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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太平猴魁，享受当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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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北京大兴机场后，喧嚣的人声与熟悉的北方干燥空气瞬间将四人从三亚的梦幻泡影中拉回现实。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今日北京的天空是一种略显灰蒙的蓝，与前两日三亚那种通透的蔚蓝截然不同。
提取完行李，站在国内到达与国际/国内中转的分岔路口，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最终还是秦落率先开口，他拍了拍安的肩膀，又对檀羽点了点头：“那我们俩就先回去了，你们照顾好自己”，他身边的苏雨带着些许长途飞行后的倦意，静静地靠在秦落身侧。
“好，路上小心”，檀羽应道，声音是一贯的平稳冷静。
安则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尽管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还是年少，突然从快乐中抽离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落，苏雨，回头见！等我从美利坚给你们带特产！”
苏雨挥了挥手，轻笑了一下说道：“安，小檀，再见。我们开学见！”
简单的告别后，秦落就自然地接过苏雨手里的小行李箱，而另一只手则虚揽着他的肩，两人融入熙攘的人流，朝着停车场等候区的方向走去，显然家里应该是派车来接了，身影很快被穿梭的人群遮挡，逐渐消失。
剩下的两人——安和檀羽，默默对视了一眼。
“你……转机还有多久？”，檀羽看了看安，率先了打破沉默，随后目光又落在了安身边那个巨大的行李箱上。
“嗯，还有三个多小时，来得及”，安看了眼手机，随后又低头看向檀羽，眼神里带着询问，“你呢？要见的人……约好了吗？”
“约了晚一点”，檀羽言简意赅，他似乎并不急于离开，反而抬手整理了一下安因为长途飞行而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自然得让安微微一怔，“喝点东西？然后送你到国际出发入口吧”。
“好！”安立刻答应，笑容重新变得明亮，推着行李车和檀羽并肩朝着星巴克指示牌的方向走去。
星巴克里的人不是很多，空气中弥漫着碾碎的咖啡豆的香气与他们身上的香瞬间紧密缠绕在一起，加热着的牛奶器嗡嗡的响声与周围人交谈的声音契合交融在一块。安在那边迅速点好单后，就去找刚刚檀羽寻的位置了，靠着过道，能很清晰地看到来往行人的步履匆匆。
“给你买的少冰金烘低因美咖，你尝尝，不喜欢的话我再买”，安将咖啡递了过去，杯壁上还贴心的加了一个杯套，完美地避免了因冷热交织化的水滴落到衣服上的情况，吸管也妥善地放好，甚至顶端也有尚未拿开的纸套，防止了管口弄脏的可能性。
檀羽循声看过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笑了笑说道：“谢谢，很贴心地记住了我的喜好”，说着又抬起那杯咖啡晃了晃，扯下了上面的纸套，笑道：“我很喜欢”。檀羽又看了过去，他发现对方喝的也是一样的，并没有多说，仅仅轻轻笑了笑，眉眼微弯，甚是好看。
安看着对方满意的样子，也感觉很开心，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但欢笑并未吹散离别的惆怅，安还是觉得心里有些烦闷，他乞求这段时间能过的慢些、再慢些；他渴望这杯咖啡能品的久些、再久些；他希望这段陪伴能持续长些、再长些。慢到最好静止在这一刻，久到最好没有喝尽的那一刻，长到最好一辈子都能一起相伴在彼此身旁……
然而客观事物进程并不会随着主观意志而转移，这段时间终要过去，这股咖啡香气终会散去。
国际出发大厅相对空旷一些。巨大的航班信息屏不断刷新着世界各地的地名和时间。办理登机牌的队伍排得不长，安很快办好了手续，只剩下一个随身背包，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两人静静地站在安检通道前，周围充斥着各种语言的告别声，无一例外都有着不舍。
“那个……”，安挠了挠头，似乎想说什么，但好似又不知从何说起，“我回去大概两周左右，等我回来咱们就聚，好不好？”
“嗯”，檀羽看着他，眼神平静微微点头，眉眼中一如既往的清雅，但仔细看或许也能看到蕴含其中的留恋，随即又轻声说道：“一路平安”
安深吸一口气，轻轻又叹了出来，随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般说道：“我到了就给你发消息。你要注意休息，这两天行程太赶了，见朋友的话也要注意安全”，之后他又顿了顿，低着头，眼神认真又深沉地看着檀羽，声音低了些说了句：“我会想你的”。
最后那句话轻得像羽毛，却清晰地落进了檀羽耳中。他没有过多解释那不是跟朋友，也没有直接回应，或许他也不知道如何回应想念这个话题，但檀羽从他随身的背包侧袋里，拿出了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布仔细包裹的，似是本子的东西，递了过去，轻声说了句：“路上看”。
安惊讶地接过，入手微沉。他下意识想打开，却被檀羽轻轻按住了手，檀羽眼神有些躲闪，低头看着那个本子，从安的角度能明显看出对方耳尖的变化，语气里又些紧张与局促，檀羽轻声开口说道：“不行！那个…等你登机后看吧……行吗？”
“……好”，安低头看着手里的这个礼物，紧紧攥着那个丝绒包裹，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如同小时候吃到的顶级蜂蜜般香甜丝滑，也如同每年冬天时去泡的温泉，暖人身心如此美妙。他看了看对方，上前一步，径直张开双臂，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这是询问能否拥抱的暗示。檀羽看懂了，并做了默许——他悄悄前移了一下，目光缓缓移开，但却小幅地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安看着眼前默许自己拥抱的檀羽，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开心地上前，用力抱了抱檀羽。安这次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在他耳边飞快地低语：“等我回来，我很快回来”。
贴耳的暖流随着共振的胸腔一并悄悄侵入檀羽的感官，他的身体瞬间有些许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慢慢抬手轻轻回拍了一下他的背，似是安抚也是留恋般，又借着这个姿势，微微侧头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去吧”。
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必须离开了，安终于松开手，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安检通道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檀羽在原地站了片刻，才默默转身，朝着机场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表情恢复了惯常的疏淡，但他感觉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拥抱的温热与安身上独特的热烈香气。
安在候机厅坐立难安，终于等到开始登机的广播。一在靠窗的座位坐定，他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那个丝绒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略显厚重的画作合集——封面是素雅的牛皮纸，没有任何字样。“真是同画作主人一样，朴素优雅”，安看着这个本子默默想道。
安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入眼的是一幅水彩插画，画的是北京民宿那晚，暖黄灯光下，他凑在檀羽身边看平板的场景。画中的自己眉眼带笑，而檀羽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他当时未曾留意到的专注。
安只感觉，他的心跳好似在刚刚那一刹漏了一拍。
他继续翻了下去。第二页是油画，是他们在蜈支洲岛潜水时，他在水中笨拙地指向一只海龟的瞬间，气泡环绕，阳光穿透海面形成的光柱被描绘得唯美而神圣，在海底映着点点光斑，在水中泛着粼粼光晕。
第三页是素描，是后海冲浪后，他躺在沙滩上累得气喘吁吁，檀羽坐在他身边，递过来一瓶水，画面上甚至细致地画出了他额角将落未落的汗珠。
一页一页，油画居多，而每一页全是这趟旅程的点点滴滴。有他大笑的样子，他专注的样子，他偶尔犯傻的样子……每一幅画的角落里，都有一个极小的、檀羽特有的签名式缩写，以及精确到某日某时的日期。
翻到最后一页，是油画画的最后一晚三亚的沙滩——月光下，他们十指相扣的剪影。而在画的右下角，则写有一行清隽的小字：“色彩会褪色，但记忆不会。旅途暂歇，归期已定”，字迹有力且清秀，正如檀羽本人一般。
安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他紧紧攥着这个本子，将脸埋进冰冷的舷窗。原来，那个看似最为冷静疏离的人，早已用他独有的方式，将这段共同经历的时光，如此细致、如此深刻地镌刻了下来。原来，对方也将这段时间视为珍宝……
飞机轰鸣着冲上云霄，穿过云层。安一路都将它小心翼翼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静静地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心中对即将见到的家人有了一丝急切的想念，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们“炫耀”一下他的幸福。然后，他想要尽快回到这个给了他一本“时光日记”的人身边，他想要未来时刻陪伴在对方身边，他想要更多这样幸福的时光……
与此同时，檀羽已经乘坐那辆迈巴赫进入了市区。他并没有前往他们家的酒店，而是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胡同里。在一家隐蔽的，挂着“闲云斋”牌匾的四合院茶室前，车子缓缓停下，两边的保镖早已等候多时，车子刚刚停稳，便凑上前来为车里的人打开了车门，檀羽没多说什么，整了整衣领，优雅地下了车。
檀羽看了眼守在外面的保镖，转头又推开了沉重的木门，院内竹影婆娑，流水潺潺，与门外的车水马龙仿佛是两个世界。
服务生似乎早已认识他，无声地引着他穿过回廊，来到最里面一个安静的包间。
推开移门，一个穿着深灰色中式立领上衣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专注地沏茶。男人身形与檀羽有几分相似，但肩背更宽阔，气质更为沉稳内敛，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
听到开门声，男人回过头，露出一张与檀羽眉眼极为相似、但更为成熟硬朗的脸庞。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眼神锐利如鹰，活脱是名利场上厮杀混出的活阎王。但在看到檀羽时，那抹锐利瞬间化为了一丝柔和。
“羽，来了？”，檀霆开口说道，他是檀氏集团现任总裁，也将会是这个集团的下任董事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笑容，朝着檀羽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路上顺利吗？刚下飞机就让你过来，累吗？”
“哥”，檀羽唤了一声，走过去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姿态明显放松了许多，那是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显露的状态，“顺利，我们刚好都在北京转机”。
檀霆将一杯刚刚沏好，汤色清亮的太平猴魁推到他面前，敏锐犀利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带着习惯性的不易察觉的审视，低声开口说道：“瘦了点。这次出去，玩得怎么样？”，他顿了顿，语气平常地补充道：“看那些照片，风景不错。还有那个总跟你在一起，头发颜色很跳的小朋友，是叫安？”
檀羽端起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他并没有直接告诉哥哥太多旅程的细节，更没提过安的名字，但他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家里那边和哥哥这边肯定都会知晓，他无法隐瞒与否认。檀羽稳了稳心态，轻轻抬眼，瞬时便对上哥哥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后就低头抿了一口茶，清冽的茶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我们之前有过合作”，檀羽补充道，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肯定的意味。
檀霆何等精明，他立刻从弟弟这简短的评价和细微的反应中捕捉到了不寻常。但他没有急着继续追问，只是又默默地给檀羽续上一杯茶，语气随意却意有所指：“有趣就好，你自己有分寸就行。爸妈那边……最近又在问你的情况了”。
檀羽沉默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今天的茶好像有点变味，喉咙有些发紧，有些苦涩。檀羽看了看檀霆，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冷静，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会回去看他们，但他们别插手我的事，也别来打扰我和我周边的人”。
檀霆并没多说什么，仅仅静静地看着他的弟弟，抬手拿起身前的茶杯，一边缓缓吹拂着茶水的热气，而他修长的指尖则一边轻点着桌面，发出沉重却又力道的声音。
兄弟俩的谈话内容从家长里短，渐渐涉及到一些更深入的话题。檀霆状似无意地提起：“听说你前段时间，在考虑接受MIT的那个交换名额？”
檀羽抬眼，他瞬间明白了这才是哥哥今天见他的主要目的之一。他没有隐瞒，而是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还在考虑”。
“因为那个‘有趣的人’？”，檀霆挑眉，直接点破。
檀羽这次没有回避，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哥哥：“你想知道什么答案？或者说你们想知道什么答案？再或者说，哥哥，你会告诉他们什么答案？”
檀霆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化为更深的沉重。他了解自己的弟弟，看似清冷漠不关心，实则内心自有沟壑，一旦认定，极难改变。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然已经是拿定主意了，不论最后去不去，至少那个小朋友是绝对不能动的。
“看来这趟旅行，收获不小”，檀霆最终只是笑了笑，不再多问，将话题转向了别处，“尝尝这茶，今年的新茶，味道应该不错，爸妈那边可能喝不太习惯，咱们喝吧，但他们一定会喜欢这个茶的价值”。
茶香袅袅中，兄弟二人的对话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进行着。檀羽知道哥哥明白了他的选择，而那份来自家人的沉默支持，但他也听懂了，即便他哥哥支持，他们父母那边还是一定会有很大阻力，而他目前可能没有能力去抵抗，甚至也会连累到安。
檀羽有些疲惫，他现在不想想这么多复杂的事，他仅仅好奇安在飞机上是否已经打开了那本素描本，以及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真的很期待他们不久后的重聚，檀羽只想让当下的自己逃离一段时间，像安一样，尽可能抓住当下一切的美好。而不是像曾经的自己，过度焦虑过度思考，以至于放弃了那么多可能会有的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