。光线在这里变得稍微幽暗一些,靠窗的位置被高大的书架遮挡,形成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安静角落。
还没走到尽头,大老远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探着头,毫不避讳地朝他这个方向张望。殷闵炣穿着件亮眼的宝蓝色毛衣,在一片素净的背景色里显得格外扎眼。他一看到谭秀渝的身影,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也不管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大老远就开始幅度夸张地朝他挥手,脸上洋溢着过于灿烂的笑容,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有点像以前看到他们回家的招财。
谭秀渝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唇角轻微的勾了一下,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个角落走去。
走近了,才看清殷闵炣坐在一张靠窗的长桌旁,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和一本书,但看起来更像是摆设。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谭秀渝走到他面前,眼神一贯的亮,含满笑意。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我等你好久了,谭博士,你怎么才来?”
谭秀渝明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找茬,但还是有点无奈且诚实地回答:“我没来过这个分馆,刚才在楼下稍微绕了一下。”他声音不高,怕吵到其他人。
殷闵炣歪着头,像是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好吧。”但他的目光转过来之后,就黏在了谭秀渝身上,上上下下、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谭秀渝被他看得有些莫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棕色经典款式的羊毛大衣,因为室内暖气而解开了扣子,露出里面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长裤,并没有什么不妥。他抬起眼,疑惑地看向殷闵炣:“怎么了?”殷闵炣这副样子,让谭秀渝禁不住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
殷闵炣接触到他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抬手摸了摸鼻子,视线飘忽地转向一旁的书架,耳根处似乎悄悄漫上了一点可疑的红晕。
他干笑两声,声音有点发紧:“没、没事没事……就是,你这样穿……很好看。”
谭秀渝脸上的疑惑更深了。他今天这身打扮再普通不过,和平时下班也没什么区别,怎么就好看了?而且殷闵炣这反应……未免有点奇怪。
纯洁的谭博士哪里知道,此刻殷少爷的心里正在经历一场怎样惊涛骇浪的冲击。
谭秀渝今天穿的……尤其是那件看似普通的白衬衫,材质偏薄,在从窗户透进来明亮的自然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半透明感,有点透,隐约勾勒出里面劲瘦的腰身线条。
这画面,和他前几天某个不可告人的、带着潮湿暖昧气息的梦境里的某个片段……慢慢的,致命地重合了。
要死。
殷闵炣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在飙升,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那些破碎的、旖旎的梦境画面。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驱逐出去,但收效甚微。实际上,这种款式的白衬衫满大街都是,再正常不过,完全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带着滤镜。
典型的做贼心虚。
谭秀渝还盯着他,眼神里的探究让殷闵炣如坐针毡。
他硬着头皮,强行把话题扯开,试图掌握主动权,脸上挤出一个自以为自然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油滑起来:“看我干什么?怎么样,你男朋友今天这身,好看吗?”他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骚包的宝蓝色毛衣。
谭秀渝的思绪被他打断,抿了抿唇,收回打量他的目光,依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好看。”
殷闵炣:“……”
这反应太过干脆,反而让他有点接不上话,甚至开始怀疑谭秀渝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在故意逗他。向来在调情方面占据主动地位的殷少爷,头一次在这种氛围下产生了一种落于下风的感觉。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稍微呼出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试图将对话拉回“正轨”:“那个……先说正事吧。”
谭秀渝看着他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眼神里是明显的不相信,甚至还带着点戏谑。
什么东西是微信上不能问的?就算复杂到需要演示,打个视频电话也完全能解决。这家伙大周末的把他从家里叫出来,冠冕堂皇地说什么“请教问题”,根本目的不就是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么?
殷闵炣被他看得心虚,“严肃”的表情维持不到三秒就破功。他“嘿嘿”笑了两声,干脆也不装了,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掌心托住下巴,朝着谭秀渝眨了眨眼,坦率得理直气壮:“好吧,我承认。我想见你嘛,这个理由够不够?谭博士要是不愿意,现在走也来得及哦?”
谭秀渝顿了一下,避开他过于直白的目光,看向窗外,声音很轻:“没有不愿意。”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殷闵炣手边那叠看起来像模像样的文件上,“所以,有需要我帮忙的么?”
见他没生气,殷闵炣立刻笑开了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个就是我做样子的报告!我就是想把你叫出来,陪我……嗯,陪我工作。”他把“工作”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点耍无赖的俏皮,“谭博士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我气吧?”
谭秀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个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但看着殷闵炣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心底忽然升起一点想要逗弄他的心思。
他故意板起脸,拿出平时在研究所里那副冷淡疏离的样子,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反问:“你不是说,是有学术问题要‘请教’我吗?”
殷闵炣看着他突然切换的冷脸,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仔细观察着谭秀渝的表情,试图分辨出那是真的不悦还是装的,但谭秀渝的表情管理向来出色,此刻更是滴水不漏。
果不其然,殷闵炣慌了。他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耷拉着头,声音都低软了下去,低头认错:“对不起嘛,谭博士,是我骗你了……可是我真的就是想见你,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你别生气好不好?”他越说越小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补充道,“我给你买蛋糕补偿!就商场角落那家你上次说好吃的!别生气了嘛。”
听到后面,谭秀渝努力维持的冰冷表情终于绷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痕。
糟了,他想,自己现在居然已经开始不习惯对殷闵炣摆出那副冷淡的样子了,连假装生气都维持不了多久。
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并没有什么真的遗憾或懊恼的心思。
反而,看着殷闵炣因为他一个表情变化而紧张兮兮的样子,有种微妙的、被人在乎的暖意泛起来。
谭秀渝眨了下眼,唇边终究没忍住,勾起了一点点清浅的笑意,提出了具体要求:“我要蛋挞。那家的葡式蛋挞。”
见他笑了,殷闵炣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地,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忙不迭地猛点头,语气充满了庆幸和宠溺:“买!你说买什么就买什么!十个够不够?不够买二十个!”
他偷瞟着谭秀渝彻底缓和下来的神色,意识到对方刚才根本就是在故意吓他,顿时放松下来,刚刚那点紧张不翼而飞,语气也重新变得不正经起来,带着点调侃:“不过谭博士,你怎么就吃不腻蛋挞啊?每次问你要什么,十次有八次都是蛋挞。”
谭秀渝睨了他一眼:“就你喜新厌旧。”
“我喜新厌旧?”殷闵炣眼睛眨了眨,突然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变得异常认真,“我是喜新厌旧。但是你不一样,谭秀渝。”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谭秀渝的眼睛,专注而灼热的望着他:“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不止这辈子,你下辈子也得和我在一起。不对,”他摇了摇头,像是觉得“下辈子”还不够,纠正道,“是生生世世,都得是我和你。”
他的语气很认真,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配上后面那几句听起来像是偶像剧台词,又像是古老誓言的话,显得有些幼稚,却又奇异地直击人心。
谭秀渝感觉自己的心软了一下,暖融融的,又忍不住想笑他这突如其来的“宣誓”。他看着对方那双显得格外澄澈明亮的眼睛,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洒在他侧脸上。谭秀渝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
或许是氛围太好,也或许是被殷闵炣那股幼稚又热烈的情绪所感染,谭秀渝自己也像是被传染了,突然冒出了一个同样幼稚的问题。
他看着殷闵炣,声音很轻:“那,你以后要是厌倦了我,找别人了怎么办?”
殷闵炣看着他,脸上的玩笑神色瞬间收得一干二净。他很认真地、毫不犹豫地举起三根手指,做出发誓的姿态,目光郑重地望进谭秀渝眼底,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的,谭秀渝,我发誓。”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严重的惩罚,然后继续道,“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了,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好了!”谭秀渝猛地出声打断了他后面那个不吉利的词。他听着殷闵炣毫不犹豫近乎赌咒般的话语,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胀胀暖暖的。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两个人刚才的对话和举动,简直幼稚得像是中学生谈恋爱,为了虚无缥缈的“永远”而认真地发着誓。
但他现在不需要所谓的“承诺”了,这个人已经设身处地的证明了他有多喜欢自己。
他忍不住,很轻很轻地笑了笑,那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像是春风吹化了冰面。然后,他再次点了点头,低声道:“……知道了。”
殷闵炣看着他笑,看着他脸上那层常年覆盖的冰霜消融,露出底下柔软的内里,一种巨大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混着甜滋滋的暖意。
他凑近了一点,语气雀跃:“谭秀渝,你发现了没?你变得爱笑了!”他凑得更近些,眼睛亮晶晶的,“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最好只给我一个人看!”
谭秀渝被他直白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含糊地应了一声:“……嗯。”他想说“是因为你在,我才爱笑的”,但话到了嘴边,却被一种诡异的害羞心理堵了回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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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图书馆这个安静的角落里,一个看书,一个明目张胆地看对方,气氛温馨而静谧地度过了将近两个小时。
期间殷闵炣第N次偷偷瞄向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当指针终于精准地跳到十二点时,他几乎要欢呼出声。
“十二点了!”他转过头,对着依旧低头翻阅手中医学期刊的谭秀渝,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你饿不饿?我们去找地方吃饭吧!”那语气,仿佛吃饭是什么了不得的盛大活动。
谭秀渝从专业文献中抬起头,思绪还沉浸在复杂的病理分析里,慢了半拍。
他的第一反应是母亲林媛应该已经做好了午饭在家等他。但看着殷闵炣那双充满期待的闪闪发光的眼睛,他心底那点关于回家吃饭的念头,只摇摆了不到一秒,就非常没良心地倒向了另一边。
他点了点头:“好。”然后补充道,“我和我妈说一声,不回去吃了。”
殷闵炣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桌上那堆几乎没动过的文件和书本,嘴里哼着歌,明显心情很好。
谭秀渝拿出手机,给林媛发了条简短的信息,说明不回去吃午饭了。发完信息,他合上那本厚厚的期刊,准备把它放回原处的书架。
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他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角落的宁静。默认铃声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突兀,谭秀渝有些手忙脚乱地赶紧按减小音量键。
旁边的殷闵炣也循声望了过来,随口问道:“谁啊?”是阿姨催你回家了吗?
谭秀渝看了一眼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备注,微微蹙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程先生。”
殷闵炣一怔,思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先生”是哪位,下意识重复:“程墨淇?”程墨淇找他找到谭秀渝这儿了?
谭秀渝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走到没人的过道,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将手机贴近耳边。
“喂,谭博士。”对面率先传来一道声音。然而,那声线冷静淡漠,带着一种独特的居高临下的优雅感,与程墨淇跳脱阳光的嗓音截然不同。
这声音……
谭秀渝和凑过来想听个究竟的殷闵炣同时愣住了。
是殷逸洲。
殷闵炣小心翼翼地挪动椅子,伸长脖子,努力去看谭秀渝手机屏幕上的备注。清清楚楚写着“程先生”三个字。
不怪他惊讶,连谭秀渝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眼花了。
殷逸洲……在用程墨淇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是我,殷先生。”谭秀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
电话那头,殷逸洲的语气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平淡无波:“你和殷闵炣在一起么?”
这个问题太过直接,让谭秀渝顿了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殷闵炣正巧喝了一口水,闻言险些被呛到,他憋得满脸通红,强行忍住咳嗽的冲动,朝着谭秀渝疯狂摇头,示意谭秀渝说“没有”。
谭秀渝接收到了他的信号,依言回答,声音平稳:“没有。”
“好。”殷逸洲顿了一下,然后语气依旧平静地继续开口,抛出了一个更直接的问题:“你们复合了?”
谭秀渝的身体顿时僵了一下。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私人,也更触及核心。他握着手机的右手下意识地微微蜷起。
他下意识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殷逸洲是知道他们以前的事情的,他...是不是不同意自己和殷闵炣在一起,来劝他们分手的?
然而,殷逸洲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或者说,他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并非询问,而是告知。他继续用那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道:“不用担心,我不反对。”
这句话让谭秀渝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不少。
殷逸洲的声音继续从听筒里传来,略显疏离又奇异的让人心安:“你们互相喜欢就行了。殷闵炣从小被家里惯坏了,性子跳脱,做事有时候欠考虑,以后要请你多多担待他了。如果以后他有什么做得不对、或者让你不高兴的地方,随时可以告诉我。”
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谭秀渝一点点放松下来,心下浮起一种被长辈认可和托付的微妙责任感。
他抬眼,看见旁边的殷闵炣正夸张地朝他摇头,用嘴型无声的对他抗议:“污蔑!”,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谭秀渝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很轻地笑了一下,对着电话那端认真地回应:“好。谢谢殷先生。”
“叫我大哥就行了。”殷逸洲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谭秀渝怔了一下,随即立刻改口:“谢谢殷大哥。”
旁边的殷闵炣听到这个称呼,脸上露出一副混合着不情愿和“凭什么”的表情,伸手过来就要牵谭秀渝空着的那只手。谭秀渝给了他一个无奈又带点警告的眼神,但还是任由对方牵着了。
电话那头的殷逸洲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谭秀渝正想着该如何礼貌地结束这通有些意外的电话,对方却再次开口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殷逸洲那向来平稳无波的语气,似乎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带上了一点不明显的忧心和犹豫。
“对于发烧,”殷逸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字斟句酌,“谭医生有什么好的方法或者建议么?能让……病人感觉不那么难受。”
谭秀渝敏锐地注意到,对方在“病人”这个词上,有一个极其短暂的有些不自然的停顿。他的心里隐隐浮上一点点模糊的猜测,但他没有点破,只是凭借着专业素养,客观地回答:“发烧本身的过程一般不会太舒服,主要是对症处理。多喝温水,可以用温水擦拭身体,特别是额头、腋下这些大血管经过的地方,帮助物理降温,可能会让病人感觉稍微好受一些。”
殷逸洲那边又是一阵沉默,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这沉默让谭秀渝和屏息凝神的殷闵炣都感到不寻常。
然后,他们听到电话那头,殷逸洲那把一向冷静自持、淡漠好听的声音,难得地出现了一点卡顿和……不自在?
“只能这样么?”殷逸洲问道,语气里那点忧心似乎更明显了些。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尽量平静客观,但在此刻语境下却显得欲盖弥彰的语调补充解释道:
“程墨淇昨天晚上……和我在一起。今天早上开始一直在发烧,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平地一道惊雷。
殷闵炣:“………”!
谭秀渝:“………”
空气突然凝固了。
殷逸洲的话说得足够委婉,保留了最大的体面。但话里透露出的信息,结合这通电话的来源,以及那微妙的停顿和语气变化……
只要是个思维正常的成年人,谁能听不懂这背后的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