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晚风绪 ...
-
从艺术馆出来时，夕阳已经沉到教学楼的屋顶后面，把半边天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过来，苏泽下意识地裹了裹外套，手里还攥着那瓶没怎么喝的矿泉水——瓶身早已没了凉意，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像他此刻没处安放的情绪。
辰野走在他旁边，还在兴致勃勃地讲着刚才看到的星空摄影：“你注意到没？林薇那幅《星轨》，曝光时间足足有四个小时，她肯定在山顶待了一整晚。下次咱们也去试试吧，郊区山顶的光污染少，拍出来的星轨会更清晰。”他说这话时，眼睛亮得像揉进了碎星，完全没察觉苏泽的沉默。
苏泽“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他抬头看向天边的晚霞，想起刚才辰野介绍自己时说的“好朋友”，心里那点刚被温暖填满的角落，又慢慢凉了下去。他原本还想着，要是辰野提起来，就把书包里的橘子糖分给他一颗，可现在那两颗糖被揣在口袋里，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硬邦邦的，像堵在喉咙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人沿着操场边的小路慢慢走，偶尔有跑步的同学从身边经过，带着一阵轻快的风。辰野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看台：“要不要上去坐会儿？我上次在这儿拍过晚霞，角度特别好。”
苏泽没有拒绝，跟着辰野爬上看台。塑料座椅被晒了一天，还带着淡淡的暖意，他坐下时，特意和辰野隔了一个空位的距离。辰野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翻到下午拍的老槐树照片，递到他面前：“你看，这张是不是比你拍的更有层次感？其实就是调了点白平衡，下次我教你……”
“辰野，”苏泽忽然打断他，声音有些发紧，“你刚才说，林薇是你认识很久的朋友吗？”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像个偷偷窥探答案的小孩。
辰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是啊，我们高中就是一个摄影社团的，她特别厉害，拿过好几个全国性的奖。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把相机收起来，转头看向苏泽，眼神里带着疑惑。
苏泽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地上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他被拉长的心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聊得很投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她的照片确实很好看，你们很配。”最后三个字说得很轻，却像石头一样砸在自己心上。
辰野沉默了几秒，忽然轻笑出声。苏泽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那笑意里没有丝毫暧昧，反而带着点无奈：“你想什么呢？我和林薇就是纯粹的朋友，她有男朋友的，上次摄影展的三脚架还是她男朋友帮忙搬的。”
苏泽愣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刚才的沉重忽然减轻了不少。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耳尖又开始发烫。
辰野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递到他面前：“看你脸都红了，吃颗糖缓缓。”那是颗绿色的薄荷糖，糖纸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和苏泽口袋里的橘子糖截然不同，却同样带着点甜意。
苏泽接过糖，指尖碰到辰野的手，这次他没有立刻收回，反而轻轻捏了捏糖纸：“刚才……对不起啊，我乱猜了。”
“没事，”辰野摆摆手，也拿出一颗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在空气中散开，“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你会在意这些。”他说这话时，声音放得很轻，晚风把这句话吹得有些模糊，苏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两人又沉默下来，只是这次的沉默没有尴尬，反而带着点微妙的温柔。夕阳慢慢沉下去，天边的橘粉色渐渐变成了深紫色，星星开始在夜空中悄悄冒头。辰野忽然站起来，拍了拍苏泽的肩膀：“走吧，食堂应该还有夜宵，我请你吃馄饨？上次你说过，三食堂的荠菜馄饨很好吃。”
苏泽跟着站起来，口袋里的橘子糖终于被他掏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把其中一颗递到辰野面前：“这个给你，橘子味的，上次你给我的那种。”
辰野接过糖，看着糖纸上的卡通图案，忍不住笑了：“你还特意买了？”他拆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橘子味在舌尖散开，比刚才的薄荷糖更暖，“好吃，比我上次买的更甜。”
两人并肩走下看台，晚风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在地面上轻轻重叠。苏泽看着辰野的侧脸，心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忧伤，慢慢被橘子糖的甜味盖了下去。他忽然觉得，或许这场自己以为的“错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就像此刻天边的星星，虽然遥远，却总能在夜晚亮起，带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照亮他往前走的路。
走到食堂门口时，辰野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苏泽说：“对了，下周社团有摄影课，老师会教暗房冲洗，你要不要来？我可以帮你一起冲今天拍的老槐树照片。”
苏泽抬头看向辰野，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星，带着期待的笑意。这一次，苏泽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好啊，我一定来。”
晚风轻轻吹过，带着食堂飘来的馄饨香气，也带着两人之间悄悄蔓延的温柔。苏泽攥着手里的薄荷糖糖纸，忽然觉得，或许有些情愫，不用藏在心里，也能像橘子糖一样，慢慢散发出甜意。
